第369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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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年以前，云极山一脉还只是寂寂无名人丁单薄的道教小旁支，旁得不能再旁的那种！
那时候山上还没有建造云极宫，第十四任掌门痴道人是门中的一脉单传，等到他那位同样是一脉单传的师父羽化飞升之后，整个门派便只剩下痴道人一个继续住在主峰的云极洞中，餐风饮露艰苦修行！
在武修之余，痴道人也没闲着，每天都在云极山上挖药炼药，每隔半个月就会背上一些草药下山，到过云镇去换些米面油粮！
山上的岁月既枯燥又孤独，有时候痴道人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仗着自己有一身本领，到山下行那强取豪夺之事！
某一年，山下突然闹起了骇人的瘟疫，疫情最严重的过云镇，短短半个月就病死了三百多个无辜的百姓！
如果不是恰逢痴道人满半个月下山，冒死在过云镇中住了十天治病救人，整个过云镇恐怕都会死光死绝，成为一方毫无生气的鬼镇！
“那一次，我师尊没日没夜殚精竭虑施针施药，救活了你们过云镇老老小小总共一千七百多号人！”郝桐目视着眼前过云镇的一众百姓，语气平淡地把这段隐秘的往事娓娓道来，“你们过云镇，欠下我们云极山一千七百多条性命，我就问诸位乡亲父老一句话，这件事你们认还是不认？”
三百多个过云镇的百姓默默听到此处，纷纷变得面红耳赤垂下了脑袋。
“叶仲秋，当年你还没出世呢，你爹就是那一千七百多名病人里面的一个小娃儿！”郝桐扭头看着叶仲秋，冷冷道，“要是没有我师尊，现在还会有你？”
叶仲秋听了这话，身躯更是颤抖不已，顿时面如土色！
“从古到今，道家子弟乱世下山扶危济困，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郝桐冷冷扫视着众人道，“我师尊救人只凭本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们索取什么回报！”
“是你们过云镇的百姓感念我师尊的恩德，不但自发自愿相助我师尊在山上建造了这座云极宫，还把家里年轻的一辈派上山来，跟我师尊学习本事！”郝桐扭头死死盯住了刀婶，“刀家婆娘，本道爷就问你一句，当年你儿子上山，我们云极山有没有强迫过他？是敲晕了扛上山，还是麻绳绑了拉上山的？”
刀婶脸色忽红忽绿，尴尬地别开了脑袋！
郝桐沉声道：“这一百多年来，云极山收徒一千二百余人，其中大半数都是过云镇的父老乡亲，这就是云极山和过云镇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烟火情！”
“本道爷还想腆着脸问你们一句，这段烟火情，诸位过云镇的父老乡亲们现在还认不认？”
人群中突然有人冷哼了一声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过云镇八百多条人命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这事你认不认？”
“我认！”郝桐点头道，“他们也是我们云极山的弟子，是我郝桐的师兄弟，甚至可以说是我郝桐的至亲之人！”
“但是，我们云极山从来没有加害过他们！”郝桐并起三根手指，咬着牙道，“如有撒谎，我郝桐不得好死，永无轮回！”
叶仲秋冷冷道：“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我问你，他们都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年了音讯全无？为何这么多年来连一个交代都没有给过我们？”
郝桐脸色黯然无力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仲秋冷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刀叔提着一双菜刀，神色愤怒地道：“还是你这臭老道本来就是在撒谎，现在难圆其说了？”
郝桐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们和我师兄一样，都在为天奉王朝效力，他们的行踪是机密，不能暴露！”
听到这里，一旁的马小刀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叶仲秋颤抖着身躯，伸手指着老道士质问道：“郝桐，你觉得只凭这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就能打发了我们？”
“八百多条性命消失不见，我等问也不能问吗？人命就如此儿戏？”叶仲秋凄然笑道，“你觉得，你这几句话能服众？”
郝桐嘴角抽搐了几下，面无表情地道：“信不信由你们！”
“我不信你，我要我儿子回来！”
“我也不服，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能不明不白就消失了！”
“对！”刀婶泪流满面，“就算他们真是为天奉王朝而死，我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郝桐攥着拳头摇了摇头，默默垂下了脑袋，喃喃地道：“事关王朝生死存亡的机密，我郝桐只能言尽于此！你们身为天奉子民，若不能理解天奉的苦衷，我也无话可说！”
“我们不信，我们不服！”
双方僵持之际，马小刀突然越众而出，缓缓走到了郝桐面前！
郝桐愣了一下：“小刀子，你出来做甚？”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叔，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郝桐还想说什么：“小刀子，你……”
“师叔，这是度望府的责任！”马小刀沉声道，“你不是度望府的人，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郝桐神色一黯，叹息一声，转身走到了慕容奇身边！
“郝桐，话还没说清楚，你不能走！”叶仲秋沉声道。
马小刀身躯一移拦在了叶仲秋面前：“叶叔，我师叔给不了你们想要的答案，但是我可以！”
刀婶在旁冷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凭什么大言不惭？”
马小刀扭头看着她道：“就凭我是方白的关门弟子，云极山第十六任掌门！”
“就凭我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
“就凭我是陛下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
“就凭我是二十万天奉龙骑的少将军！”
“就凭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告诉你们，这八百多个云极山弟子的生死去处！”
“这够不够？”
身后的郝桐脸色顿时就变了：“小刀子，这是天奉王朝最大的机密，不能说！”
马小刀回头看着他道：“师叔放心，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胡闹！”
马小刀咧嘴一笑：“这个死结如果解不开，云极山和过云镇的恩怨必然难解，永无宁日！”
郝桐扭头看向陆零，着急地道：“陆丫头，他是你男人，你快劝劝他，这事非同小可，真的不能说！”
陆零轻轻执住郝桐的手臂，微笑着安抚道：“师叔别急，我们都要相信小刀，他心中肯定知道分寸的！”
“唉！”郝桐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马小刀走前两步，在一众过云镇百姓面前盘腿而坐，开始不断往外面掏东西！
“这是我身为度望府北府千候官的令牌！”
“这是太子殿下朱诺诺亲手赐于我的天奉王朝擎龙卫的金龙令！”
“这是我身为二十万天奉龙骑少将军的龙骑令！”
马小刀抬头看着叶仲秋：“叶叔如果还是不信，可以过来亲自验一下这三块令牌的真假！”
叶仲秋走到马小刀跟前，俯身一一拿起三块令牌仔细检查起来，许久过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办法分辨这些令牌的真假！
马小刀朗声道：“诸位乡亲应该都知道，我们就是天奉王朝度望府的斥候！”
“我师父方白，就是当年组建度望府斥候力量的其中一人！”
“除了明面上的天奉斥候，其实他们还暗中培养了一支比天奉斥候更隐秘的队伍！”
“这支隐秘队伍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们，但马小刀不才，前不久刚成为了他们的最高指挥使！”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的亲人其实都藏身在这支隐秘队伍里面为天奉王朝效力！”
叶仲秋狐疑地道：“小刀公子，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我当然能证明！”马小刀淡淡地道，“不信你们可以报上他们的名字，我肯定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
叶仲秋拿不定主意，只得扭头看向身后的一众乡亲！
拄拐杖的那位老人神色凝重开口道：“仲秋，你就试试他！”
叶仲秋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我儿叫叶军！”
马小刀闭上双眼，片刻后开口道：“天奉王朝天原郡过云镇，叶军，年三十五，父叶仲秋，母唐玉，亡妻柳清，女儿叶小红！”
叶仲秋脑海中如被雷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怎么知道……”
马小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记着！”
刀婶在后头大声嚷道：“叶叔，别听他的，他肯定是提前摸清了你们家的情况！”
马小刀低声道：“刀婶，你是不是忘了，我昨晚才到的过云镇！”
叶仲秋缓缓摇了摇头：“就算小刀公子能提前打探到我和老伴孙女的名字，也很难知道我儿媳的名字，她都死了好几年了！”
刀婶有点懵了！
叶仲秋颤颤巍巍抬头，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马小刀：“小刀公子，我儿他……”
马小刀点头道：“我只能告诉你，在我离开封夷关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
叶仲秋闻言一喜，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他扭头看着自己的老伴，老泪纵横地道：“老伴，儿子还活着，咱们的儿子没死呢，你听见了吗？”
老妇人唐玉抱着孙女跌跌撞撞扑倒在叶仲秋身旁，同样是哭得泪流不止！
拄着拐杖的老人踉跄走到马小刀跟前，嘴唇颤抖着道：“我儿叫刘明恒！”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天奉王朝天原郡过云镇，刘明恒，父刘三闯，亡母奉小芳，亡妻陈锦儿，儿子刘勇……”
刘三闯瞳孔睁大，死死盯住了马小刀：“我儿他……”
马小刀垂下眼睑，低声道：“奉天十年秋，为救十三名天奉子民，死于天阳关外！”
刘三闯愕然，然后一口鲜血喷出瘫倒在地！
“爷爷！”一个十来岁的男娃瞬间扑倒在刘三闯的身上嚎啕大哭。
陆零和赵柔柔赶紧上前，在部日固德等人的帮助下把刘三闯扶到了一旁进行救治！
马小刀捡起三块令牌收入怀中，起身扫了一眼其余的乡亲，轻声问道：“还有谁想要问的？”
刀叔突然抬脚踏前一步，却被刀婶狠狠扯了回去，他满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妻子：“我们不问了？”
“你还真相信这骗子的话吗？”刀婶流泪大骂，“不准问！”
马小刀很无奈！
刀婶胡乱擦去脸上泪水，狠狠瞪着马小刀道：“马小刀，八百多人你都记得？”
马小刀缓缓摇了摇头：“我记住的基本上只剩活人了！”
“很遗憾，从郡域分布来说，籍贯在天原郡的，大概只有三百人！”
三百人活着，五百人死了！
刀婶脸色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