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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看谁命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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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楼大当家是谁?”沈翎问。

赤焰眯眼,“你要干什么?”话落又道,“你最好不知道!也不是你能招惹的!”

“若两日内我不死,你会如何?”沈翎又问。

赤焰冷声道,“雪月楼的规矩,不死不休。但两日内我杀不了你,也没人会信。我破坏规矩,会被砍手砍脚挖去双眼!”

“二当家这么没价值?”沈翎轻哼。

赤焰苍白的眸子愈发黯淡,“价值?那是正常人才会在意的。雪月楼的规矩就是天。”

杀手组织是见不得光的所在,容不下任何破坏规则的人。

沈翎又问,“那你一定要留在雪月楼做二当家的原因是什么?”

赤焰一愣,沉默了。

沈翎又翻过一页书去,赤焰突然上前把她手中的书抽走,扔到身后,“都什么时候了,你是真不怕死啊!”

沈翎蹙眉,“把书捡回来。”

赤焰撸起袖子,露出右手臂上那块没了肉的伤疤,“我小时候想跑,被割下一块肉,还被逼着自己吃了下去。我想脱离雪月楼,只会死得更快!”

沈翎起身去把书捡回来。

赤焰的伤疤她前世就见过,仍不知那次赤焰为何重伤濒死。

一个幼年就进了杀手组织,被控制一生的人,认为要么继续,要么死,也正常。

但重生的沈翎,最讨厌的就是被控制。

“你没试过,怎知不行?”

从小到大一直有一圈无形的火焰围着赤焰在燃烧,他半步不敢跨出去。

先前沈翎下毒控制赤焰,对他而言,就像禁锢他的火焰圈之外,探进来一把刀。

他握住刀刃,一定会流血。

但他又觉得,抓住这把刀,或许刀的那一头有人可以把他从火焰圈中拽出去。哪怕烈火灼烧,头破血流。

除了这刀,他过去没有,未来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手臂上缺失的那块肉,常年又疼又痒,但他始终可以忍住不去碰。

他小时候试过脱离雪月楼,失败了。

但他如今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了。

沈翎清泠泠的眸子如一汪平静的湖,他望着她,仿佛置身虚空,他身燃大火,只要跳进湖中,那火,一定会熄灭。

“杀了我,你也会死。不杀我,你还是会死。你死了,雪月楼还是要杀我。”沈翎淡淡道,“我们两个,跟雪月楼,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你不怕?”赤焰凝眸问。

“当然怕。”沈翎摇头,“很怕。但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抗争一定会死,抗争或许会死得更惨,但也有希望能赢。”

“你想怎么样?”赤焰目光灼灼。

沈翎淡淡道,“两日期限即将到的时候,你消失。雪月楼的人只会怀疑你出事了。办事不力不是背叛,本来你没能杀了秦铮,也有惩罚等着你。”

赤焰知道。虽然说可以继续任务,但杀秦铮的任务,事实上已经失败了,且还会给雇主带去巨大的伤害。

“我躲起来,会有其他人来杀你。”赤焰说。

“所以,也是时候,跟某人撕破脸了。”沈翎抚平书上的褶皱,眸光冰寒。

……

傍晚时分雨停了,青辞在门外喊沈翎,“夫人快出来!”

沈翎开门,手中拿着一封信。

空气清新湿润,天边一道绚丽的彩虹映入眼帘,美得如梦似幻。

“彩虹!夫人快许愿!”青辞兴奋地说。

尧国人把彩虹当做天降祥兆,见者都要许愿。

沈翎上一辈子唯一一次见到彩虹许愿,是希望她的儿子沈叡能心想事成。

但她以为的“沈叡”,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

如今想来,只觉晦气。

她把手中的信交给青辞,让他派人送去慈心院给仇嵩。

青辞接过信,“夫人许愿了吗?”

“你呢?”沈翎反问。

青辞笑容满面,“我希望主子和夫人都能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嗯,我希望你再长高点。”沈翎轻笑。

青辞扶额道,“夫人好可怕!”话落拿着信跑了。

……

仇嵩看着面前的信,眉头紧了又松。

沈翎只字不提秦蓉蓉的事,也不谈其他,只列举几个她在医术方面遇到的难题,因明日要考试,希望仇嵩今晚能帮忙解惑。

若是搁以前,仇嵩会立刻出门,亲自到将军府为沈翎解答。

但经过秦蓉蓉被抓又被放的事,两人所维持的表面和平已被打破。

装,固然可以继续装。

可仇嵩用慈心院的名义,给雪月楼传达了两日之内杀掉沈翎的任务。

看起来,雪月楼仍未动手。

而沈翎不可能知道此事。

思及此,仇嵩心中蠢蠢欲动,他应该再去见见她的,否则明日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仇嵩站起身,低头看着信上清隽灵秀的字,面前浮现出沈翎清冷美丽的脸,再次拧眉,又坐下了。

可能是个陷阱,他不能轻视沈翎。

但转念又想,沈翎先前的伪装,正说明她不敢轻易招惹慈心院,连试探都小心翼翼。她救秦蓉蓉是因骨子里的正直善良,而以她谨慎的性格,以及她跟安国公府的关系,不可能为了秦蓉蓉报复他,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仇嵩从袖中抽出绣着竹叶的帕子,贴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仇嵩收好帕子,拿起信,起身走了出去。

……

月光皎洁,沈翎立于廊下,肤白如瓷,娴静优雅。

仇嵩心神一恍,仿佛回到了初见叶柔嘉的那天。不同的是,当时沈思明就站在叶柔嘉身旁。

但,秦铮死了。

仇嵩拉回飘飞的思绪,沈翎已迎过来,“明日考试,仍有难题未解,我心中紧张,这么晚打扰仇叔,希望仇叔回信告知答案,没想到仇叔亲自来了。”

仇嵩窄而长的脸在夜色中轮廓更模糊,凸出的额头和五官像悬在空中,他一笑便开始扭曲晃动,“写信怕说不清楚。明日考试很重要,你爹娘不在,我自当尽力助你。”

俨然一对感情颇佳的叔侄。

“仇叔快请!”沈翎温声道。

进屋落座后,仇嵩便为沈翎详细讲解那几个难题。

“仇叔真是什么都懂,我还太年轻,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沈翎说着给仇嵩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一杯,认真道,“我以茶代酒,敬仇叔一杯。”

“跟我客气什么。”仇嵩视线掠过清亮的茶汤,摇头道,“考试要进行三日,对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大的消耗。你今夜需得早点休息,喝茶不好安眠。”

“也是。”沈翎放下茶杯,“那就等我考完,再备下酒菜,好好感谢仇叔的关照。”

“你这孩子就是见外。”仇嵩眸光温柔,“以你的天赋和努力,不存在考不上的可能,不必紧张。”

“我尽量。”沈翎莞尔一笑,清丽动人。

仇嵩眼眸一下子有点直,只觉沈翎笑起来比她母亲叶柔嘉更美,让他心旌摇曳。

沈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仇嵩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我听说,昨日秦蓉蓉失踪,秦铖居然跑去慈心院找。”

仇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情绪,放下茶杯后,点头道,“确有此事。他说有人看到我的马车在秦家附近出现过。但我昨日没去过那边,只是误会一场。我今日专门叫人打听,那位秦小姐平安无事回家了。”

“是啊,秦蓉蓉长得很美,一个人外出真是太蠢了,幸好没出事。”沈翎感叹,“我从小到大在村里,也总被男人骚扰。只想找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为何就这么难呢?”

被沈翎清澈水灵的眸子定定望着,见她提起往事秀眉微蹙,眉宇间萦绕一缕淡淡的愁绪,只教仇嵩再次心神荡漾,恨不能握住她的纤纤柔夷,大声告诉她,他是真心的!

仇嵩再次低头喝茶,强迫自己冷静些。

许是知道沈翎这两日就要死,许是灯下看她觉得格外温柔,仇嵩心中总有一股冲动,想要做点什么。

错过今夜,就再没机会了啊……

“仇叔,你在想什么?”

沈翎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愈发温柔,仇嵩有些迷醉了。

“仇叔是不是喜欢我娘?”沈翎又问。

仇嵩下意识点头,随即狠狠拧眉,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茶里有毒!

仇嵩猛地站起身,顿觉头重脚轻,晃了一下,扶着桌子才站定。

“你……你要做什么?”仇嵩死死盯着沈翎。

他是带着警惕来的。他本不打算喝沈翎倒的茶,即便她倒了两杯,说要一起喝。

可他被诱惑,一时失去了理智。

“仇叔莫紧张,不是毒,只是一点迷幻药。”沈翎说着拿出一个青瓷药瓶来。

仇嵩无比熟悉,因为这是慈心院专用的药瓶!他先前某次给沈翎送礼物,送了四瓶药!

仇嵩用仅剩的理智,跌跌撞撞往外冲,还没到门口就栽倒在地。

他惊恐回头,就见沈翎手持尖刀走来,面无表情,宛若夺命修罗。

“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仇嵩咬牙道。

“知道别人要杀你,应该怎么做?”

沈翎的问题让仇嵩心神一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沈翎俯身,手中匕首狠狠刺入仇嵩后背,“我喜欢,先下手为强!”

剧痛袭来,仇嵩惨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

他不能理解。

就算沈翎得知他要杀她,但她又如何不知杀了他的后果?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请到家里来,让他死在将军府?

下一刻,沈翎解了仇嵩的疑惑。

“仇叔当年对我娘爱而不得,见到我便起了色心,秦铮一死,仇叔更是按捺不住。今夜我只是请教问题,仇叔却主动登门,在茶中下药,意图不轨。我因明日要考试,拒绝喝茶,仇叔原形毕露,我正当防卫,刺伤仇叔。”

仇嵩心神俱裂!

他知道沈翎胆子大,但没想到她这么疯!

“你疯了?!杀了我,慈心院会有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仇嵩厉色道。

“仇叔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慈心院幕后的掌权者吗?你只是盛京慈心院的管事而已。”沈翎幽幽道,“你死了,管事还有别人做。”

仇嵩面色瞬间灰败。

一个大的组织里,一旦形成固定的规则,其中的人便具备工具属性。没人是不可取代的。

仇嵩活着有价值,若死了,他上面的人,只希望他死得干干净净别招惹麻烦。

“仇叔,你今夜死了倒简单,若你没死,你猜谁会希望你赶紧死呢?”沈翎冷笑道。

“你……你要干什么?”仇嵩本就凸出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你若老实交代慈心院的秘密,我可以放过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沈翎并未把匕首拔出来,她轻轻转动,搅动着仇嵩的血肉。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仇嵩面色扭曲。是疼的,也是气的,还有死亡逼近的恐惧。

“你应该相信。”沈翎认真道,“只要你没参与杀我爹娘和叔叔,慈心院做再多恶事,你都可以说你是被逼无奈。你不信,我只能认为,你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仇嵩眼眸狠狠一缩。

沈翎知道她猜得没错。仇嵩一定跟沈家三位长辈的死有关。

“这是什么?”沈翎看到仇嵩衣袖露出一抹白,拽出来一块帕子。

见素白绢帕上一角绣着青色竹叶,她愣了一下。

她没见过母亲的帕子,但沈钧曾提过,叶柔嘉最喜竹,用的帕子上也绣竹叶。

沈翎从小爱竹,跟她已故的母亲也有关系。

这一定是叶柔嘉的帕子。

“我娘的帕子,被你带在身上,你又想染指于我。”沈翎握住帕子,望着仇嵩的眼神像在看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你现在应该说点有用的,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话落沈翎往仇嵩口中塞了一颗药。

仇嵩只觉头疼欲裂,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浑身像爬满了蛇虫鼠蚁,在啃咬他的骨血内脏。

沈翎就站在旁边,握着叶柔嘉的帕子,静静欣赏仇嵩凄惨痛苦的模样。

她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一开始的伪装是试探,但如今,他们都了解对方的性格。

仇嵩知道她既出手,就不可能放过他。

说不说都是死。

痛快的死,和哪怕受尽折磨也继续保守秘密给沈翎制造障碍,仇嵩会选后者,因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你会不得好死的……”仇嵩的声音支离破碎,眼眸却愈发癫狂。

“可惜你看不到了。”沈翎平静道,“你却可以用丑陋扭曲的死状恶心到我,是你赢了。”

仇嵩最自卑的就是样貌。他自认为若他有沈思明的模样,叶柔嘉一定会选他。

此刻听到沈翎骂他丑,仇嵩那张脸更是扭曲,“长得好看又如何?不过是皮囊。若被人看上,只会更凄惨!”

沈翎眼眸狠狠一缩!

长得好看,被人看上,只会更凄惨?

仇嵩在说谁?沈思明叶柔嘉和沈思清吗?他们被谁看上了?更凄惨是指被杀吗?

此时此刻,仇嵩不可能提到无关旁人和无干之事!

“我爹娘被谁看上了?”沈翎拔下匕首,刀尖逼近仇嵩右眼,“说!”

仇嵩死死盯着沈翎,笑得癫狂,“我死了,你更不可能知道了!你到死,都不会知道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沈翎眸光一凝,刀尖下落,戳破仇嵩的眼珠子。

血滴飞溅,仇嵩凄厉惨叫。

“我娘当年肯定想做这样的事。”沈翎擦去脸上溅到的血,闻了闻手指,幽幽道,“真臭啊!你真是丑得令人作呕。”

仇嵩意图抓住沈翎,她却持刀站起身。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翎把药瓶塞进仇嵩衣服里,给他吃下解药,解了后来下的锥心蚀骨逍遥丸。

门开了。

沈翎手持染血的匕首,脸上手上都有血,皱眉站在房中。

地上的仇嵩满身是血,身下也都是血,一只眼睛只剩血洞,另一只眼珠子凸得似要掉出来,正在地上痛苦挣扎。

“秦夫人,这是……”刑部侍郎孙钊骇然问。

沈翎敛眸,长叹道,“我原当他是个关照晚辈的叔叔,没想到他是个变态色魔。”

仇嵩失血过多,用残存的力气愤怒嘶吼,“是这贱人陷害我……”

“先前叫我小沈,说把我当亲女儿。我不肯让他侵犯,就叫我贱人。”沈翎柔柔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阿铮不在了,我应该更小心些的。”

孙钊听沈翎提起秦铮,神色一正。待听她讲完事情经过,没理会仇嵩无力的辩解,叫人把他抬走。

“孙大人是要先找太医给他医治,而后再审案吗?”沈翎问。

孙钊点头,“他毕竟是慈心院的医官,尚未定案。”

“好。”沈翎平静道,“我明日要参加医官院的考试,暂时不能配合刑部调查。请务必让仇医官活着,待我三日后考完,调查清楚,给我一个公道。”

孙钊把仇嵩带走了,一离开将军府,就派人去请薛清泽到刑部。

仇嵩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后门。当门再开时,车夫见出来的人不是仇嵩,立刻跑了。

……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夜色一下子暗了。

邹衍站在沈翎身旁,深深叹气,“以前我总骂铮儿胆大包天,现在也想骂你。你弄死仇嵩,接下来会有没完没了的人来杀你,再不会有安宁日子了。”

“师父保护好小山。”沈翎淡淡道,“我原想暗中调查,但慈心院严密得像铁桶一般,我早已被盯上,是他们要除掉的目标。事已至此,那就看谁命更硬。就算是蚍蜉撼大树,我也要拼命活着,看看那大树芯子里到底流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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