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护灵归城,星乔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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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胡偃关内，天上乌云密布，天下突起狂风，将悬挂在各处的白幡吹得飒飒作响，将士们手绑白布，在关内校场默然肃立，安静的气氛却显得俱是压抑和消沉。
校场的营帐内停放着褚良的灵柩，香烛焚烧的白烟缥缈，其后是寂然的谢晖和众位将士。
下一瞬场内号角长鸣，丧钟随即响起，谢晖闻声眼睛眨了眨，端过亲兵送来的酒碗，看着眼前那陌生的棺椁，透过其想起褚良。
他抿了抿嘴唇，“子善，此路先行……”而后将酒倾下，洒在地上。
自他而后的将领也缓缓将手上的酒碗洒下，低沉而悲恸的声音吐出，“褚将军，一路走好……”
很快，自帐内及外，成千上万的将士们一同单膝下跪，握拳平伸，而后随着丧钟敲击，曲肘捶在胸膛的盔甲上，
如此跟着丧钟与号角声一下一下，拳头与金属甲片的撞击之声井然而悲壮，三下而过，“褚将军，一路走好！”
褚良的属将们失言悲哀，暗自抽泣，在其中身板显得略小的沈星乔，心中的难过或许比之他们更甚，若说他们是因为长时间的战友情，那她应属于一种孺慕。
昨日，她与褚良的李瑭韩玮等几个亲卫，似乎受到针对一般被北狄人层层包围，只能眼看着那袭向褚良的毒箭而无能为力。
她十三岁参军，十五岁因箭术为他所知，及至现在十八岁，这几年里或多或少她都在他的目光之内。
爹娘离开五年了，她也不是当初那恣意妄为的少年，当她逼迫自己尽快成长，为家人报仇，成为清月的依靠，独自承受其中苦痛和难耐。
这无人倾诉，可褚良对她百般关护，无论是兵法教导，训练询问，或是战后挂怀，日常关心，让她心中生出一种父爱的温暖。
比之上官，他更像是一位长者，一位介乎于父亲和上官之间的慈爱长者，有时的关爱令她想起了父亲。
沉郁的情绪一阵一阵的揪着心不放，酸涩与苦楚也是一阵一阵的传来，她伸手抹在脸上，放在眼前一看，全然湿透了。
许久，褚良在军中的丧礼结束，但谢晖不能随意将他葬在此处，即使总说军人马革裹尸，但子善一生献奉北境，牺牲后归家并不过分。
于是乎，谢晖下令，送他灵柩返回北阳，但因当前军情险峻，不能亲身送灵，因此让沈星乔代行此礼。
当日下午，沈星乔领命带着李瑭等人护灵回城。
褚良死去，悲恸的是征北军，放肆的是巴彦等人，此刻北狄主营内，整个北狄君臣正在相乐同庆。
阿勒班狼主杰洛拍着胸脯喝彩，“大汗，褚良已死，谢晖相当于失去左膀右臂，夏甫又在武定，其余将领无不是谋略有余，勇猛不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对，杰洛狼主此言有理，大汗，趁现下谢晖悲伤之际，率兵攻打才是！”
“我等附议！”巴彦挥手让众人坐下，看着气势高昂的他们，“既然诸位齐心，那便明日攻关，马踏南下！”
翌日清早，巴彦下令让兵士推着火炮架设在胡偃关之外，准备炮轰这土夯的围墙。
本以为可以马到功成，却不想谢晖的动作让他大吃一惊，大齐竟也研制了火炮，威力更是不小。
如此对轰之下，伤亡俱以此为主，双方并未短兵相接，北狄单方面便宣告暂时停战了，因为主要还是他的手下在送人头。
思及大齐火炮定是这两年所制，军需有限，巴彦于是继续炮轰胡偃关，以损耗那火炮存量。
也正如巴彦所想，谢晖忽然停下了炮火，正当他沾沾自喜对方没了存量，想要继续炮轰城关时，
谢晖忽派人出城扰他后方，几千骏马牛羊散落草原，为此他又只能暂时歇战。
三日后早晨，沈星乔护着灵柩急行军回到北阳城，城内店铺竟飘起白幡，她还在猜测百姓是不是知道褚将军战死的消息时，褚夫人已由家中下人搀着来到她面前。
憔悴、失态，她第一次在这端方的美妇人身上看见，她即刻下马相迎，“褚夫人，将军……我送回来了……”
闻言，褚夫人盈眶的泪水蓦然落下，看着她点头致意，而后掠过她扑在棺椁之上，呜呜直哭起来，“子善……”
她的身后跟着两位年轻人，正是褚良二子，也俱是悲恸神色，哀然犹如痛绝。
少顷，她哀恸的情绪被再次煽动，心中酸涩一阵一阵的，但还是开口打断，“夫人，先送将军回府吧……”
很快，随着棺椁从城北送到城西总兵府，全城军民都知道他们的守护神战死沙场了，纷纷跑到府上吊唁。
此刻，济康堂的周清月众人听闻此言，除她以外俱是十分的难以置信，于是早早下了医馆前往总兵府上吊唁。
及至府上，褚管家在门外指引，见周清月几人来到，他上前将人迎进府内灵堂。
灵堂内，披盔戴甲的沈星乔腰系白布，无言垂首站在褚夫人对面，情态低落，黯然神伤，显得格外孤独。
周清月与诸葛济和金淑芬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如此景象，她瞬然升起丝丝麻麻的痛意。
随着褚管家唱号，沈星乔闻声才抬起头来，星眸迷茫看向来人，便见清月的眼中的心疼和关心，霎时她心中的难受少了许多。
及至午后，丧礼吊唁结束，沈星乔处理好后续事宜后，便随着清月几人回家了。
甫一到家，饭也没用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少顷，门外吱呀的声音响起，她知道那是清月，因为家里除她以外都会敲门。
她黯然的双目看着向她走近的少女，眸光紧紧锁住，但没有说话。
周清月知她不好受，于是将人抱进怀里，柔声相劝，“吃饭吧，午时都过了。”
沈星乔双臂紧紧抱住少女的腰肢，将头埋在少女胸上，那柔软的触感，与混杂草药的馨香令她落到实处，心下酸楚渐渐减少。
周清月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轻抚她的脑袋，拍打她的脊背安慰。
良久，再次轻声开口，“把这身盔甲褪下，随我去吃饭。”话落捧着她的脸，俯身在额上落下一吻。
她终是点了点头，应承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