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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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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祖春如何想的连官家都没有告诉,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知道。

但是官家的想法可是传到了许多人的耳中,就连赵与莒的随从都很快就知道了。

他还会抱怨呢,“没想到官家还真的这么能隐忍,只是可惜了世子爷的筹谋,这不都白准备了。”

尽管他这是小声嘟囔,可还是被袁纾听到了,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里慌张地去捂这个随从的嘴,然后告诫他以后说话小心点。

而是气定神闲地同他讲:“世子这是以虞待不虞。《兵法百言》中说:宁使我有虚防,无使彼得实尝。”

随从停下手中的动作,嘴巴微微长大,他知道这个袁纾公子不是在自己面前炫耀知识,而是真的想叫自己明白什么道理,可是……

随从讪笑道:“什么意思?”

袁纾也愣怔了一下,然后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宁可我白准备,也不能让他来了就得手。其实绝大部分的准备都是白准备,因为准备本来就是不防一万只防万一的,所以,每一次有效的准备背后都是千百次的白准备。”

“英雄所见略同。”赵与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袁纾点头算是行过礼,随从却是躬身行礼道:“世子爷,是小人失言了。”

赵与莒也没有生气,“现在懂了也不晚,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证明好多人也都有,你就把今日的道理和其他人也讲讲,告诉大家,你们付出的所有辛劳都不会白费,日后定有回报。”

袁纾看向赵与莒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等随从退下后,他才道:“不知你是就着我的话收拢一波人心,还是,你真的也是这么想、这么豁达呢?”

赵与莒的眼瞳闪了闪,正色道:“你可能把我想的过于聪明了,我确实是赞同你的想法,因为人生就是不断埋下伏笔,机会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而别人呢?”

别人呢?

袁纾认为赵与莒指的这个别人应该是赵竑,关于赵竑的事,他还真的要说一说。

“关于宋静纯的事情,我觉得有些眉目了,只不过有几处细节,还得你去亲自求证。”

“这么快?”

赵与莒和史弥远自从上次分别后,他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袁纾做,这也算是来到临安后交给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既能让他从简单的事情中快速了解临安各府各处的关系,又能检验他的实力。

赵与莒没有吝惜将自己手中能动用的人手和资源都交给袁纾调配,但是他也没想到,这才仅仅十日,就已经有眉目了。

“快吗?”袁纾的表情没有波澜,似乎真的不是谦虚,“这是因为临安我还不够熟悉,不然的话,我应该更早就能给你结论。”

袁纾也知道这是赵与莒在考验自己,他也觉得这是向他们证明自己的一个机会,他们……自然指的是史弥远、还有未曾见过的杨皇后。

他们是一个同盟整体,自己只得到赵与莒的信赖显然还不够,不然,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极容易被其他两方卖掉或者推出去当替罪羊,袁家在梧州是望族,但是到了临安,可就排不上号了。

对于赵与莒来说是,自己是他淘到的“宝贝”,但是史弥远和杨皇后身边可从来不缺像自己这样的人,所以,他必须好好证明自己。

好在,这个差事并不难。

回到了赵与莒的书房,袁纾才开始正式汇报自己的“战果”。

“本来是没有太多的头绪,查两个人的交集真的很少,至少可以排除两个人私相授受、暗度陈仓的可能。”

赵与莒没有急,他知道既然袁纾这么说,后续肯定有反转啊。

“但是我听说几个月前宋静纯受了重伤,正好是被赵竑救了下来,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了。”

赵与莒垂下眼眸,似乎陷入了回忆,他在官员弹劾韩家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还真没太过关注,主要是怕自己对泞舒郡主的一点点关心都被官家拿去做别的文章。

“我问了好多当时的路人,还有医馆的大夫,他们说的都差不多,甚至是赵竑最后说的话的意思都大差不差,但是我就是觉得,太过欲盖弥彰了。”

袁纾看向赵与莒,“我从你的口中听说过你们年少时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他不是一个会张扬自己感情的人,就算他真的喜欢、宠爱那个琴姬,他也没有必要在那个场合去提,这件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事实上,他也不会是真的蠢货。”

见赵与莒继续认真的听,袁纾接着道:“许是他比较幸运,没有人真正去纠结他当时的做法,但是真的经不起推敲。他说话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含义,所以那句话就是说给别人听的,我猜,一方面是说给大家伙听的,另一方面,就是说给宋静纯听的。”

赵与莒这时接了一句,“所以,他不仅骗别人,就连宋静纯,他也骗?”

袁纾点点头。

如果是真的,赵与莒还真是佩服他啊,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爱一个人、想保护一个人,又要那样伤害一个人呢?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形,可是这样真的很矛盾,内心也很煎熬。

“你就……仅凭这些猜测?”

听了赵与莒的发问,袁纾会心一笑,“自然不是。”

他也想吊吊世子的胃口嘛,要是直接了当的将结果告诉他,他又怎知自己的艰辛呢。

“我只是想,如果赵竑对宋静纯有情的话,他会怎么做?”

袁纾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赵与莒陷入了思考,自己才接着说下去。

“按这个思路想下去,赵竑救宋静纯可能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必然。”

“必然……”赵与莒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猛的抬头:“你说赵竑一直在跟踪她?”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马上摇了摇头,“不可能!别说赵竑有没有那个功夫,宋静纯的武艺和内功是他们师姐妹中最好的,如果赵竑跟踪她,早就被发现了。”

“我根据您之前说过有关宋静纯的事和自己找人查到的消息,也觉得这事不可行,但是,我们都低估了赵竑对她的细心。”

赵与莒眉头微蹙,赵竑和细心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话,有些诡异。

“他当然没有自己跟着宋静纯,就我最近几天观察,一直有一批人随时跟着宋静纯,这不是固定的一两个人,而是一批人,他们随时轮换,一个人只跟一天中的一段时间。而且我发现,宋静纯经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有固定的人盯着她,这些人甚至可能摆着小摊、在街边乞讨、在茶馆说书……”

“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赵竑为宋静纯安排的?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安排了这么多人手,只是为了了解宋静纯每日的动向?”

赵与莒有些不敢相信,一是不信这是赵竑那个莽撞的人能想出来的招数,二是不信赵竑对宋静纯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这真是赵竑的手笔,他的心思已经变得比之前缜密许多,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但与之相对的,他默默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能知道宋静纯的日常、只是为了能远远的“看”着她,那宋静纯对于赵竑来说,就是当之无愧的“重要人物”。

袁纾知道赵与莒一时还没有消化完他给出的结论,他便也没急着继续说。他能理解,作为一个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做事的手法都悄然有了很大的改变是一时令人难以接受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赵竑应当无比小心才是,怎么会被你这么轻易查到。”赵与莒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觉得有些矛盾。”

“这个事情,我还不能完全明白原因,有几点猜测说给公爷听听。”

赵与莒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不敢托大说自己的能力或者用人的能力超过赵竑,可能是我初来临安,用的人也不是老面孔,不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而那些人又多将注意集中在宋静纯身上,方便了我们观察。”袁纾直视着赵与莒的眼睛,“其实他们本身的手法并不高明,只是要人稍费心思就查得到,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赵竑真的对宋静纯做到如此地步罢了。”

赵与莒的心思没在赵竑的用人用计上,更多的是在思考赵竑对宋静纯的“爱护”上。

赵竑这样表面疏远甚至是视为仇敌,背地里却又极为关心和照顾,真是矛盾

袁纾此时又来了一记重拳,“我又查了下每次赵竑的动向,大概每个月,他都会有一到两次去见宋静纯,不是直接见面,而是找到一个能观察到宋静纯的地方,明面上看他的路线和宋静纯的路线毫无交集,实际上,他可以俯瞰她所有的动向。”

赵与莒的喉咙似乎被什么梗住了,他对亦如现在似乎真的是放任的状态,因为他知晓她的安危一定没有问题,但是对于她的日常……

他也是真的没有心思去了解。

走之前自己没有去打过招呼,回来后,甚至是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还有缘子,若是没有这几年的变数,两人仍如年少的期盼走下去,自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赵与莒发现自己的心里没有底,再次感慨自己的薄情。

“没想到宋静纯毫不知情,以她的性情,说不定会自己难受死。”

袁纾没想到赵与莒听了这许多,最后竟然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轻微的错愕后,袁纾也接话道:“看来宋静纯的性情并没怎么变,正如世子所料,她表面上还和原来一样带着弟弟,但经常会放空自己、发呆、喝醉……”

“好了,宋静纯那边不用了解的更多,免得被人发现。”

赵与莒显然对宋静纯的日常并不赶兴趣,它又不是赵竑。

袁纾微微一笑,启唇道:“我明白。不过跟着宋静纯的人也不是什么高手,我们的人还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这也是我的另一个猜测……”

赵与莒挑眉,意识到袁纾可能要说一个很重要的事,连腰板都不由得直了直。

“赵竑去南康大概将身边的高手带走了许多,如果我们此时对宋静纯动手的话,难度应该不大。”

袁纾似乎说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他的实质可不比杀人越货差什么。赵与莒知道自己不能小看这个袁家的嫡长孙,心狠手辣不也正是成大事者需要的吗?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袁纾有些阴测测的声音:“就是不知道……世子爷会不会心软?”

心软?

心软是成不了大事的。

素晓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她拿着自己手中的血书和毛发,将他们小心放在华美的丝绸手帕中,趁着夜色的掩护,她将他们埋到了后院的香樟树下。

“爹,娘,大哥,嫂子,小妹,小宝……”素晓跪在树下,说着话便止不住流泪,“我会替你们报仇的,你们在地下安息吧!”

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擦干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她可以一直躲在济国公府,直到赵竑将史弥远彻底打倒。

但是她已经失去了帮助赵竑的能力,她不能再给赵竑拖后腿,所以她让现在的“嫂子”和“小宝”出门帮她打探一些消息。

这对母子没少为素晓传回来哪个府上发生什么事这样的八卦,但是除此之外,还带回了一个包裹。

素晓看着那个小包裹以及这对母子磕磕巴巴的讲述,她就大概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她将两个人打发了出去,自己则颤抖着将包裹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血腥,但里面的东西也让她清楚地明白,她在这世上的亲人,都不在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安详的离去还是被残忍的杀害,素晓不想去深思,她只要知道结果,以及——凶手是谁就够了。

素晓自然不会将亲人的死归咎于自己对史弥远的背叛,她只会怨恨史弥远,是他挟制了自己的亲人,又将他们杀害。

她哪会不知这是史弥远在泄恨,自从她开始躲着他,她就知道会有今天的结局。

她看到里面有一个孩子的小指,已经快被风干了,这应该不会是杀害它们之后特意切下的,大概是……之前用来警告她的吧。

素晓不敢碰那个小指,如果当时她收到了,会怎么样呢?结果会改变吗?

她将这些东西小心收好,不可能当时就有动作,怕被人发现破绽。

她其实是庆幸的,如果当时收到了那个东西,她又孤注一掷的话,只会加深自己的负罪感。

因为素晓自己也知道,她是不会回头的。

现在这样正好,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来不及救他们,只要恨史弥远一个人就好了。

“小妹……”

“谁?!”

暗夜中沉思的素晓仿如惊弓之鸟,尤其是刚将去世亲人的物件埋起来,这时候听到一个喑哑的女声叫她“小妹”,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我呀。”从树影中走出来的正是素晓现在名义上的嫂子。

尽管穿的是绫罗绸缎,但是庄稼人做惯了苦活记,腰背还是绿略微佝偻的,本来身材就矮小,面色也发黄,站在夜晚的树影里不容易被发现,但要叫人冷不丁看见,还真是怪瘆人的。

“你站在那做什么?”素晓看到来人,没好气地问。

“今晚回来有点事情想跟您说,但是去您房里没找到人,就只好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您。”

尽管素晓跟他们说,不管有没有外人在,都要称呼她为“小妹”,不可叫“姑娘”,但是她在没有旁人的时候还是习惯说“您”。

素晓见只是她一个人来的,身边并没有跟着孩子,也是,这个时间正常都该歇下了,所以,如果不是顶要紧的事,她也不至于在这等着自己。

“进屋说吧。”

素晓没有给这些人倒茶的习惯,在自己房里也不用演戏给谁看,“什么事这么急?”

“本来还是不太确定的,我特意留心了几天,这才敢跟您讲。”

从上次她带回来那个包裹确实也有几天了,素晓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这几天不敢有什么动作了呢,没想到是要给自己带来更重要的消息啊。

“说吧,看看你的消息能不能抵得上刚刚吓我那一下子。”

素晓的“嫂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赶紧说道:“我发现最近有人在打探公爷前段时间的动向,一开始还不确定,以为又是想投靠公爷的幕僚,只是打听公爷的喜好、归期什么的,后来发现,他们打听的有些杂,也不像投靠的样子……”

素晓真的有点想咂舌,她这个“嫂子”,别看现在还是其貌不扬,但懂得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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