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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治水受阻 与莒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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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据赵与莒所知,赵竑的进展可并不怎么顺利。

姜生收起手上的折伞放在门外,不必通传就直接走了进去,“公爷,诸位先生。”

“一路辛苦。”

尽管已经酉时三刻,赵竑在南康的书房仍然灯火通明,屋内还有三四个幕僚在出着主意。

刚来南康的时候,赵竑还有大展拳脚的想法,遇到推诿搪塞的官员,一言不合就下狱惩治,把钦差的权力用到极致。

他自然知道南康是史弥远的势力范围,他本就做的迎难而上的准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群人。

姜生喝了一杯别人递过来的热茶,然后开口:“鲁志南已经倒向了史弥远。”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若此时有根针落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哼,果然如此。”

赵竑开了口。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如此看来,咱们推行的开渠疏导之法行不通的原因就找到了。”

赵竑带的这些幕僚又不是草包,治水的那么多成功经验放在前头,难道没人能出个像样的主意吗?

当然不会。

他甫一来到南康,就修闸固堤,所有妄图阻止他进程的官员都被他惩治了。

这样的雷霆手段就连史弥远也惊呆了。

史弥远不知道这人是因为把韩将军打压了之后飘飘然了,还是真的有这么底牌是自己不知道的,他也不敢贸然出头,担心祸水东引。

他吩咐手下的人都先忍一忍,看看赵竑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果不其然,治水初期的顺利让赵竑等人有些自得,如果他们一来就万事顺当倒也不会起疑,可是他们的顺利是建立在赵竑惩治了史弥远的人之后才开始的,他们便降低了警惕。

史弥远另一头还没有暴露的人表面上在赵竑跟前鞍前马后,私底下联络了许多南康周边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以及世家望族,怎么说的呢?

“济国公这人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政绩无无所谓地牺牲别人。”

“刚愎自用,目中无人。”

“若是真有一天济国公上位,哪还有咱们的安生日子。”

……

说到底,南康是块腐肉,滋养了许多蛀虫,他们只想守着自己的既得利益,赵竑的做法吓到了他们,再加上旁人的挑唆和拉拢,结果可想而知。

赈灾和治水同步进行,搞得有声有色,折子递上去一个又一个,从官家的文字中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赵竑和幕僚们备受鼓舞,他们也觉得,跟着济国公跟对了,来南康这一趟也是不虚此行。

史弥远的“示弱”麻痹了他们,赵竑决定趁热打铁,将赣江的水利工程好好整修一下,免得年年赈、年年涝、年年修,周而复始。

这个提议在幕僚们商议后也觉得可行。一是根据赣江的情况,不是没有可以改善的地方,姜生就提出了开渠的方案;二来这一举措可以为南康之行锦上添花,若是这就回去,明年再出现什么问题,那济国公和其他官员又有何异,真正做出些不一样的政绩才好给官家交差,给南康的百姓交差,甚至是给天下人交差。

毕竟,济国公的目标可是大宋的皇位啊!

这个折子引起了朝中许多人重视,不仅史弥远心中冷笑,这个赵竑还真是眼高手低,太过冒进。

就连跟随济国公的人都冒出了冷汗,难道济国公不知道南康这个地方盘根错节有多严重?现在给他通风报信还来不来得及?

为何那么多官员去了,只是解决了当时的问题,难道是他们真的没有能力嘛?

还不是这个事情有油水可捞,大家心照不宣,官家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要靠着这些人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赵竑提出来,无疑牵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如果这种改革的势头搞下去,不知道他的位子还稳不稳。

官家的心中也有一些动摇,他没有能力做的事,兴许贵和可以呢?

原来觉得贵和这孩子有些鲁莽,做事不够沉稳,这几年沉淀下来已经稳重了许多,没想到,内里的性子还是没有变。

可是也正是这股子冲劲,说不定可以改变现在大宋的局势呢?他如果是个坚定的改革派,这件事兴许可行,未来……也可行!

官家甚至在朝堂上就激动地咳了出来,史弥远当即就看懂了官家的心意,在别人不解的眼神中,站出来道:“官家,赣江水患问题由来已久,若是济国公能一举将这件事情解决,那时功在当代、名在千秋的大好事啊,臣认为,应举国同心,共襄盛举。”

杨祖春心里咯噔一声,这史弥远表面上是在恭维赵竑的想法,实际上,却将他架到火上烤。

本来只是试行的政策,这样一来,若是他做不好,定然摔得很惨;若是做得好呢?功高盖主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好在官家年迈又心思仁厚,不然……

杨祖春不敢深想下去,现在就看官家如何定夺。

官家在中贵人的照顾下止住了咳嗽,他被史弥远说的动心,却也没完全糊涂,“就叫济国公试试,年轻人,总要多给机会做事。”

朝会结束后,随着圣旨前去南康的不止杨祖春的信件,还有其他几位大人的信。

有劝慰的,有出主意的,有转述情形的,赵竑照单全收,一一回信承情,“史弥远越是这样做,我们越是要把事情做的漂亮。”

也正是史弥远的这一反应,让赵竑等人觉得,之前自己可能真是给他弄惨了,现在逮到个机会,就已经急不可耐了。

几人在工部支援的人手来了之后将开渠的想法细化了,户部拨备的银两也到了,然后这些人就紧锣密鼓地开始在南康和周边的县城动工,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各有各的不顺,不是动了谁家的祖产,不肯退让,就是动工前发现材料出现问题,更有甚者,还在挖淤泥的过程中挖出了什么不详的石头!

这真是实实在在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啊,不仅许多百姓纷纷抗议开渠,说是什么河神动怒了,甚至有些官员也上表是不是要请太史局的人来瞧瞧。

就算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些事情不对劲了,更何况,赵竑本就不信那些说辞,这分明就是史弥远这些人冲着他来的明枪。

民怨难以平息,事情得不到解决,开渠一事就停滞不前。

工部有的官员竟然说:“济国公放着好好的功劳不领,干嘛非要揽这个活计,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前面做的那些也跟着白干了。”

赵竑没有问罪旁人,他是愤怒,可是愤怒容易使人犯错,怒而挠之,他岂会不知?

等等,怒而挠之?孙子曰:怒而挠之,卑而骄之……

工部的人说的没错,他回去论功领赏不就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好好整治一番的心思呢。

来的时候可能还不成熟,似乎,是在有个得力的官员提过一句,“若是济国公能一直在南康,帮百姓根除这个水患就好了。”

这个官员,自然就是姜生去查的鲁志南。

鲁志南在归顺史弥远后,不仅靠着自己原本在赵竑面前“人畜无害”的形象而被看重,更是在几个关键时候帮助赵竑完成治水的任务,因此得了信任。

没想到,这竟然是史弥远给自己挖的坑啊!

真是一环扣一环。

赵竑不一会就被气笑了,“如今他还不知我们已经发现他的身份,这次换我们抢了先机。”

孙先生摸摸鼻子,听赵竑这话,他倒是一点都不心虚,都被人追着打了,还说抢占先机呢。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出主意呗,谁让自己技不如人,也没看出来此等猫腻呢,谁让自己已经和济国公帮在一条船上了呢!

赵竑身边的能人志士不在少数,赵与莒其实也不缺,只不过都在暗处。

不过,此次,他倒是能明目张胆、顺理成章地带回一个人——袁纾。

这个人博学多才,是梧州当地望族袁氏家主的嫡孙,在袁家同赵与莒“结盟”后便被举荐了出来。

袁纾的年龄和赵与莒差不多,赵与莒是个惜才之人,自然对他以礼相待。

没想到袁纾此人虽有才能,却也不恃才傲物,一直彬彬有礼,在梧州处理事务时帮了他不少,对许多事情的见解也是别树一帜。

郑先生人没来,策略却是源源不断地过来,有时还是袁纾说出其中关窍,才让赵与莒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次回临安,赵与莒自然是要将他带上,对于袁纾和袁家来说,这本就是互惠互利。

“我觉得这次的仗打不得,朝中的那些人应该不会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袁纾在这段时间和赵与莒相处得也很好,有时两人兴致所至,甚至都想以兄弟相称,要不是碍着身份实在是不允许,赵与莒还真想和他拜把结交,他可比贵和、宗祯那些人对自己胃口多了。

不过,袁纾始终谨记自己臣子的定位,有礼有节,拜把子是不成,但平时说话基本上都是畅所欲言的。

赵与莒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道理如此不假,但是人的情绪和理智是难分高下的,而且你不懂这其中牵扯的人,对官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袁纾没再说话,自己对临安的事情知道的确实不多,自然不会再妄下论断。

赵与莒却陷入了深思,他……想到了缘子。

忽然,他又看向袁纾。

他一见袁纾就觉得此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现在想起来了,很像九村来的那个荆彬!

一想起荆彬,与莒的心跳突然变得快了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袁纾和荆彬很像,为什么自己没有和荆彬成为朋友呢?

呵,男人之间,有些感觉很微妙,就算他什么都没说,赵与莒也能感受到荆彬对缘子的欣赏甚至是爱慕,以及,对自己的鄙夷和厌恶。

史弥远说,云贞道长被抓的消息是官家的密探传回来的,而最开始知道的人是宗祯和杨将军。

宗祯一直处理官家一些隐晦的事情,之前缘子不也是和宗祯因此走得很近,还闹出了伶童那件令他和缘子不愉快的事。

他怀疑,对于“密探”一事,缘子肯定也参与其中,还有那个荆彬,最后被缘子安排在了哪里,御军就是个幌子,他可从来没有在御军中见过荆彬。

所以,云贞道长的事暂且可以怀疑,宗祯和荆彬都知道这件事情的起末。

而杨将军……自从两年前缘子坠崖,杨将军可就并不太理会朝堂上的事情,除了大朝会也极少出入大内,官家也不愿烦他,这次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叫杨将军去呢?

杨将军也知道内情,而这个内情……

赵与莒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可以把这一切都串联在一起的只有一个人——缘子!

什么下毒导致瘟症,虽然赵与莒只同云贞道长打过几个照面,没有深交过,但是他对于这件事也是完全不信的。

那么,云贞道长为什么非要去那边呢?她难道不知道有多危险?

按照他现在可知的消息就是,云贞道长是去义诊的,可是……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云贞道长莫不是知道缘子的下落,他们这些人肯定是知道缘子的消息,缘子还活着!

想到这处,赵与莒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缘子还活着,她没死!

袁纾一开始在沉默中想着自己的事,但是他突然发现世子爷有些不对劲,他面上的表情时候忧愁,时而痛苦,最后,他将手捂在了心口。

“世子爷?”袁纾知道打断别人思考是极无礼的事,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他得确保赵与莒无恙。

“你还好吗?”

赵与莒从袁纾的询问中回神,竟然笑了笑,“无碍,联想到了一些往事。”

“袁某大胆猜测,往事中是不是有令世子爷难以忘怀之人。”

看着袁纾清澈无暇的双眸,赵与莒一时噎住了,然后点点头,“不仅是难以忘怀,可以说是愧疚终生。”

袁纾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润,“那我是不是可以说,这个人会成为世子爷的软肋呢?”

赵与莒当即面色一滞,就连亦如怀上了自己的骨肉,他都可以决心舍去,那个时候他一方面鄙视自己的自私和绝情,另一方面还佩服自己的果断和无情。

当时矛盾的心理可能只是产生了一刹那,而现在,他开始重新思考。

如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缘子呢?他还能不能做到舍弃,让自己变成一个毫无破绽可言的铜墙铁壁。

赵与莒的回忆和思考让袁纾有了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世子爷不必再纠结答案了,你既然已经犹豫了,那么,你的软肋就已经有了。”

“她不在人世了,所以,不会有人因为她对我造成威胁。”赵与莒如是说。

袁纾笑了,“世子爷不必紧张,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个柔软的地方,若您真的是个毫无情义可言的人,那我还真要考虑一下,要不要长久的跟着您。”

赵与莒听完也笑了,袁纾说的像是玩笑,其实却是实话。

“人可以有软肋,但是,不能叫敌人发现。”

袁纾点点头,“自然,在追求某件东西的时候我们可以做到果断甚至是狠辣,但是一旦得手,就要在人前换一副面容了。”

赵与莒自然知道袁纾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照不宣,竟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们知道要将软肋藏起来,有的人自然也知道,要找到敌人的软肋去制胜。

“鲁志南最疼爱他这个小儿子,听说他替史弥远做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小儿送去临安的国子监。”孙先生向赵竑汇报着自己得知的消息。

赵竑将一幅“反哺图”画完,将笔轻轻放好,然后才抬起头,“已经将小公子安顿好了?”

“嗯。”孙先生点点头。

不错,他们派人在路上劫了鲁志南的小儿子。说是劫,其实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限制了人身自由而已,但实际上呢,可不就是劫嘛。

“什么?!”

临安,史弥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是真没想到,赵竑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手段真的算是十分卑劣了,但是史弥远的手下可不这么觉得,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不是史相这么教他们的嘛。

不管什么招式,有用才算好招,显然,赵竑此招就是好招。

不仅好,还有些出其不意。

鲁志南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听家仆传话回来说济国公的人将自己的小儿子接待了过去,还真以为是济国公在和他客套呢。

结果,去感谢的时候才明白,人家话里有话。

“我现在人在南康治水无法前去临安亲自招待,等什么时候这边治水顺利结束了,回到临安见过小衙内了,再安排他入学不迟。”

赵竑嘴角噙着笑,却让鲁志南的后背都湿透了。

“公爷,犬子何德何能让公爷您如此看重,再说国子监入学是有期限的,迟了的话……”

看着鲁志南小心陪笑,赵竑真的觉得恶心,原是自己看错了他。

“何德何能?这个词用得好。”赵竑从座椅上站起来,缓缓走近他,“他是没这个本事,但是他爹有啊……”

墙头草倒向史弥远。

跟在赵与莒身边的随从质疑他这不是白准备了嘛,在梧州新收的说

以虞待不虞。兵法百言:宁使我有虚防,无使彼得实尝。

什么意思

宁可我白准备,也不能让他来了就得手。其实绝大部分的准备都是白准备,因为准备本来就是一不防一万就防万一的,所以,每一次有效的准备背后都是千百次的白准备。

赵与莒十分认同。

不错。人生就是不断埋下伏笔,机会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而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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