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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久在樊笼里 复得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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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月,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了,你再去说这些假如的事情,没有必要。谁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会做什么选择,好在,现在结果还算好。”

“好吗?”漓月没有了吃饺子的兴致,“我不觉得。”

“你既然读了几日的兵书,就该知道你还欠着修行,”完颜琮推门进来,不知何时就在开始在外面听了,“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先提升自己,等再次能用到这身本领的时候,你才不会后悔。”

漓月站起身来,似乎被他的三言两语鼓励到了,“快进来吃饺子,我还以为你中午会被留在宫里呢。”

完颜琮看到漓月笑了,自己便也跟着笑,“我这不是急着回来和娘子汇报情形嘛。”

宝嘉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己真不该留在这,“那王爷和福晋慢用。”

“你要走?”完颜琮略一挑眉,“我今日还听了颜盏将军的消息,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既然你着急的话,那你就先去忙吧。”

漓月一听是颜盏将军的事,她都来了兴致。本来是漓月想去术虎高琪府上拜年的,但被完颜琮劝阻了,怕被有心之人利用说出些别的什么,漓月也怕,这个汴梁的朝廷事事不按常理出牌,刚刚化干戈为玉帛的态势可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但是完颜琮也知道漓月在汴梁没有什么别的熟人,术虎高琪还是她名义上的义父,就答应她今日宫中再次设宴时,自己会找机会向术虎高琪转达她的心意。

没想到,漓月还没听到术虎高琪的事,先迎来了宝嘉明明还在关心却装作不在意的事。

宝嘉听到完颜琮这么说,也有点挂不住脸,“谁想听啊?”她微微一笑,就要退出去。

完颜琮收敛了揶揄的神色,一字一句道:“颜盏将军就要成亲了。”

宝嘉退到一半有点迟疑,他……要成亲了吗?这么快!和谁?

但她忍着没有回头,她说了自己不在乎的,就当作没听到吧,不能再继续丢脸了。

就当作完颜琮不是和自己说的,她也就停顿了那么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没有说一句话,将门从外面带上。

漓月悠悠来了一句:“如果她能笑着过来打趣几句我反而放心,她这样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才叫人难受。”

完颜琮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他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告诉宝嘉,觉得她心情肯定会不好,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要知道的,还不如趁此让他早点死心。

“阿琮,颜盏将军要娶的是什么人?”漓月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筷递给完颜琮。

完颜琮吃了一口才说:“是他的表妹,两个人也算青梅竹马,最重要的是,他在外打仗这些年,一直是她在照顾颜盏将军的母亲。”

漓月心中一动,“所以,颜盏将军要娶的这个人也不一定是因为多喜欢,说不定是家中老母给施的压力,或者是他自己要报恩。”

完颜琮放下筷子,对上漓月灼灼的目光,严肃道:“原因是什么重要吗?”

漓月收起了笑脸,对啊,人家都走到成亲这一步了,还有必要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如果,颜盏将军真的喜欢宝嘉,又不能够娶她,这样才更令人惋惜吧。

完颜琮看漓月对然有点失落,却没有继续纠结,知道她明白了这其中利害,才又说:“所以,如果以后宝嘉再问起,你也该知道怎么说吧。”

“嗯。”漓月点点头,然后小心地问道:“阿琮,你会怪颜盏将军吗?”

怪他吗?如果站在兄长的角度,一个男人令自己的妹妹每天失魂落魄,是会怪的吧,可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呢?

“他又没有错,不是他来招惹的宝嘉,之后也没有给宝嘉什么承诺和期望,是宝嘉自己的单相思,怪人家做什么?”

漓月又点了点头,她很赞同。“那元帅那边你……”

“说了。”

一直过了正月十五,完颜琮带着漓月来向完颜珣拜别,他的心才算真正的放下。

之前虽说完颜珣没有拒绝,但他却一直担心之后会找什么借口将两人“扣下”。毕竟,漓月的身份如此敏感,他带着漓月走,很有可能带来潜在的风险,他现在很庆幸,自己的皇兄十分信任自己,并且也很珍视这份兄弟情。

宝嘉早就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他们在经常去的几个城镇都有置办宅子或有长租的地方,随身携带的倒是不多。

漓月兴致勃勃地看着宝嘉交代格莹一些府中的事情,心情非常美丽,她马上就要自由啦!

不过她一直等着宝嘉什么时候会“不经意”地问一下颜盏将军的事,却没有得偿所愿。

漓月略微晃动一下脖子,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好,就别操心别人了。她觉得自己的腰还是有点酸,腿也没有缓过来。

都怪完颜琮,不对,都怪完颜瑰!

好好的没事提什么给他生侄儿的事,搞得完颜琮每晚都要拉着自己探讨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好在最后达成了协议,孩子还是要等到和亲人相认的之后再做打算,尤其现在天下不算太平,她可不想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孩子的时候将他带到世上。

完颜琮很是认同,他本身就是医者,自然有办法让漓月规避掉一些风险。但是这件事解决了,他也没有完全放过漓月,而是说要提前练习,做好预演。

漓月都要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了,这是汴梁城风流倜傥的郓王爷能干出来的事?说出去谁信啊?

当然,漓月也不会说。就像现在,尽管在马车坐得十分不舒服,她也忍着。

“前面就是鹿邑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几天。”

完颜琮也知道最近连续赶路让漓月很是辛苦,但他必须保证他们快一点“逃出”某些人的势力范围。

他没有一刻这么希望能快点到宋国的地盘,那些痛苦的回忆和她的人身安全相比,他还是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爷,到了。”随着宝嘉的话音落下,车门被打开。

出现在漓月眼前的又是一个和之前去过的地方类似的宅院,她走之前没有问过完颜琮的路线,是因为她以为和回汴梁的时候是一样的,刚刚说在鹿邑歇脚的时候还以为会去客栈住呢,没想到……

完颜琮瞬间就明白了漓月的想法,“每年两次的路线不一样,所以前年回来的时候没有经过鹿邑,这次咱们去临安时间会赶一些,所以我不打算义诊,稍作休整就出发。”

漓月拉住正要往里走的完颜琮,“不义诊?”

“嗯。”完颜琮的眼神很是笃定。

“来都来了,说不定大家都盼着你呢,就这么走了多不好。我也不是很急,既然都出来了……”

“听我的。”完颜琮在这个事情上霸道得简直不像他。

漓月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两人进了院子。

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老人从一个厢房弓着背出来,头也不抬地问道:“谁啊?”

“张伯,是我们。”宝嘉朗声道。

“咳咳……”叫张伯的老人这才屈着眼睛仔细看过来,“真是公子来了!”

“快进屋,我这就去给你们烧炭火去。咳咳……”

郓王府虽然不豪奢,但是和金军占领汴梁后和皇宫一起被修整过,金人将在关外的习惯带进了中原,将主要的房屋都做成了火墙。但是显然,这个宅院是没有的。

完颜琮看向张伯的眉宇不自觉的紧了紧,“张伯,你是不是生病了?”

“咳咳,”张伯佝偻着腰,使劲地用手捂着嘴巴,“前几日天冷,可能是有点冻着了,给公子添完炭盆就回屋,不会过了病气给您……咳咳……”

“您现在就回去歇着吧,那些事情我来就好。”宝嘉是知道完颜琮的性子,不会怪罪的,便自作主张地说道。

“那怎么行……”张伯连连摆手,仍朝着后院走去。

完颜琮道:“我本就是个大夫,怎么会怕病人过了病气给我。宝嘉,你扶张伯去堂屋做着,一会再弄行李的事。”

漓月知道这个张伯大概就是他们雇来打理这间宅院的人,之前每个落脚的地方也都会有这样的“官家”,大概张伯也和他们一样,是“鳏寡孤独”。

宝嘉刚一扶着张伯就说:“哟,身体怎么这么烫,是发热了吗?”

张伯见宝嘉靠近自己,强忍者咳嗽道:“嗯,从昨天开始有点发热。”

漓月对完颜琮说:“我去搬些行李进来,你先去给张伯看病吧。”

完颜琮刚想说漓月的身体不行,漓月就瞪着他小声道:“知道我累你就悠着点,快进去吧你!”

完颜琮无奈地笑笑,也没再客气,直接进了堂屋。

等漓月搬了几件行李再去堂屋瞧的时候,完颜琮已经把完脉了,“找郎中看了吗?最近都吃了哪些药?”

张伯笑笑,“我记得上回自己咳嗽发热,公子让我用板蓝根煮水喝,效果挺好的。我也就没找郎中看,板蓝根我这两年常备着,这次也是……”

“糊涂!”完颜琮重重锤了一下桌子,边摇头边叹气道:“也是怪我,没有给你讲清楚怎么回事,耽误了你的病症。”

“啊?”张伯不知道这个公子为什么生气,挠着头道:“不就是伤寒嘛。”

“你上次是风热引起的咳嗽发热,和伤寒也不是一个病因,怎么能用一个药方呢!”完颜琮又去按压张伯的腹部,仔细摸索了一会,“况且,你这也不是伤寒。”

“不是伤寒?那我这是……”张伯刚想说什么,就忍不住接着咳了起来。

完颜琮轻松道,“你先回屋歇着吧,要不只会更严重,我还指望你多几年给我看院子呢。”

见张伯还要说什么,完颜琮赶紧补充道:“我让宝嘉给你熬药,你放心吧。”

张伯这次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便回到厢房去了。

“爷,张伯这是什么病?”宝嘉一边扒拉这炭盆一边问道。

完颜琮不像每次马上就说出答案,而是沉吟了片刻,“像是肺痨,又不是……我现在,还说不好。”

漓月满脑子就是“肺痨”两个字,这可比普通的伤寒要严重多了,搞不好会死人的。

“那你有把握吗?”漓月过去握住完颜琮的手。

“我先开几副药试试吧,不要张伯知道,会影响他情绪。”完颜琮后面那句话是说给宝嘉听的。

“嗯。”宝嘉对自家王爷的医术很是信任,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疑难杂症,后来还不是被爷一一解决了。

但她又想到了一件事,“爷,肺痨传染吧。”

完颜琮点点头,“嗯,但他不是肺痨。我刚刚摸了他的腹部,并没有肿块,而且他也没有咳血,肺痨典型的症状他没有,只是其他症状相似。不过,他是病人,你平时送药的时候也注意些,带上面纱,然后每天给他的屋子开窗透透气。”

漓月捕捉到了一点关键的信息,“每天?阿琮,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急着走了?”

完颜琮刚要下笔写药方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他:“你怎么这么高兴?急着回去寻亲的也是你,现在让我不要着急的也是你。”

“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你的事,这样心里会过意不去。”

看着漓月虽然不好意思还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的时候,完颜琮的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些,自己的愧疚感更重了。他撇撇嘴,“要是过意不去,也是我过意不去。”

“嗯?”

不知漓月是没有听清还是没有理解他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完颜琮也没有想着继续解释,而是说:“你先去休息吧,等会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漓月看着完颜琮开始写药方,“麦冬、百部、阿胶……”

漓月晃晃头,自己还是看不懂,之前陪着他义诊那年,对自己身体用的方子算是熟悉了,其他的也就认认药材,方子一概不知。

辗转草原的这一年,完颜琮倒是碰到草药愿意和她讲一讲,但还是治疗外伤、冻伤、祛暑的居多,像遇到复杂的病症,自己真是一点都不懂。

她也是着实累了,去了卧房弄好炭盆,便开始铺床铺,虽然没有有火墙的郓王府温暖,但是对于舟车劳顿的漓月来说,这已经很好了,不一会,便歪在床上睡着了。

等漓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完颜琮将医书放下,“我去给你热热吃的,我买的是这个县城里最有名的肉饼,那时刚出锅,闻着就香,你应该会爱吃。”

漓月懵懂着坐起身来,“你也没吃吗?”

“我不饿。”

完颜琮站起身来将早就准备好的铁板放在炭盆上,再把油纸包着的肉饼放在铁板上,不一会就热乎了。

漓月从后面抱住完颜琮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糯着声道:“夫君你真好。”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完颜琮的脖子和耳侧,完颜琮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我都下定决心不动你了,你别不识好歹啊……”

漓月似乎彻底清醒过来,猛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步子有点大,腰还撞到了桌边。

碰撞声让完颜琮下意识地回头,嗔怪地看她一眼。把铁板上的肉饼拿到桌上,“趁热吃吧。”

漓月揉着后腰,讪笑道:“没事,桌子是个圆的,不太疼。”

完颜琮知道漓月是怕自己说她才自己在这打圆场的,他将肉饼分成小块,拿到漓月嘴边,无视她揉着腰的右手,“张嘴。”

“啊……”漓月像个乖巧的小鸟张开嘴等着鸟妈妈的喂哺。

“鸟妈妈”看到“小鸟”吃的嘴角都有些油迹,十分心满意足,拿起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我让宝嘉在门口张贴了告示,准备明天开始接诊,等到张伯身体好了再启程,你觉得怎么样?”

漓月嘴中还嚼着香喷喷的肉饼,眼神却是亮了起来,尽管她在军中已经开始有些大口吃肉的迹象,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告诉她,还是得把食物咽下去再说话。

“好呀,本来也是应该义诊的嘛,明天我帮你。”

漓月也学着完颜琮的样子将饼撕开,喂到他的嘴边。两人享受着鹿邑静谧的夜,却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在暗流涌动。

在鹿邑县忙活了一上午,就连只是负责挑拣药材的漓月都不禁感慨,“这要不是义诊,开个医馆的话,就赚大发了!”

宝嘉揉着肩膀笑了笑,“就因为是义诊,所以来的人才多呢,这要是收钱的话,就不会有人来了。”

漓月点点头,“也是,所以义诊才有意义嘛,有的人怕花钱,就算生病了也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来这里就不一样了。”

宝嘉苦笑道:“也不尽然。现在是爷考虑的多了,可以用的银两也多了些,所以备下的药材丰富。前几年有一次一个老人来看诊,方子中有几味药我们没有准备相应的药材,爷就让他自己去医馆抓些补齐了,结果他根本没有再去抓药,拿着仅有的两三味药材回去喝,病拖得越来越严重,没等我们在那个镇子义诊结束,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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