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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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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梁柊经多见广,忙找了个话头,将陛下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姑娘莫羞,我行医几十载,凡查女疾,必问信期,这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宁儿脸上的赤红半晌不退,但仍轻声道:“是,您说得不错。”

这几息的功夫,楚寰已经平复好了心绪,转而关心起宁儿的身体,他见宁儿害羞,不由替她问道:“姑娘年纪尚小,如今不过刚十三岁,此时癸水未至,难道也是寒弱之症的缘故?”

梁大夫轻一捋须,侃侃道:“大人不知,寻常庸医,只知以年岁断信期。但据梁某察观所得,凡京畿富庶之地、玉食锦衣之家,家中所养之女,迟则十三四,早则十一二,便有月信;而至贫馁之家,寒弱之门,女子癸水则往往迟来,十四五便算早了。再困苦些的地方,到女子及笄出阁时仍未有月信,也不算罕见事。”

“身体健强,饮食丰沛,气血两全,癸水自然时准而量足,也不会叫人受太大的罪;但若是气血亏损,体虚寒弱,等到信期来时,便往往下腹痛如肠绞,经脉痉挛,冷汗淋漓,有吃不尽的苦头。”

楚寰两世为人,也是头一遭闻听这等闺阁秘事,不觉紧张起来:“按大夫的说法,岂不是待宁儿信期来时,要受大罪了?”

“如今调理,悉心保养,应当能有转圜之机。只是,”梁柊又细细切了一回脉,凝神问:“咦?我观姑娘脉象,却有幼时常受饥寒,乃至天寒浸冷水之症。这又从何而来?”

楚寰呼吸一滞,顿时哑然,还是宁儿开口解释:“大夫真乃国手。我幼时困窘,迫于生计,做过几年浣衣浆洗的活计,想来是那时留下的病根。”

楚寰的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宁儿幼时的遭遇,他早就一清二楚,可那些困苦的过往在她身体中留下的烙印,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抹除?

不论他再想弥补,却也弥补不了业已发生的过去。

梁柊心中悚然,他原以为,端看陛下待这位小娘子的态度,她便不是王侯贵女、公卿巨流,也定然是呼奴唤婢、甘食丽服养大的小姐,谁知竟然有这样困窘潦倒的少时。

他正色道:“这样说来,便不足为怪了。”

“姑娘,大夫,案方都取来了!”正在这时,春草风一样跑了进来,双手抱着一个木箱,“咚”一声搁在了桌案上。

她左右一瞧,惊讶道:“姑娘,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宁儿对她比了个手势:“嘘,轻声些。没看见大夫正忙么?”

梁柊与秋其霜得了脉案,双人告了罪,立时埋头翻阅起来。

春草忙捂着嘴点头,宁儿轻轻拉了拉楚寰,小声问:“时辰这么晚了,可耽误你回去?”

宁儿如今渐渐知道,凡世家大族,对家中未成婚的子弟,多少总有些约束,就算楚寰出身王府,想来也不例外。

楚寰轻笑道:“不急,我明日无事,总要等你安顿好才能放心。”

宁儿叮嘱道:“你处处安排得这样妥帖,实在不必担心我,这里头这么多人,若迟了,你只管家去。”

楚寰含笑听她说话,极配合地点头应下:“只等大夫看完,你收拾好歇下,我就走。”

梁秋两位太医越看,越是心惊,等看完最开始的脉案时,梁柊的脊背上几乎透出汗来,他看了宁儿一眼,拱手低声道:“老夫斗胆问一句,姑娘生母可还在世?”

宁儿眼神一顿:“梁大夫为何有此一问?”

梁柊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因为姑娘体中所带寒弱之症,恐怕并非先天秉具,而是在母腹之中药物所致。而且恐怕还是一味药性极寒烈的虎狼之药,若是等闲产妇受了,恐怕十个里有八个都会血崩滑胎,母子俱亡!”

“所幸姑娘所承父母辈,当有一脉先天血壮、生机极强,这才使姑娘得以降生,以至长大。”

楚寰的脸色可以用冷峻来形容,宁儿昏迷时,鹿奎就已将信远侯府中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向他禀告过一遍。梁柊所言,毋庸置疑就是当年罗妙芸所用那一剂“阴合”之药!

宁儿沉默良久,方道:“我娘亲在我六岁那年,就已离世,生前缠绵病榻,积病而亡。”

梁柊忙道:“老夫唐突,还望姑娘莫要怪罪。”说实话,那位母亲能支持到孩子六岁,已经让他小小吃了一惊。

他对楚寰说:“一般来说,最难根治的乃是先天之疾,娘胎中所外邪所侵之病则次之。想要根除姑娘的寒弱之症,除了长久调养外,最好能找到当年所用之方,对症而治,更为妥当。”

楚寰按捺着心中的怒恼,颔首道:“便是梁太医不说,也当查此事。只是事隔久远,恐怕得耗费些时日。”

梁柊道:“这倒不急,左右得先治眼前的急症,待肺腑调理顺了,才能谈其他。”

楚寰抬眼,目光沉沉地盯着梁、秋二人,郑重道:“如此,我便将宁儿的身体,托付给二位大夫,有劳了。”

梁柊与秋其霜差点要跳起来谢恩,忙不迭辞让道:“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为姑娘医治,这是我二人应尽的本分,本分而已。”

“只是有一事,还需病患及亲属务必放在心上。”秋其霜揖道:“请姑娘万勿再操劳身苦,切勿忧虑动怒、郁结伤心。”

此话说来容易,但真正要做到,何其难也。

而偏偏宁儿突闻惊变,一夜之间,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其中又有许多沟壑幽微处,仍未分明。要她此时全然不操心动怒,又谈何容易。

楚寰听了,沉吟许久:“梁太医,为宁儿先开一剂安神固魂之药,保她今夜能安稳要睡,不知可否?”

梁柊道:“便是您不交代,老朽也当开此方。只是姑娘体弱,不能用猛药,我已令药僮在炉房煎了一贴性情极温的安神温胆汤,待姑娘睡前服下,应能无碍。”

楚寰又问了几句,方令两个老大夫退下,宁儿看着他微笑:“这会儿可要走了?”

楚寰轻声道:“就走了。”说着他叫如露带人上来服侍,陪着宁儿行至内室前,就留了步。

他仍放不下心,低声问:“你会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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