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贪心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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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除了吃饭睡觉，孔有德一刻不停进行训练，早晚时间更是争分夺秒向师傅请教疑难。有志者事竟成，孔有德汗水没有白流，一个月后他的拳脚开始令黄牛不适，到了三个月，成群的黄牛被追得满山跑。他进而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就改用身体去撞击。

艰苦的训练使身体迅速削瘦。马师傅要他多进补鸡鱼肉食，孔有德家饭还吃不饱，哪里来的滋补品？他就向同村猎手学习挖陷阱、下套子、布网、垂钓、弓箭等技能，就近捕猎放牧山谷中的鸟兽虫鱼。夏季林中蛇、鼠、蛙、兔甚多，螳螂、蚂蚱、蛐蛐、知了、肉虫更是数不胜数，全部捉来下锅。

为了提高捕猎效率，他不得不加班加点练习箭术、暗器，居然半年后成为全村第一神箭手。三十步内，树上的鸦鹊无有不中。马师傅教给他暗器手法也日益熟练精确，只是力度还有不足，无法在较远距离上击杀鸟雀。

马师傅对他的进步速度感到惊讶。短短一年时间就完成了常人六七年才能完成的根基训练。几套入门拳法学得一丝不差，均领悟到精要之处，练得熟极而流，打得气势雄霸、刚猛凌烈，机变之巧较之自己犹有过之。有此门徒，自是得意非凡，不由将压箱底的绝技逐渐吐出。

这一晚，孔有德新学得一套“八步捶”拳法，在马师傅指点下练习。三人走上来，年长人道：“师傅，你真偏心，辽仔学艺才一年多点，你就教他八步捶，我可是跟你练武六年时才学到这套拳。”

说话之人是张财主的大儿子，今年15岁。

12岁的二少爷道：“就是，我跟你学了七年啦，可你现在教我的是什么？大罗汉拳。你什么时候才教我八步捶？”

马师傅笑道：“不是我偏心，武术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如果这一步走不好，就不能学习下一步，否则对人生总功大大有损。身为老师，我必须量才授艺。”

二少爷道：“我就不信我不如一个8岁的小孩。辽仔，我要和你比一场。”

8岁的三少爷道：“这种事何劳哥哥。我和辽仔一般年纪，就由我来和他比试。”

孔有德这一年来打牛，打树，打石头，打败了和自己一样的所有佃户同门。他已经听说东家大儿子，已得教师真传，年齿虽幼，武功却是非常厉害，早想与之切磋一番。二少爷和三少爷平凡无奇，庸人一对，碍于他们的身份，佃农与之过招都手下留情，故意认输。三位公子在家中演武堂练习武术，很少到谷场上来，就是来了，他身为下人也不敢冒然上前挑战。今日这三兄弟主动要求以武会友，他自是大喜过望，欣然应约。

旁的练武者，一见有热闹可瞧，纷纷围上来。马师傅悄声说道：“他功力平平，你小心点，别把他打伤了，也别让他输得太丢人。”

孔有德点点头，站到场中，与三少爷遥望，心道：“听师傅口气，我的功夫远在三少爷之上。可是，师傅每天教我的时间早晚加起来超不过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指点这些个少爷。他们的武功有多高我根本不知道，如果过于轻敌说不定反会被他所败。”他当即决定守多攻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目光一瞥看见三少爷腰上插着一把短刀，猜想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利刃，随即发现二少爷负着一柄长刀，柄长尺半，花纹与三少爷的一般无二，显然是一对。大少爷则背长弓挂箭袋。他不由贪念顿起，心道：“我的破烂家伙只能打打兔子，射射鸟雀。如果有了这些武器完全有能力去深山猎杀虎豹豺狼补贴家用。可是怎么一下子都搞到手呢？”他眼珠一动，计上心来，手指一点，道：“如果我赢了，你的短刀归我。”

张三少爷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根本没有想太多。他随口问道：“你输了，又将输什么给我？”

孔有德道：“我抓两只兔子给你。”

二少爷、三少爷的佩刀是日本匠师精心打制的倭刀、肋差。此刀刚柔并济、锋锐异常。由日本海盗携到中国，借以烧杀掳掠、为非作歹，中国官兵与之对阵往往未及一合，兵器削断，就此被龙泉刀剑送掉性命。

龙泉剑本来非常厉害，史书有云：刚柔并寓，能伸能曲，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毫不客气的说，龙泉剑稳坐中华正统兵器第一把交椅，只可惜它还是比日本刀逊上一筹。

在这里简单介绍两种中国兵器的表兄弟，他们的制作工艺全部源自中国秦朝。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为了防止人们不堪忍受压迫举义造反，想出的歪招除了焚书坑儒之外，还有就是杀掉善于打造兵器的民间匠师。这些掌握着世界领先科技的高端人才为了活命不得不四散而逃，一部分到了南亚，一部分去了日本。到得唐宋，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经济文化的发展，中国与日本、南亚往来频繁，各种各样的制剑技术源源不断流向国外，由此衍生出世界三大名刀中的两种：排名第三的马来剑，排名第二的日本刀。中国正统刀剑反落后于傍门兄弟，位居第四。

随着时光流逝，技术失传，到了明朝，龙泉剑堕落成砍豆腐都崩口的垃圾产品。具体原因以后会有所解释。

为了平定海疆，朝庭重用戚继光、俞大猷两位无敌猛将。这两位民族英雄心思缜密、天生将才，武艺高强所向无敌。更加训练新兵、革新装备、编组战阵，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倭寇扫荡殆尽。千万把日本刀因此成为了中国的战利品，大半装备军队（由于龙泉剑不堪日本刀一击。戚家军的战刀不是明朝政府向日本订购的，就是从倭寇手中抢来的。到得明末，孙元化打造的新军除了火器众多外，更是人手一把日本刀。成年后的孔有德则是这支新军真正统帅），小部分成为了高官装饰品或江湖武人的杀人凶器。这一对日本器械是张善人用重金购得送给孩子们习武之用，莫道两只兔子，就是两百只兔子也换不来。

那三少爷一来头脑简单；二来习武日久，屡次战胜壮汉佃农，十分自负；三来瞧不起孔有德的佃农身份；更加嫉妒痛恨老师对他的偏爱，而且根本不相信他可以将所学招数发挥出威力。拳谚有曰：“学拳易，走劲难。”劲法的强弱才是衡量武艺水平的关键。只有通过年深日久的根基训练才能提高全身劲力，否则拳法练得再好，也是不中用的花架子。他当即同意。

马师傅对自己学生知之甚稔：老大品德无亏，光明磊落，资质上等，用功又勤，是个可造之材。老二、老三平平凡凡，练武远不如兄长用心，庸才一对。孔有德意志坚韧，重情重义，性情偏激，手段毒辣，他好武成魔，悟性极高，资质更是出类拔萃、万中无一，动起手来狡诈多智，令人防不胜防。即使老大也未必是他对手，他要击败老三、老二还不是三拳两脚的事情。这个家伙必定盘算好了计谋，准备一口气将这三个师兄的武器都赢过来。他年纪轻轻，目光狭窄，只盯在刀剑上，又怎么能够想到人家身为地主，有钱有势，吃了大亏必定报复？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阻止道：“切磋无妨，赌东西不可以。”

大少爷不知道孔有德有多厉害，料想自己弟弟习武四年有余，自己又教给他很多厉害的招数，不可能打不赢学艺一年的孔有德，反对道：“一把小刀、两只兔子值得多少钱？大家玩玩只当游戏好了”。

二少爷有心看热闹，同声附和道：“言之有理”。

三少爷更不打话，吸腰收胯、含胸拔背，脚下一滑，扑近身来，劈面一掌。孔有德看得清楚心道：“此时我用一招‘雄鹰展翅’拿住他手腕，接着飞出一记‘蛟龙出渊’，定可将他人踢出丈外。只是这样我为免赢得太轻松，世界上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吗？说不定这是他的圈套。还是小心点，看他有什么厉害的后招。”脑袋徽徽一偏，让过来势。

三少爷回手反拿孔有德后颈“大椎穴”，另一只手五指成钩，抓向孔有德前胸“缺盆穴”。一招之间前后夹击，目标都是人体大穴。

孔有德暗暗摇头：“铁鹰门武功动则刚暴凶狠，快速密集；静则机智稳健，似鹰待兔。讲究；出手崩打，回手抓拿，分筋错骨，点穴闭气，翻转灵活，神形似鹰。你这般体质柔弱，动作迟缓，根基不稳，却贪多务得，强自跃级学习高深的大擒拿手。哪里是什么鹰爪？分明就是病鸡。一边休息去吧”。上身一侧，避过来招，接着下弯，向膝盖靠拢，一腿随即向后抬起，用脚跟砸向三少爷顶门。

三少爷双手走空横在胸前，当即化为“一飞冲天”，双臂并排迎向来招。但这一砸力道极重，三少爷双膝一软不禁跪倒，随即趴在地上。孔有德心道：“第一战，我不显示一点招数技巧完全由力量取胜，以迷惑二少爷，令他产生错觉。”双手在地上一撑，站起身来，道：“承让了，三少爷。请把短刀拿来。”

三少爷站起身来，双手紧握着肋差，道：“开个玩笑，当得什么真？”

大少爷上前一把将弟弟刀夺了过来，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

三少爷嘴巴一张，哭叫起来。

大少爷丝毫不为所动，将刀递给孔有德，道：“你的根基很扎实吗，我来同你玩玩。”解下弓箭举到身前，道：“这里有一支火箭，我将它射向天空，如果在它落地之后你还能站起来，我不但把弓送给你，另送你两百劲矢。它们价值几十金哟。”

孔有德心道：“我本想打败了二少爷后再向你挑战，看来只好改变顺序了。”道：“如果我被你打倒了呢？”

大少爷道：“弓、箭依旧奉送，但是你要把短刀还给我弟弟。”

孔有德大吃一惊，想不到世上有如此好事。道：“此话当真？”

二少爷、三少爷齐声道：“大哥，你疯了？”

大少爷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马师傅心道：“这一手漂亮。老大果然目光如炬，有远见，已经看出孔有德远未尽全力。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长大之后那还了得。这样的人中英彦世间罕有，最好趁他卧龙在野之机，施恩布义，交友论朋，通过一时的付出换来百年的回报。如果现在得罪了他，没有二话，立即杀死，不然，等他羽翼丰满后必定进行无情的报复，害得你家破人亡。”

孔有德摆个门户，静待大少爷发箭。

大少爷点燃浸透火油的箭头，道：“小心，我就要开始了。”正对天空，顷力一箭，流星相似，直冲云霄。他抛下强弓，一招“鹰击扬沙”扑将过来。

孔有德心道：“打，我九成打不赢，那就拖延时间。”

他闪过来势，撒腿就跑。

大少爷不由一怔，随即明白了孔有德的诡计，暗叫该死：“这个家伙好生狡猾，居然利用规则漏洞戏弄我。”他身高腿长，很快追到孔有德身后，一招鹰爪抓向孔有德后颈。不料，孔有德突然停步，一个转身闪过鹰爪，用肩膀顷力撞去。

孔有德在山中日日练习折返跑，已经是进退自如，灵动如狐；天天同黄牛角力相扑，全身皮肤练得又粗又硬，用肩膀撞击颇有心得。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征兆。大少爷猝不及防，被撞退四五步，方才拿桩站稳，胸腹之间很不舒服，不由对孔有德更加佩服。

这么拖得一拖，两人又拉开四五丈距离。

孔有德心道：“这回大少东家有了防备，再想撞到他就不容易了。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打谷场边有几棵大树，他急冲到面前，施展出在山谷中悟到得爬树技能。双手如钩，交替抓住树皮，两脚连蹬，猿猴一般，速度不减，直冲到三四丈高，隐入树叶丛中，方才停下。

大少爷追到树下，自忖没有这般身手，回头遥望，那火箭正自坠落，认输道：“你赢了，下来吧。”

孔有德回答道：“我不着急，再等等，等箭落地后再下去也不迟。”

二少爷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耍懒。”一想到自己兄弟颜面扫地，将价值不菲的兵器拱手送人，更是怒不可遏。他来以树下，道：“辽仔，这局算便宜你，我要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场，赌注就是这把日本宝刀。”

孔有德大喜，他正自担心二少爷畏敌不前，不敢应战呢。

马师傅走到二少爷身边，轻声对他说道：“别打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二少爷大声道：“别说了，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一个9岁小孩。孔有德你过来。”

大少爷道：“老二，你发什么疯啊。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打就先输了三分。

二少爷怒道：“用不着你管。”让过大哥，冲上前去，拳脚齐施，狂风暴雨般攻了过去。

两人一师所授，孔有德修为远在这个师兄之上，对他的招数了然于胸。他拳脚未出，只凭目光、手臂位置就可判断出是哪一招，而跟着续进招数又是几项变化中哪一项，正可谓料敌机先。孔有德的身子灵便，挡避闪让，守多攻少，连连后退以避其锋。二少爷一口气攻了四十余招，没有一招打到目标，自己反累得气喘吁吁。孔有德找准机会一记重拳将他打倒在地，随即施展大擒拿手，将他制服。

大少爷连连拍手喝彩，上前对弟弟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二少爷怒极智昏，一脱困境，大喝一声，拔出日本刀，向孔有德当头砍去。他暴怒之下方寸大乱，出手全无章法，孔有德又是十分奸滑，一刀不中，用力过猛，直砍入土中。

马师傅大惊，他可不希望闹出人命。大少爷亦有同样心思。两人齐上，顷刻将他刀夺下，拖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