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租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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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脚步快，一下就追上了背着包袱走得慢的沈赢。
沈赢感到背后一阵拉扯，转过头一看，是个麦色皮肤瘦长脸的老太太。
“小老板，上回我在你这买过辣酱呢，你还记得不？”
旁边商贩一惊，“大姨，您这是找茬没找够啊，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
窦文芳斜了他一眼，“放什么屁呢！你才找茬呢，那个黑心的卖的是变质的辣酱，给我儿子吃坏肚子难道不该赔？我可不是在讹人，变味的辣酱还留着呢，要不要给你来一点尝尝？”
商贩：“…那您找她做什么？”他指了指沈赢。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那个黑心的辣酱？那可不就是前几天在她那买的辣酱好吃，家里人都叫我再去买一瓶，谁知道人不在，只有那个黑心的在，那我心想辣酱味道不都差不多吗，而且人家还便宜…”
“合着你是图便宜？”
“屁话！她就是卖一分钱也得保证辣酱没坏！”
窦文芳一张嘴皮子多利索，三两下就把小贩怼得不敢说话，而后和沈赢搭话：“给我来五瓶，不过我没带瓶子。”
加上瓶子就要五毛一个，纵使她家里条件不错也舍不得。
“要不，我回去拿？能等我会儿吗？”
沈赢点点头，“当然。”
窦文芳随即打发跟来的小儿子去家里拿罐子，闲着无聊又和沈赢开始拉家常：“小老板这两天怎么没来？”
“我们来得晚，就去了街角那个位子，昨天家里又有事。”
窦文芳一拍腿，“我就说那个黑心的是把你摊位给占了，那时候话里话外还暗示你们辣酱来源相同呢，真够不要脸的。”
沈赢立马辟谣，“我们辣酱是自己手工做的，辣椒都是自己家种的辣椒，以后我们会每天过来，就是离得远，摆摊的位置不定，您要买的话可以多转转这块。”
窦文芳悄悄看了看四周，凑近沈赢压低声音道：“我弟媳原先在皮鞋厂斜对面的一家面馆卖糯米饭，现在不卖了，你想租的话我让她跟老板打个招呼，地方给你留着。”
沈赢不动声色，“租金多少？”
“那是面馆外面的一小块地方，只能挡个雨，算是归面馆的，租金也就一块钱。”
沈赢有些心动，她们现在摆摊地点不固定，想要再来买的老顾客想买都找不着地方，要是有个固定地点自然要好很多，一块钱也在她们的接受范围内。
盘算过手中的钱后，沈赢打定主意，“好，那就麻烦大婶了。”
窦文芳笑的开心，“你就放心吧，亏不了，面馆对面就有一家皮鞋厂，附近住的又是家属院的，人多着嘞。”
她要不是看这小姑娘辣酱做得好，人看起来也实诚，她还舍不得介绍呢。
“妈，瓶子拿来了。”
说话间，窦文芳的小儿子送来了辣酱。
沈赢把辣酱盛到瓶子里，又一瓶瓶放到秤上展示给她看，不仅没有短斤少两，还略微重了一点点。
沈赢是个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让别人吃亏的性格，放在做生意上，就很是让顾客有好感。
窦文芳不缺这点，但沈赢的做法让人舒坦，她风风火火地招呼人现在就跟她去看看摊位。
沈赢看了眼周遭人不多，就让妹妹在这看着，她就跟在窦文芳后面。
小河镇不大，走到窦文芳说的摊子不过一会儿功夫。
先入眼的是老陈面馆四个大字，威风凛凛地竖排矗立在地上，左边天花板向外挑出一块，约莫可以摆下两张长桌大小，大雨避不了，小雨倒是没问题。
“我没问题，就看他们那边同不同意。”沈赢当即拍板，钱她都贴身带着，可以马上定下。
“行，老板就在里面，咱们一块进去聊聊。”
老板姓陈，嘴上一圈络腮胡子，看起来极为不好惹，但接触下来倒是好说话，只让沈赢保持那块地方干净就当场签下了半年的租约。
考虑到后续或许会有变动，沈赢觉得半年的租约比较合适，但到要签名的时候她愣住了。
她不识字，原本自己的名字还能僵硬地划拉出来，现在的赢字她连笔画都不知道。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写？”陈远忠见多了乡下女孩子不让上学的事，心里只觉悲凉，没有任何嘲笑之色。
“好，多谢老板。”沈赢把笔递给他，默默观察着他写字的笔画，在心里一笔一笔地练习。
沈赢不识字，但也能看出这个字很漂亮，不像她写的歪歪扭扭，纸上的字端正有力，看着就舒服。
“老板，冒昧问问，我们这样不认识字的买哪本书可以快速认识呢？”
陈远忠思考了一会儿，道：“买字典吧，你就是不知道读音，用笔画也能搜到任何字的读音。”
见沈赢茫然的样子，陈远忠叹了一口气，“下次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用。”
“哎呦，”窦文芳笑眯眯，“沈老板你可有福了，这陈老板以前可是高中老师，学问好着呐。”
陈远忠瞥她一眼，“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我不认。”
沈赢惊诧地瞪大眼，随即一个想法在脑中浮现，且无法抑制地疯狂增长。
“陈老板，您能不能抽空教我们识字，我们想学知识，您放心，不占用您忙的时间，只每日大约一两个小时，我愿意付学费。”沈赢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漆黑的眼中是执着的认真，能教人读书的在沈赢看来都是顶有学问的老师。
“不过是识几个字，提什么钱，你以后每日午后进来学，我那时空闲。”
陈远忠挥了挥手，毫不在意，他教过许多人识字，大多数人只学了些基础的字就放弃了或者觉得够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这个女孩的性子或许与其他人不同。
他那么说，沈赢却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又塞了五块钱给对方。
83年学费普遍在五元左右，倒也合适。
陈远忠就没见过这么犟的女孩，想还回去的手被一次次推回来，只得无奈收下，原本只想随意教认字的想法认真起来。
一切办好后，沈赢告别窦文芳和陈远忠，去了一趟书店，买了本字典，小小的巴掌大的一本，却让沈赢拿布包了又包，生怕它被磕着碰着。
她回到摊位上，沈如意正盘腿坐在地上，小脸被晒得通红，额间尽是汗水。
沈赢给她擦擦汗，掏出捂在怀里的橘子汽水递给她，“渴了吧，慢点喝，小心冰的肚子疼。”
沈如意眼睛一亮，这汽水她见村里的其他小伙伴喝过，随即眼神又暗下来，“很贵吧？你喝了吗？”
“喝过了，”沈赢面不改色地撒谎，又说道；“咱们挣钱不就为了过得好，快喝。”
沈如意撇撇嘴，她姐她还不知道么，全天下最傻的人，只晓得亏待自己。
她打开盖子，趁沈赢不注意，就把瓶口往她嘴上怼，“你也喝一口。”
“不许拒绝，咱们是要一起过好日子，别来林秀芬那套啊，把好吃的都给亲儿子，自己吃剩下的，最终把人宠成一个混蛋。”
沈赢眼中闪过感动，低头喝了一口。
林秀芬做的唯一的好事就是生了这个妹妹来陪伴她。
“这才对嘛，”沈如意笑嘻嘻地跟姐姐分喝完整瓶汽水，问起摊位的情况。
“都租好了，咱们马上就搬过去。”那里好歹有块顶棚遮阳，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暴晒。
两人开始收起辣酱打包行李，没注意到斜对面的冯梅脸上尽是怨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