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血红雪白（一）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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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一骑白马如电飞驰。
乌压压的大队马匪顺着坡势自正面席卷而下。
马匪呈锋矢状前冲的队形，与几乎同雪野背景融为一体的那道银光快速接近。
单人匹马撞上骑兵阵列的结局，就如巨浪滔天之下的一叶孤舟，拍上便是尸骨无存。
数十步距离，那匹雄俊非常的白马速度惊人，冲刺一段后忽然灵巧地马头偏转，斜刺里掠过马队冲击的锋矢尖端。
马匪头目那张血肉模糊且愤怒已极的嘴脸，在侧面不远处一闪便被甩至身后，只留下口齿不清的几句怒骂声。
高旭单人匹马溜边擦着大队马匪的侧翼边缘交错而过，青芒闪烁间绽放出几朵惊艳的血花。
自缓坡之上俯瞰下去，却是惊心动魄、险之又险，白马哪怕慢上一分，便会被呼啸而至的马匪斜刺里拦腰撞上。
但是交错而过的马匪却是干瞪眼，看着就在眼前，哪怕疯狂踢踹马腹加速冲刺，也未能阻截或撞上风驰电掣的白马。
匪众情急之下陆续投掷而出的短矛、手斧、连枷、飞锤，夹带着几支利箭，都未能伤得高旭半分。
飞雪银狐跑得太快！除了几件兵刃呼啸着擦身飞去，其余尽皆落空在马蹄后扬起的雪沫中。
大队马匪徒呼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高旭斜刺里飞速闪过。
马队末尾边缘的几骑堪堪赶上，犹如黑翅张开的翼尖拂过，却在接触的一刹那，遭逢青芒乍起的寒光凛冽！惨嚎声中，有断臂连着手中兵器飞起，有腰肋间横着切开长大的伤口，有马鞍一侧的腿部被齐根斩断，噗通连响陆续跌落了数人，落马处雪沫飞溅，喷射的鲜血冒着热气溅洒入皑皑白雪之中……
血红雪白，煞是刺眼。
好胆魄！好身手！刚刚在心里评价完，燕大再度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那少年，在极为惊险地贴边避过大队冲击之后，在马队的身后快速而流畅地兜了个半圆折返，随即加速衔尾追杀。
有如此艺高人胆大的杀神尾随，便如催命符般吊在脑后。炽烈的杀意如影随形，而快速奔驰中身处队形后方的马匪避无可避，身前与左右皆是同伴，此时背后受敌无异于束手待毙。
大队骑兵一旦发动，只能奋力向前，高速奔驰中的转向非常困难，没有大范围长距离的绕圈机动，没有配合默契的统一动作，阵列中任何擅自转向的骑兵都会被身后的浪潮所湮没。
单人匹马，抄了大队马匪的后路！
少年此举堪称是神来一笔！竟以一己之力，挫动了马队自坡上冲击而下的强横气势。
燕大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身旁的小七此时倒是无言了，只瞪大了眼睛愣怔地看着，看那少年一人一刀一马，所向披靡，紧随在马匪身后从容收割，如砍瓜切菜一般，刀光闪烁中马匪不断哀嚎坠地，在雪地上溅射出一朵朵邪魅惊心的血红。
队尾的惨嚎与惊叫此起彼伏，恐慌迅速蔓延至全队，而前方冲击的锋矢顶端已经直面车阵。
间距不足五十步，弓弦惊响声中，数支利箭同时劲射而出，如此近距离面对密集的马匪，几乎是箭无虚发。虽无密集的箭雨袭来，但每箭必中也令马匪为之丧胆，仅仅发矢两轮，便有六七人跌落马下。
锐气尽失的马匪面对车阵没有选择直撞而上，为了避免惨重伤亡，马队隔着车阵分为左右两股绕开了林子。有胆大凶悍的马匪零星冲入林间，自车阵侧面用刀枪劈刺而过，偶尔射出几支羽箭，但所获寥寥，反有人被丛生的枝杈横扫落马。
而最为背运之人迎面被一根枝杈刺穿了身体，树冠上落雪扑簌纷纷，胯下战马受了惊，嘶鸣着脱缰乱窜，只留主人被挑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凄厉惨叫。
马匪后队已被高旭一人搅得鸡飞狗跳，队形散乱人心惶惶，见无法摆脱身后的追杀，后端两侧的马匪无奈之下选择脱离大队，向边上疾驰而出再兜绕个圈子回来。
高旭却并不纠缠，马不停蹄尾随大队而去。兜绕回来的十余马匪勒马驻足，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彼此看了看眼色，几个脾性凶恶的鼓起血勇，骂骂咧咧地催马前去追杀高旭。
剩下数人左右为难，看着沿途倒卧一地的尸身和犹自在雪泥中打滚挣扎的伤号，那撕心裂肺的惨嚎令几人面色惨淡，不由萌生退意。
远望坡上依然屹立不动的那十余骑，一人忍不住颤声道：“这如何是好？要不俺们……投燕大去？“
另一人望着远处白马疾驰如飞，不依不饶追逐着胡首领那一股人马大肆砍杀，恨恨地朝雪地里啐了一口：“呸！算球！这胡麻子也是窝囊，俺们去投燕大！要打要骂也只由他！”说罢一带马缰向着那缓坡奔去，手中兵刃倒执着，以表明并无恶意。
其余人见了也犹犹豫豫打马跟上，见到路上惨呼挣扎的同伙，有人于心不忍试图下马去救治，却被同伴阻止道：“冰天雪地里伤成这般模样，缺胳膊断腿的，还救个甚？！你倒不如给他个痛快！”
心软的那人忍不住带着悲戚戚的哭腔叫道：“这究竟是为了啥？！好不易逃脱官军围剿，却稀里糊涂把性命丢在这穷乡僻壤！”说罢硬起心肠赶上同伴，只是苦闷着脸再不言语。
燕大正愕然看着雪野中的马匪队列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一队马匪在胡麻子带领下绕过车阵和小树林，其后白马少年在紧咬不放，而少年身后也有几骑在尾随，却碍于马力望尘莫及，只能缀在身后无法发起攻击。
偏偏那几骑装备忒是寒酸，只有一人有弓，却弓力偏软、箭术不堪，连续几箭射偏之后，那少年突然转身掷出一柄黑乎乎的兵刃，呼啸翻转的寒光尽头，那马匪应声被刺落马下。其余几骑见了再不敢轻易靠近，只在身后若即若离跟着，连喝骂声都小了许多。
此刻敌我彼此追逐，倒是战场上一幕奇特的景象。
另一股绕过树林的马匪人数略少，而避过马队冲击的车阵中，竟也冲出两骑在后紧追不舍，陆续以弓箭自背后射落几人，这股马匪已无战心，此刻惶惶如丧家之犬，不时有零散几骑脱离队列向远处逃去。
居高临下目睹雪野上同伙的种种惨状，燕大仰面向天，痛苦不堪地发出一声长叹：“败了！这胡麻子！就此葬送了左帅仅余的心血……”说罢不忍再看，一抖缰绳就要离去。
小七却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燕大坐骑的辔头，下颌一扬道：“燕大快看。”
只见天际间，茫茫雪原的尽头，一支骑军扬起大团的雪雾，自南面的雪野疾驰而来，迎风招展的血红旗帜，在浑然一色的无垠天地间夺目耀眼。
军旗猎猎之下，正是大汉边军！
绕过树林后重新汇合在一处的马匪正在行进间整队，胡麻子撕心裂肺的呼喝声渐渐重振了些许士气，马匪们兵分两路绕着圈子折返，试图将尾随的三人反围起来进行绞杀。
队尾的马匪还在苦苦支撑应付着高旭的无情追杀，队首的马匪已然开始策马反包，高旭察觉到前方马队的异动，挥刀在一人背后斩出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热血飞溅在半空，有几滴落在高旭的脸上。
只伸手随意一抹，无视那人惨呼落马，高旭转首对不远处的高进和秦铁匠高声喊道：“靠过来，紧紧咬住队尾！”
三人渐渐聚拢在一处，高旭一马当先，高进和秦铁匠护在两侧，呈一个小小的三角阵型，不依不饶咬住马队末端，时不时发力咬上一口，而前方回返包抄的马匪已开始自两翼加速，斜刺里向三人迎面冲击而来。
此时已不足百人的马匪身后，蓦然响起了雄壮浑厚的呼喝声：“汉军！……威武！”
伴随而至的是隆隆如密集击鼓的沉闷马蹄声。
茂叔留在车阵内统带着辅兵与民夫，正立在一辆大车之上观察战场情形，见远处腾起大团的雪雾前方，边军铁骑如墙而进，惊喜交加之余，拼命挥动双臂率领众人高声呐喊助威，声音回荡在雪野之上。
“汉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