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刀光剑影灯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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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骞城城门就在眼际之时,又有乌衣门杀手拦住秦愚的去路。
他这招叫趁火打劫,趁着秦愚有伤在身之时,取他性命。
“你知道你们这群乌鸦为什么杀不了我吗?”
二人在驿道上大战了近百回合,杀手身上也见了不少血,二人招数变化极快,秦愚虽学的是魅族的招数,却也不如乌衣门人招数那样,那是专门用作杀人越货的生计,招招都能割开经脉,直捣秦愚最致命的地方!
前是心,后是脊,上是颈,下是股,处处都有几百个能一招致死的杀法。
被拖的疲惫下来的秦愚,速度也慢了,他害怕那杀手的刀,直接一手反过杀手手腕,缴了那人的武器,一脚踢进了草丛里。
可还没反应过来,杀手运气一掌就打到了秦愚腹上,总有龙鳞,却也只是多了一张皮罢了。
他来不及吃痛,血液涌上口腔,当即吐血倒地,然见到杀手要捡刀,秦愚抬手就用尽力气一剑砍在了那人大腿上!
这一招是和魅族人学的,这一剑直达杀手股骨,这一生都要饱受冬日寒痛骨的折磨。
杀手感到剧痛,直接倒在地上,痛苦的呜嚎着,抓住秦愚的衣领,就要掐死秦愚,而秦愚自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握紧拳头直接打在杀手脑袋上,杀手眼睛一瞪一直,便昏死了过去。
黄昏过去,夜色笼罩,无忧在客栈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青君说她拿手链做了记号,秦愚一定能找到这里来,可无忧还是不放心,天亮时就寻了好几圈,天黑了才被牧昀拉回了客栈,却还要在客栈门口等着。
估摸着有亥初的时候,无忧才看见街道尽头那里,一个黑色的身影,躲着巡街的官兵,晃晃悠悠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来。
无忧定睛,却也看不清那人面容,他走的很慢,看得出他疲惫无比,双腿软酸。
依稀能看见,他微微抬起过头,那就能看见无忧的身影,在客栈门口那微弱的光芒下焦急的来回走动,那样渺小,那样单薄。
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路,秦愚走了多久,无忧才能看见,就是秦愚。
只是他身上沾满了血,头发也松松散散的,和平日没有半点相同,叫无忧不敢相认。
想起秦叙讲的水过痴梦的戏文,不知道那书生是何等心境,倘若真是此生不愿分别之人,又怎会为他褴褛污丑而此生不认?
无忧生怕这人不是秦愚,害怕他死在那条路上,害怕他,殒命在青君那“刀光剑影”四个字里。
她疯了一样喊着“五郎”,大步跑到了秦愚身边,一把搀扶住秦愚,拨开他的头发,拉他往客栈走。
看秦愚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样子,无忧心惊胆战,肝肠寸断。
她不懂这是什么心境,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活着的秦愚了。
她见到了那些贼人的剑有多么锋利,知道这段路有多么不好走,知道那“上京的人”有多少人可能以他为敌。
“小悠……”秦愚侧过脸,看着扶自己往房间走的无忧,轻轻勾了勾嘴唇,道:“可曾梦到我?”
秦愚如今神智不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听到秦愚的声音,无忧眼里却有几丝缱绻的泪水,她把秦愚放在床榻上,任牧昀和青君帮他上药。
她日日都梦他,日日为他祈祷,哪怕是今日这一日,她也依旧朝菩萨朝佛祖膜拜,求保佑他平安回到她身边。
秦愚为了她自北到南,为了她去暴风川那样的人间地狱,为了她去请六娘诊治寒竹,为了她日夜兼程回他那龙潭虎穴般的上京。
他无时不刻想着她有没有着落,她又怎么不最思念秦愚呢?
“你为我做那么多……又有多少为你自己呢?”无忧守在秦愚床榻前,望着他令人慕恋的面孔,轻声在他耳边说起这些话。
秦愚是何时如此一往情深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第一次分别之时,他手指停留在那半颗温润的玉珠上时,目光遥望着无忧前往北蛮的方向,惦念就随着那目光,变成流珠,一颗一颗,缓慢的跟上了无忧的步伐。
想她高兴的在山阶上一蹦一跳的样子,想她在佛前的虔诚,想她在彩灯里仰望烟火时眼里的惆怅,想她那样赤诚,那样无暇,那样无忧无虑,那样念及真情。
他睁开眼望着无忧,她笑着睁着大大的眼睛,见到秦愚苏醒,雀跃的跳起来,像燕子一样飞出屋告诉其他人,可秦愚伸手去,却想抓住她的手。
秦愚或许才知道自己多在乎她,在乎她像辽阔雪原上的蝴蝶,华灯溢彩中的飞燕,那桃源里跳跃的火焰,雨后荷池的浮萍。
和他一样,自由又危险。
于是他要醒过来,他要再看一看无忧是不是还在他身边,是不是因为他,才安心,才快活。
“小悠……”
无忧把药递给秦愚时,秦愚叫了她。
“你和我同行时,可有觉得凶险?”
无忧摇了摇头。
“那,可有收获?你上岸不易,又无来生,那这些时日可觉得有意义?”
“当然!”无忧回答的极其果断。
在秦愚昏迷时,青君来和无忧说话时,提起了在冬地的时候,秦愚送走了无忧回来和青君说的话。
“我问他放走苦海女,是否是放弃一切了。”青君眨了眨眼,继续说:“五郎却说,他和小悠娘子都在荒原上时却是他富足的时候。
世人都那样一无所有,可他却说在娘子身边,什么都不想要了。他是五郎,那一霎那,他是自由的。”
“可明明是他让我自由。”无忧看着还闭着眼睛的秦愚,心中有那么一点火焰,点亮了某处等黑暗。
“或许这就是缘分,小悠娘子和五郎契合,这就是缘分……”青君重复了两遍,看得出她也有些惊讶。
她曾想过秦愚会为了无忧做什么,却不曾想做到如今的地步。
似乎无忧才能实现他心中之愿,好像和苦海女没有关系,只和无忧还有五郎有关系。
这日十五,夜里城内有灯会,人们都去了街上,可无忧却在客栈陪着秦愚。
二人站在圆月之下的屋檐内,看着那样圆满的月亮,无忧不由感叹:“很少能知道,谁的日子能像十五的月亮这样圆满。”
秦愚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立在无忧身边,看着她。
“五郎……”无忧慢慢垂下目光,转过身来,屋檐下的柳枝光影,隐隐约约的映照着她的脸颊,那样绰约惆怅。
“过了琅江就要分离,你说还会再见吗?”
“会。”
“人生如此短暂,还有几次重逢呢?你都能找到我吗?”
“有心人自会重逢。”秦愚皱了皱眉,继续道:“倘若此生不行,我还有生生世世,无涯大陆总有边际,又怎么会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