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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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问吾为何袖手旁观，吾也想问，若这是花千树用性命换来的世界，吾一动便毁天灭地，尔是吾，尔会选择怎么做？”

这话的逻辑有点绕，宗承炎足足沉默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插手，是因为……女娲？”

用性命换来的世界，对应的应该就是女娲献身补天。

“小希创造人类之初，吾便已经推演到结局。人类太弱小了，上古神魔，巫，妖……他们杀死人类就像碾死蚂蚁那么简单。”

“甚至就算他们不杀人类，洪荒并不稳定的环境——地震、山崩、海啸等等天灾，也足够要他们的命。”

伏羲说到这儿，沉沉闭上眼。

“但小希不甘心，她很喜欢她创造的这些生灵，她偷了吾的推演命盘，擅自窥得天机，为了尽可能延长凡人存在的时间，不惜以身殉天。”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但宗承炎却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已悄然紧握成拳，而他的眉宇间……竟似恍惚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小希用自己的命，为凡人换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等吾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睁开眼睛，眼中的冷意愈发有如实质。

“尔问吾为何不动用创世神的力量为人类改写未来？尔以为创世神是什么？”

“阿古动用创世之力，这才开天辟地，小希动用创世之力，这才稳定洪荒。创世神要么不动，一动便是天与地的震荡。”

“而在阿古和小希的努力下，新的世界已经趋于平稳。创世神从来只在混乱中建立新的秩序，一个平稳的世界，尔告诉吾，吾该如何动用创世之力？”

宗承炎几乎瞬间就懂了。

不破不立，伏羲要创世，首先就要灭世。

但这是女娲为人类开创的最适合他们生存的世界，伏羲一旦灭世，女娲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宗承炎想，他如果是伏羲，也做不到将心爱之人的努力毁于一旦。

“所以……你只能看着？”

“尔以为，吾只是看着么？”伏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讥讽宗承炎的愚钝——他根本不明白当爱到极致，他会为了爱人付出些什么。

宗承炎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蓦地反应过来——

“你……屠杀上古神魔，也是为了……配合女娲，为人类创造更适合他们生存的世界？”

“还不算太蠢。”

这便是承认了。

“可你也说了，人类的结局必然是走向灭亡的。”

“是，所以小希以身殉天也不过只是延缓了人类灭亡的时间罢了，这一点她也很清楚。”

“那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那尔呢？”

伏羲突然问他，“明知花千树不可能爱尔，为什么还要爱上她，还试图争取？”

宗承炎一怔，随后哑然。

女娲深爱她的子民，所以哪怕只是延缓了一点点时间，也足够人类繁衍生息许久。

只要还有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没错。”

宗承炎是在听到伏羲这声应和，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更何况，还有吾。”

伏羲嘴角忽然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苦涩，像是自嘲，又似隐约带了几分……恨意？

眼花了吧，宗承炎想。

“她知道，如果是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吾一定会帮她。”

很久以后宗承炎再想起这一天，他才终于明白，他当时并没有眼花。

伏羲苦于自己的感情被深爱的人利用，自嘲于他不过是她的一步棋，可恨他甘为棋子，甚至甘之如饴。

好在伏羲也算求仁得仁。

不过那已经是后话，当下他只听到伏羲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

“吾一直在等，等人类按照小希所希望的那样，生存，发展，代代繁衍，直到像命盘推演那样，走向终局。当人类秩序开始崩塌，末日步步逼近，才是吾出手的时机。”

“但吾还需要一个，可以在吾出手时保障人类生存的人，也就是这世间仅存的那个神。”

“所以尔不用担心吾会对花千树不利，花千树是人类的转机，吾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生灵万千，为什么偏偏是她？”宗承炎还是不死心，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伏羲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照旧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只说：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以后会明白的。”

行。

至此，宗承炎想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

“今天你和花千树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这是坦诚，算是对伏羲发出信任的信号。

伏羲表情不变，“吾知道。”

“所以，我如果不送花千树去香城，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