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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秦可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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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萧智才姗姗归来。他满头大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头发湿漉漉的,像一条条小蛇般盘踞在头上,看上去颇为狼狈。他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回到座位坐下,热情地招呼大家继续喝酒。他入座时,带来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那气息犹如甜美的熏风,沁人心脾。秦可对这股香味再熟悉不过了,毕竟那可是桂花的独特香味。

萧智回来后,军部的两位客人兴致愈发高涨。在他们的提议下,萧智与众人又畅饮了数轮,现场气氛热烈,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其实,秦可早已疲惫不堪,但又不好扫了主人的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陪饮。

宴席结束时,萧家越执意要送秦可回偏院。然而,秦可见萧家越醉得不省人事,便与他虚与委蛇了一番。待萧家越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秦可趁机让奈奈陪她先回偏院。

两人经过高墙旁的深巷时,秦可看见那高墙内透出微弱的灯光,于是低声问道:“奈奈,我见那深巷里有灯光,是有人住在里面吗?”奈奈像是被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地说道:“啊!没有啊,那是废弃的园子,怎么会有人住呢?不过,老爷有要求,晚上这别院都要亮灯的!”秦可默默点头,也不再多问。

奈奈把秦可送回偏院后,便行色匆匆地离去。晚风轻拂,送来阵阵虫鸣,池边的桂花散发着幽幽的芬芳,秦可不禁想起萧智返回酒席时,身上所携带的那股气息。她信步踱到池边,聆听着那阵阵蛙鸣,与虫声相互呼应。她独自来到那棵桂花树下,仰头深深吸入那沁人心脾的幽香,陶醉其中。那花香令人沉醉,她在树下找到那块熟悉的石头,安静地坐了下来,默默守望着那黑漆漆的鱼池,只为等待桂花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那迷人的幽香再次袭来。她微微扬起秀丽的脸庞,闭上双眼,尽情吮吸着那诱人的暗香。许久,她睁开双眼,只见那桂花如漫天飞雪般,在池边缓缓飘落。池中的鱼儿们忘却了一切,争相嬉戏,它们难道不需要睡觉吗?还是说,这夜晚就是它们的狂欢盛宴?秦可沉醉在那无边无际的花香中,仿佛进入了一个无人能唤醒的梦境。

然而,突然间,在那暗香的深处,一阵悠远的叹息声缓缓传来。她难以分辨,那是鸟儿的啁啾,抑或某人的欷歔。只觉得薰风阵阵,令人心醉神迷。当那花香再次袭来时,她分明听到了那一丝婉转的幽怨,仿佛是花儿在诉说着什么: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

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

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

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那歌喉悠扬婉转,似黄莺出谷,如鸾凤和鸣,又若钧天广乐,仙音袅袅。它来时,如薰风拂面,沁人心脾;它去时,似轻烟飘散,了无痕迹。在夜雾中,她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留住那阵阵花香,想要抓住那美妙乐音。然而,一切皆是徒劳,那短暂的欢愉,犹如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梦幻。

她不禁感到有些失落,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发现天已大亮,自己正躺在偏院的床上。

她起身披上外衣,透过窗户远远地望着那桂花树旁的高墙,高墙下的小径上,一个身影正提着一个食盒,向着她徐徐走来。

“秦小姐,早餐来啦!”管家奈奈轻声唤道,边说边将早餐从食盒中取出,整齐地摆放在偏厅的桌上。

“谢谢!辛苦你了!”秦可身披外衣,从房间走出来,看到桌上摆放着几样清粥小菜,还有鸡蛋和油条,虽简单,却精致无比。

“秦小姐,您昨晚睡得还好吗?”奈奈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好。”秦可微微点头,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看来,您在这里还住得惯。您昨夜,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吧?”奈奈仍试探地问着。

“哦,就是这虫子叫声有点密!”秦可微微笑道。

“啊,是这样的啊!”奈奈似乎松了口气,“这地方,地处荒村野地,就是虫多,没办法!”

奈奈说完,拎起食盒,转身就要离开:“秦小姐,您慢用,这桌子,晚点我会安排人来收拾!你不用管。”

“好的,谢谢了!”秦可淡淡的说道。

秦可往碗里盛了一点粥,喝了几口,顿时觉得口舌生津,精神恢复了许多。

她来到鱼池边,见那游鱼依旧没心没肺,漫无目的的在那莲池中虚度光阴;而那桂花树,依旧谦卑的开放着,她想,如果不是那幽幽的暗香,又有谁会在意它的存在呢?

一时间,她觉得一切都索然无趣,于是就漫无目的的在庭院中四处逛着。

不一会,她觉得一股凉意,自身侧传来,那凉意透着几分萧瑟之意,惹得她汗毛倒立,竟凭空生出几分害怕。她于是停步张望,发现凉意来处,竟是那深深的幽巷。

她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向着那深巷走去,那巷子两边布满青苔,沿墙长满杂草,两边的墙上,长满了爬藤,竟然让人已经无法分辨那墙面的颜色。唯有那苔痕斑驳的青石板路,依旧执着的指向远方。

她来到深巷的尽头,见那一处门楼在不远处静静的伫立,两边的围墙,早已破落不堪,墙面上,虽说没有爬藤,可是墙头早已被野草站满,可是门楼下的两扇大门,却是紧紧关闭,大门虽然油漆脱落,看似破旧不堪,但那门上的门环,却似乎光洁如新,看不出锈迹。

她轻移莲步,上前缓缓靠近,小心翼翼地将眼睛贴近门缝,往里窥视。门内,一条小径蜿蜒其间,两旁杂草如乱发般丛生,其间点缀着几处假山水景,可惜久无人打理,已难以辨其原本模样。

不远处,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静默矗立,楼上楼下的窗户紧闭,似乎在躲避着些什么,那些紧闭的门窗一片沉寂,幽幽的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秦小姐!”一声呼喊如惊雷乍起,在她身后炸裂,震得她毛骨悚然,心跳仿佛瞬间停止,几近昏厥。片刻后,她才勉强恢复平静,回头望去。站在她身后的,竟是那管家奈奈。

“秦小姐,萧公子找你,我在偏院未见你身影,便四处找寻,不想你在此处!”奈奈说道。

“哦,无妨,我用过早餐后出来散步,随处逛逛罢了!”秦可轻抚着胸口说道。

“那秦小姐,请随我来!”奈奈说着,便在前方引路,朝前行去。

两人出了深巷子,经过高墙,绕过莲池,往东面的桃林走去。

现在并非桃花盛开的季节,桃树上长满的,是葱翠的绿叶,那浓密的绿色,在阳光下居然呈现出层层叠叠的层次,仿佛那浓墨重彩的墨画,有着那放荡不羁的气质。

不远处的桃树下,一座草棚,伫立在池塘边,那草棚内,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萧家越端坐在那桌旁,正自悠闲的喝茶。

“秦小姐,我先告辞了!”奈奈向着秦可行了个礼,随后径自退去。

秦可缓步向前,来到草棚内。萧家越对着秦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后给秦可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

“秦小姐,这里荒村野店,住的还习惯吧?”萧家越微笑着问道。

“还好,挺安静的!”秦可低声回道。

“吃完饭,我们就出发!”萧家越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队,会把我们送到巡检司暗牢的位置!”

“谢谢,劳萧公子费心了!”秦可回道。

“不必客气,我既然已经答应你,那今天就必须做到!”萧家越说着,扔了一把钥匙在秦可的面前。

“这是什么?”秦可疑惑不解的问道。

“昨天,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弟弟现在在巡检司的手里,多半是出不来了,可是,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萧家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必须把你弟弟弄出来!”

“你这是想干嘛?”秦可越发满头雾水。

“我们上京萧家,在天都,那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天都,军部,我们都熟!”萧家越慢条斯理的说道:“唯独这巡检司,我们不熟!”

萧家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秦可,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很显然,秦可的反应,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为什么?”秦可问道。

“这还用问吗?”萧家越回答道,言语中带着毋庸置疑,“巡检司只对天都负责,在上京,哪怕你权势遮天,也无法触及巡检司!”

“你想说什么?”秦可显然如坠云雾,一脸茫然。

“在天都,谁敢跟巡检司走得近,那本身就是罪!你懂吗?”萧家越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所以,我父亲找巡检司的龚副使疏通,那已经是在犯罪了!”

萧家越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一边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今天巡检司不可能放走你弟弟!”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秦可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

“你手上的钥匙,就是最后的希望!”萧家越如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秦可,冷酷地说道。

“钥匙?”秦可迟疑地拿起桌面上那把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

“昨天军部那两位叔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以巡检司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涉及到大夏安全的案子,是绝不可能留下活口的。我们今天或许能够让你见到令弟最后一面,但绝无可能让你把他带回家!”萧家越的话语如寒风般凛冽。

“可是,既然我已经答应你,就绝不食言。今天,我必须让你把令弟带回去!”

“萧伯父不是说过,这可是灭九族的罪行!”秦可颤抖着说道。

“谁让我答应过你呢?”萧家越目光真挚,一脸真切,直直地看着秦可,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自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已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我无法将你遗忘!秦小姐,你知道……”

“萧公子!”秦可移开视线,避开萧家越那炽热得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眼神,面沉似水,淡淡地回答道:“我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孩,并不值得你为我如此付出。如果救我弟弟需要以更多生命为代价,那么,我只能另寻他法!”

“秦小姐,你觉得以我上京萧家的地位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你还能找到其他出路吗?”萧家越轻叹一声,言语中不无落寞。

“秦小姐,你手中的钥匙,乃是开启暗牢地下逃生通道之用。这巡检司如今所用的暗牢,昔日乃是前朝的天牢。天都掌权后,天牢曾一度荒废。后来巡检司成立,此天牢才得以重新启用,并更名为暗牢,专门用于关押巡检司的囚犯。不过,这逃生通道的秘密,在天都却鲜为人知。我们萧家,自前朝起就是世家大族,因此,我父亲才知晓这个秘密。这把钥匙,知晓者寥寥无几。天都能有今日之地位,我们萧家功不可没。这把钥匙,是我冒险偷出来的。即便丢失,天都最多也只会责罚于我,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毕竟,令弟在此案中,并非关键人物。秦小姐,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你做的!用或不用,你自己抉择吧!”

萧家越说完,给自己斟满一杯茶,端起茶杯,缓缓品茗。

秦可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把青铜钥匙,只见那钥匙造型古朴,质感细腻,钥匙的手柄,做成一个心形,心形的中间是月形的镂空,整个手柄上面搭配着绶带和纽结。钥匙的头部是两个细齿,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细纹,也许已经许久未曾用过,钥匙浑身长满了绿色的铜绣,那层层叠叠的铜绣背后,似乎写满了故事。

下午三点整,太阳高悬于天空,整个城市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一般忙碌起来。此时,一辆豪华房车在上京城郊一座古旧的建筑物前缓缓停下。

伴随着车门轻轻推开的声音,一名身着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子迅速绕过车身走到另一侧,动作优雅地将车门拉开。紧接着,一位身材窈窕、气质高雅的女子轻盈地步下房车,在房车前站定。

秦可静静地站在暗牢门前,仔细地审视着眼前这座奇特的建筑。它既像一座庄严肃穆的城门,又宛如一座神秘莫测的古堡;其外观设计气势磅礴,但内部却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气息。

萧家越领着秦可径直朝着暗牢的大门走去。他们一同走进旁边的门卫室,萧家越出示相关证件之后,门卫便递给他一张通行证。拿到通行证后,一名护卫带领着他们从侧面进入暗牢。

穿过一条狭长幽暗的通道,两人终于抵达一道铁栅栏跟前。那位护卫走上前与里侧的士兵交谈片刻,随即转身离去。接着,由里面的士兵负责引领他们进入监区。

两人跟随士兵,穿过一段昏暗潮湿的通道,终于看到前方有个有窗的房间,那房间的窗户高高在上,窗户上有着粗壮的铁栏杆,从上面射下来的光线,透过粗壮的栏杆投射下来,让整个空间更显黑暗,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简易的架子,架子上黑乎乎的躺着一个黑影。

士兵用钥匙打开那房间的铁门,示意他们两个进去,待他们进去之后,重又给他们锁上铁门。

“秦小姐,你可以上去看看了!”萧家越在一旁提示道。

“嗯!”秦可轻轻应了一声,那声音似乎在微微颤抖。

秦可走到那具黑影跟前,只见他静静躺着一动不动,不过,从他胸前仍在缓缓起伏看来,他似乎仍然活着。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开始能够勉强分辨出他脸部的现状,他脸上遍布血污,脸色苍白如纸,头发乱如杂草,一簇簇粘结在一起,阵阵的散发着恶臭。

这是她的弟弟秦守吗?她似乎也无法确定,于是她俯下身来,轻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守儿!”

那黑影的脸部似乎没有反应,但他的喉结却似乎动了一动。

“守儿,是我,我是你姐姐,秦可!”秦可轻声细语地说道,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将弟弟从睡梦中惊醒。那黑影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秦可颤抖着拿出带来的一瓶水,小心翼翼地将纸巾润湿,然后用抖动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擦拭。随着血污渐渐褪去,她终于看清,眼前这个面色苍白、身体消瘦的男孩,就是她的弟弟秦守。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模糊了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她不知所措。

“他好像快不行了!”萧家越在一旁焦急地说道,紧接着他上前探了探秦守的鼻息:“我们得赶紧行动!”说完,他把一把钥匙递给秦可,然后抱起那黑影,朝门边走去。“快来开门!”他低声催促道。

秦可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泪如雨下。在萧家越的不断催促下,她觉得自己已别无他法,于是,她走到门边,打开了那扇门。

门外并无人值守,那士兵或许要到他们离开时才会返回。

萧家越紧紧地拥抱着秦守,小心翼翼地带着秦可朝着前方迈进。他们绕过一段幽暗深邃的通道后,发现通道的一侧隐藏着一个门洞。穿过门洞,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通往地下空间的石阶。两人毫不犹豫地沿着石阶缓缓下行,但此时周围已无一丝光亮,他们唯有凭借触觉艰难前行,努力去适应这无尽的黑暗。

终于,在石阶的尽头,他们来到了一条被水淹没的小径。冰冷刺骨的水没过膝盖,让人不禁打起寒颤。然而,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毅然决然地继续沿着水路前进。渐渐地,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当他们绕过一个弯道时,一扇古老而庄重的铜制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那缕神秘的光线,正是透过这扇铜门洒射进来。

萧家越静静地伫立在门边,目光凝视着秦可,沉默不语。他深知,此刻正是秦可面临抉择的关头。

\用或不用,你自己抉择吧!\ 秦可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中午萧家越说过的那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她耳畔炸响,令她感到天旋地转、心烦意乱。

她用颤抖的手,掏出了那把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那钥匙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竟微微的闪烁着质朴的光泽,若隐若现间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这把钥匙即将打开的那一扇门,将会决定正在此处的三个人的命运走向。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怎么也止不住。她先是看了看萧家越怀里那个面色惨白、生命垂危的弟弟,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紧握着钥匙,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挣扎与痛苦。她清楚地知道,摆在面前的这条路只能选择一次,而且一旦做出决定便再无回头之路可言。每一个选择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而这些后果可能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呆立了多久。萧家越紧紧抱着秦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宛如一个沉默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一旁,脸上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似乎他从来就未曾来过,从来就不曾存在于这里。

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秦可此时面临的这个抉择意味着什么。这个艰难的抉择现在并不需要他去插手或干涉,因为为了促成今日的局面,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秦可在这关键时刻做出属于她自己的抉择。

而这个抉择,是他已经精心设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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