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赌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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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先向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姐姐捂着伤口，趴在悬崖边向下探身。
拾荒者赶紧将她拎回安全地带，找了个人给她治疗，说道：“放心，我们可是有最好的治愈者，不然怎么能在这种末日下生存。
悬崖下我早就安排人了。
真不明白，你们俩关系这么好，还非让我们帮你甩掉他干什么。”
姐姐松了口气，眼神凛冽：“这个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带我去该去的地方，找该找的人就行。
至于你要的东西，我扔到路上了，跟我来。”
治好伤势，姐姐带众人来到一棵树旁，捡起一个小布袋子。
如果韩锐在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当时在地下室，姐姐装财宝用的。
拾荒者打开布袋，往里瞄了一眼，相当满意。
“看来，你确实有几把刷子，挑得货都很不寻常。
这院长搜刮了那么多财宝，都看不出来有些东西蕴藏着异能，果然是平庸之辈。”
他随手将格格不入的平安结取出，皱着眉看了看，冷笑一声丢还给姐姐，“你的回扣，走吧，位置我们都探好了。”
姐姐收好平安结，点了点头，回首望了一眼悬崖的方向。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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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锐醒来的时候，他正在一个简陋的小山洞里。
一个茅草席加一小撮篝火，就是全部家具了。
“我这是，被人救了？”
脑子没摔糊涂，他还记得自己从多高摔下来的，想必救自己的那个人肯定也费了不少功夫。
于是他想尽办法想找到救命恩人。
先是等，再是寻找洞内的蛛丝马迹，又或者出去看看有什么人影，可始终一无所获。
再想起姐姐还在那帮坏人手中，他的内心愈发不得安宁。
“对不起了，恩人，虽然你救了我，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在洞内留下标记，尽可能表达自己的意思，随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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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为独行侠以后，他对所有人都多了一份警惕。
但戒备归戒备，如果确认那人真的对自己没有威胁，他还是愿意向对方施以援手。
在姐姐的影响下，他一直都相信，哪怕这世界残破不堪，美好总会在某条不起眼的小路终点，等着人们去发现……
而他们，绝对是这条路上最坚定的践行者。
可后来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糟。
在前进的过程中，那低语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把你的一切，都赌给我吧……】
这句话像存在心底的梦魇，挥之不去。
哪怕在睡觉的时候，这些字也会幻化成瞳孔深处的血色丝线，悬挂在视线中央。
伴随着低语的侵扰，他越来越感到自己欲望的膨胀，见到别人有的，包括食物、水、衣服，甚至生命，他都想不顾一切的夺回来。
或许，这是那个乱世每个人的心理缩影。
但在一个8岁的孩子身上，这些就成了每天都要折磨一遍身心的残酷事实。
在旅行的途中，他也最终确定，这低语乃至自己心态变化的根源——金币。
他有无数次想要丢掉金币，但想起自己跟姐姐的约定，还是一次又一次忍住。
反正这几个月都挺过来了，再咬咬牙吧。
美好总会来的，对吧？
韩锐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年多。
最黑暗的时刻降临了。
那是一个严寒时节。
一伙人途经韩锐的住处，发现了他。
他们看上去很久没吃饭了，一见到活生生的人，抽出了刀就冲了上来。
好在韩锐生存经验丰富，提前布置了机关，发现了接近的匪徒。
借助机关的帮助，韩锐成功逃开了一段距离。
没来得及穿好保暖服的他，在没过膝盖的大雪地上艰难前进着。
因为天气寒冷很难狩猎，韩锐已经半个多月没吃过饱饭了。
每迈出一步，他甚至都要给自己说两句话打打气才走得动。
可暴雪与狂风覆盖了整座城市，光靠信念，抵挡不了生理上的绝对极限。
韩锐眼看着就要被冻死，可身后，还能依稀听见那队人马的吵闹声。
真是阴魂不散啊。
【把你的一切，都赌在我身上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金币的低语又开始折磨起来。
身心的双重打击，让他寸步难行。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风雪突然小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他赫然发现前方百米左右，有一间小木屋。
飞雪再也飘不进眼眸，他的眼神满是炽热！
我就说，坚持下去，总会来的！
很快，身体的大部分已经没了知觉。
风刃割过耳朵的呼呼声，是他唯一能感觉自己还活着的地方。
他朝着十几米外的房屋艰难地走去。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眼前的房屋出现了亮光。
光芒让他的步伐都快了不少，仿佛积雪都被化开。
来到门口，他已经没力气敲门或是打招呼，而是径直闯了进去。
撞开门的一瞬间，他就昏了过去。
昏倒前，他听见了一声“诶，哥，你没事吧”。
是个孩子，而且，比自己还小？
完了……
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
一段时间后，他醒了过来，看到床边一个看上去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正拧着抹布。
抹布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小男孩将抹布盖在自己的额头上，一股温暖从头到脚，贯通全身。
“我给你煲了点热汤，待会喝了哦！”
小男孩指了指灶台上的铁锅，韩锐这才闻到一股馋人的香味，口水都不自觉分泌了许多。
但他知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那诶人啊呢！哈们诶日爱追着额！”
因为很久没跟人交流过，再加上刚经历过极寒，韩锐的语言能力出现了极大的退步，不得已只好手嘴并用。
好在那男孩理解能力比较强，他盛过来一碗热汤：“哦，你说有队人马一直在追着你啊？
没事，我在这附近布置了些陷阱，而且看到你的样子，我大概也猜到啥情况了。
把你接进来之后，我把四周盖上了白色的布，迷惑视线很好用的，哈哈哈。
不过你也真厉害，居然没掉陷阱里，运气真的好。”
韩锐有些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也就8岁的小男孩，经验这么丰富吗？
没等他想这么多，小男孩已经把汤递到韩锐眼前。
他已经快要饿到虚脱了，顾不得什么，咕噜咕噜灌下肚。
小男孩温柔一笑：“我是一个人住这的，因为战乱，家人们都走散了。
所幸这里因为地势偏远，提前准备了不少罐头一类的食物，倒是饿不死。
就是修陷阱补房子啥的，全都得自己干，累死了。
一个人被迫学做这学做那的，真是伤脑筋啊。”
小男孩揉了揉后脑：“还以为一时半会遇不到人了呢，结果一见就是同龄的大哥哥呀，嘿嘿！”
男孩说话声很激动，两只眼睛期待的盯着韩锐，仿佛在说——等你伤好了，多陪陪我聊聊天吧，咱们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韩锐放心了些，看着对方红润的脸庞，感觉不像是坏人。
“我……”
正当他准备介绍自己时。
砰！！！
屋子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风雪将那帮人身上的血腥味一齐带了过来。
韩锐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直面绝望了。
“哟，俩人，看来能加个餐喽。”
一个为首的老汉玩弄着一把半人长的朴刀，上面还有些结霜的红。
“等一下，你们看看这个！”
小男孩颤颤巍巍道，随后伸出手指了指房子的角落，一块盖着布的区域，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揭开布，一抹闪耀的金色让众人赶紧躲避视线。
那是一堆货真价实的黄金。
“这些，这些都给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好不好！”
小男孩恳求地说。
但老大根本不理会，嘴里一个劲儿嘟囔着，“什么钱不钱的，这个破时代，钱还有个屁用？
你就是把一房子的金子都给老子，老子特么有地方花？
实力才是最强大的通行证！”
韩锐落寞地摇了摇头。
真可笑……这世道，钱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小男孩原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成熟啊……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韩锐双腿都开始发颤。
雪花划过刀刃，在刺骨的空气中发出讥笑。
寒光逼近，暴风狂乱。
【这种天气，血都溅不出来。】
【韩锐，你的死相，会很好看的。】
【你会变成一座巨大的血色冰雕，看着他们将你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再大快朵颐！】
他仿佛听到金币发出人声，一点一点引诱着自己。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等什么？】
【哦不，这样都下不了决定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大概理解了。】
【这世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微不足道。】
【患个病，遇个匪，或者找不到食物，分分钟就没了。】
【所以才会涌出那么多漠视生命的人。】
【他们漠视自己，漠视别人，漠视这个世界。】
那大汉的肌肉已经绷起，刀刃开始挥舞，不出意外，一秒之后，尖锐的刀锋将会以一道完美的弧线割开自己的头颅。
但这一切，似乎开始慢了下来。
就像，有个上帝之手在调皮地玩耍着慢放键。
金币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你不一样，你愿意相信，自己的未来，世界的未来会是一片美好。】
【你认为自己的一切不可衡量。】
【我懂了，我懂了！】
【让你赌上一切，与让你去死没什么不同。】
【所以，你只需要赌上一点点就够了。】
【不需要你赌上一切了！】
韩锐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坚信，姐姐能从那群人手中活下来。
既然如此，为了找到她，自己也必须撑过这次危机才行。
他真的动心了。
恰在此刻，敌人的速度彻底停下。
“你真的，会帮我吗？”
【没错！】
“我要……献上什么？”
两年前，他也曾问出过这个问题，但不同的是，这次金币给出了回应。
【什么都可以，你能想到的，能够足以应对眼前这种情况的东西。】
韩锐大脑一片空白。
有什么东西，能和自己与同伴的性命相提并论？
如果是用一点点寿命去换整整两条命，显然不是一场等价的交易。
等等……
什么时候，说这是场等价的交易了？
韩锐突然发现了声音里的玄机。
从始至终，一直有个很奇怪的字样——赌。
如果是一场交易，应该是“换”之类的字才对，为什么会是“赌”。
既然是“赌”，那就会有概率。
既然是概率，也就意味着即使自己送上这件东西，说不定也会难逃死亡的结局。
那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自己赌赢的概率增大呢？
可是手边空无一物，究竟什么东西，能比性命还要重要，并且还能衡量的呢？
“赌上……一切……”
霎时间，韩锐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睛四处张望，企图观察到这个一直与他对话的“祂”。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来吧，献上你的决定，来赌上一把。】
【就小小的赌上一把！】
【看看刀刃是会削掉你的头颅，还是会割开对手的喉咙！】
【当然，如果不放心，可以多献上一点点。】
【没关系，我只再多要一点点就够。】
“如果我多献上一点，是不是，存活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是的是的！】
那声音听起来欣喜若狂，好像认为韩锐终于开窍了一样。
【心动了吗，要不再多赌点？】
韩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敌人已经开始慢慢动起来了。
赌局，进入了最终倒计时。
“你说，谁不想活呢。”
韩锐冷笑一声，淡定地说道。
他听到金币似乎发出了讥笑，认为自己赢定了。
“所以……”
他将食指和拇指夹在一起，仅留下一道肉眼不可察的小缝，一字一顿道：
“我只赌，一，点，点。”
金币沉默。
时间恢复。
刀刃甩向脖颈。
渺小的身影，不闪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