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征夫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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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狄青在任将军镇戎军营中，挑着灯，连夜看了看范大人写给他投奔任福的一封书信:
“狄青啊，自上次秦州一别，老夫就觉得与你特别投缘。和你一样，老夫自幼也是在寺里学得的本领。当然不是洛阳金蝉寺，而是淄州醴泉寺。我本是苏州吴县人士，两岁父亲去世，母亲改嫁淄州地主朱文翰，我也更名为朱说。可好景不长，母亲在朱家受委屈，把真相告诉了我，原来我是吴越王(五代十国)的武宁节度使范墉之后，一时悲愤不已。朱家山后有座小寺庙名叫‘醴泉寺’寺内住持、长老德高望重，肯教我知识。于是我在寺内苦读三年，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我人生中第一个官，朝廷给我封了个‘盐仓监’。”
“可那时，朝政紊乱，刘太后霸占皇权垂帘听政，虽有宦官吕夷简扶持，但仁宗皇上二十岁左右都没有实权，只是个傀儡。有一次，刘太后要仁宗携文武百官一同为她跪拜祝寿，见要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刘太后(并不是仁宗生母，仁宗生母为李宸妃，刘后是其父真宗的受宠爱妃)行跪拜之礼，赵家颜面尽失。如果放任刘太后骄横跋扈，那岂不是让她成为了第二个武则天？！大宋江山从此改姓刘？当时我一小小盐仓监，不惧生死，贸然给刘后写信，要她不要如此得意，给皇上留点面子，结果因此得罪了刘后被贬陈州。”
“后来太后驾崩，仁宗即位。我被召入朝中奉位右司谏。时年，仁宗不喜欢相貌朴素的郭妃，欲废之，欲立杨太妃为后，并参与军国大事！郭妃是皇上的发妻，我岂能让他突然废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是我当面直谏，无怨无悔。岂料这不仅仅是皇上的意思，更是宰相吕夷简的意思，我就这样得罪了吕宰相，又一次被贬知江淮。”
“时年，江淮一带蝗灾连连，百姓饥饿的连稻草都吃。朝廷不管，老夫管！于是我拿着百姓吃的稻草亲自赴东京开封府，找皇上体恤民情，要他品尝这稻草的滋味。结果这下又被贬到更远的地方去了，知越州。”
“后来还是朝中兄弟韩琦以谏官的身份向当今皇上请求我去延州边关做安抚副使，我知鄜延(今陕西延安)，他知泾原(今宁夏南部靠近固原)。没想到却和他闹变扭……”
“狄青啊，真理总要得到实践过后才晓得。我们认为这是对的，或许他们认为这就是错误，只有等实践以后，他们才会知晓！”
狄青看了看范大人写给他的这封信之后不仅感同深受，而且深沉叹息。
当晚真是夜不能寐，感慨万千！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年，此时秋意正浓，山上的黄叶遍地都是。快中秋节了，战士们无不思念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无心应战，春节时也不能回家跟家人团聚，格外忧愁、伤心。
第二天一早，狄青看着这些将士们满目惆怅、无精打采的样子，即失望、又难过。
在他失望之际，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张义他们。
“大哥、大哥！！”张义他们踏着积雪，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大哥，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就是，我牛二可想死了大哥！”
狄青高兴地对他们说道:“外面风寒，来屋里坐！”
“大哥，这好久没有见着你了，你倒瘦了些许多呀！”来到帐中，牛二他们围着一张桌子，和狄青叙叙旧。
“哦，是吗？什么好久没见，明明就格了十几天，怎么你们也投奔任福将军麾下？”
“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好兄弟吗？以后你走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张义高兴地说道。
“来、来、来，喝酒、喝酒！大哥，我董超给你满上，你可不要再记前嫌了哦！”
“董超，你现在不仅改了许多，而且变得十分英勇无畏了，你不顾生死地在三川口一役把王信将军救出，狄青真是欣慰呀！来大哥敬你一杯！”
“干！”
“干！”
这时牛二见这酒没有菜下肚，于是生气地找任将军讨要肉吃！但被狄青一把拉住。
“大哥，你这拉着我干什么，我牛二一日没肉，那肚里的馋虫直蹦哒，害的我牛二直苦！”
“牛二，现在三军军费紧张，任将军都把士兵的头盔都扣下来了，你还想问他讨肉吃？！”
“大哥，牛二一日无肉生不如死！况且我们为他辛苦打仗，他们理当提供肉食，不然那有力气打仗，我去找他理论去！”
话音刚落，牛二就直奔任将军营中去了。
正当狄青要上前追他时，酒鬼卢伟对狄青说道:“来，大哥，我们继续喝，别管他那么多，他要去就让他去吧！”
“不，卢伟！牛二性情耿直，我怕他直冲冲的性格会和任将军吵架，我还是前去看看吧！毕竟我方阵脚一乱，敌人就会趁机攻打！”
于是狄青连忙跟了上去……
牛二飞快地跑去任将军帐中，见任将军正准备操练兵马，和任将军一起说了这军中无肉的事，任将军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对他叹气道:“眼下朝廷千里迢迢越过西北荒地给我军送粮食，有高粮、玉米吃你就将就将就，别想着吃肉啦！”
“可是将军，你怎么天天有酒有肉的啊？”
“嘿，我说你一个小兵，我可是庆州副都部署，你怎么能跟我比？！”
“哼！真是的！”任将军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来到操场，点精兵两万，在教场上训练。只见教场上草地泛着厚厚的落叶，几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兵调皮起来追逐嬉戏，还捡起地上许多枫叶将它们揉成一团，互相欢快嬉戏地打闹起来来。
任将军见了很生气，连忙喝道:“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道队伍里面去！”
话音刚落，那几个年轻小兵又灰溜溜地回到了队伍当中。
这时狄青走了过来，见任将军面色难看的样子，不禁问道:“将军何事，在此发怒？”
“你看，我军将士这些不听话的、老弱病残的该如何置？”
“不如这样吧！这些人就不随大军出征了！”
“狄青，你说什么？你知道要是少了他们，我大军就会减少两千兵马呀！”
“将军，留的这些歪瓜裂枣的士兵只会耽误大军的行程，在战场上没有任何帮助！打仗不一定是人数多才能取胜，更靠的是方法策略！狄青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让这些老幼病残的兵，还是先送他们回家乡看望自己日夜思念的亲人吧！”
“好吧！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把这些兵有模有样，这样吧！我就封你为这些兵马的教头如何？！”
“嗯！好的！”
于是在操场上狄青又成了任将军的兵马教头训练这支即将出征的部队。副将桑怿，钤辖朱观、都监武英等人见狄青训练的规规矩矩，连忙夸赞。
“哈哈，狄青啊！你倒是把他们训练的像那么回事呢！”
“那里？”狄青问道。
“哼！”话音刚落，他们三人就瞪着眼睛走了。
狄青一眼茫然，心想，看来我还真不懂这些官场之道，无意间就抢了他们饭碗，得罪了他们……
第二天早上，任将军就接到了韩大人去怀远城迎战的消息，韩大人告诉他见好就收，但他却认为，我天朝大国，何惧这些蕃帮小国！于是气势汹汹地就带兵2万，领着桑怿、朱观、武英他们出发了。
出发时，并没有跟狄青说一声，往西直奔怀远城去了。
狄青一早发现任福已经倾巢而出，看来他还是没有听我的话……
“镇戎军和怀远城中间隔着高耸险峻的六盘山，若要到达怀远就必须翻过西边的六盘山。将军你为何就是这么不听劝呢！那些老幼如何能翻山越岭？”狄青在帐中惆怅道。
这时牛二跑到狄青身边对他说:“他娃儿的，连这些老幼病残也不放过，待会有他好受的！”
“牛二！你现在不要在这说风凉话！范大人、韩大人都有恩于我们，我们岂能知恩不报？！我们这就去跟着他们大部队一起进发怀远城！”
“可任将军他就是不听咱劝呀！大哥难道你想拉着咱和他们一起送死！”
“是啊！狄青几次劝说他，他都听不见！就连韩大人的话，他也只听一半！范大人原本是不主张贸然进攻的，要我们加强边关防事，把各边关的各个寨子修坚固来，这样才能有效牵制住对方铁骑！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培养一支能与敌人抗衡的骑兵！”
这时酒鬼卢伟听了狄青的一番话，无奈道:“那就干脆留在这镇戎军守城！这些这么个主帅像个爷似的天天在军营里做威做福，还挺固执，我卢伟早就看不惯他们了！”
“卢伟！你这句话何处此意？！大家都不是在为国为民，有什么好嫌弃的！”
“好！狄青就算你是万人敌！你能以一敌万！可我们呢？万一那个任将军一不小心中了敌人埋伏，你可以杀的出重围，但叫兄弟们怎么办？！”
这时，狄青顿时茫然地看了看他们这几位兄弟，一路上从在雁门关跟随宗帅杀敌，到现在来到延州各边关跟随李士彬、刘平、任福，尤其是上次在三川口之战，刘平大军在傍晚时分，来到三川口西南山脚下中了敌人十万大军的埋伏，当时大军已经快被敌人杀的全军覆没，他们也在顽强抵抗，力保刘将军不失。
“看来是狄青对不住你们了……”狄青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去驰援任将军。
忽然，“大哥！我们原意与你同行！”
狄青此刻忍不住落下的眼泪。
“驾、驾、驾……”
六人急匆匆地跟上大部队的部伐，终于敢上来了。
这时任将军见狄青他们也跟上来了，笑到:“呦！你不是不主张打仗的麻？怎么也跟上来了？！”
“任将军，狄青此次前来就是来劝说你撤军的呀！狄青昨晚夜观星空发现陨石西落，将军此次出征对你实在不利呀！”
任将军哈哈大笑地取笑狄青说道:“狄指挥使，你无非就是要本将军撤军，想来编出来的借口罢了！待本将军凯旋，看我不怎么羞辱你！驾！”
话音刚落，任将军就西去翻过六盘山山间岔道，后面的小兵都已经翻山越岭累的够呛！尤其是跟在队伍后面的那些老弱病残的兵，狄青看着他们艰难前行，不免深感任将军固执。
终于大军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跋涉，翻过了六盘山来到了山下一座小城，怀远城。
正好在这怀远城里果然遇上了夏军一小部队，才八千余人。任福见敌寡，兴致勃勃，大喝：“杀敌！”
可没想到，敌人还没战就纷纷逃往南边张家堡(张义堡)。
正当任将军要率兵追杀时，狄青连忙拉住他的战马，劝说道:“将军，敌人岂有不战而退之理！这分明是他们的诡计，将军莫要中招呀！”
“狄青，你休想坏本将军好事！等本将军凯旋，必然军法处置你！！”
“驾、驾、驾……”
只见任将军拼命率部队追击他们，跟着他们一直往南追，追到了张家堡一带。
任将军正乐呵，这伙傻兵傻将竟然往敌人要塞逃跑，真是够笨的！心想我就在张家堡联合常鼎(影)、刘肃将军一起对付他们，给他们来一个全军覆没！
这时，他身边的副将桑怿对他说道:“将军，我们不能让功劳全都被常将军抢了去！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追上去！”
“好！桑怿说的及是！三军将士给我冲上去！”
一下子，任福大军浩浩荡荡地追来，越过捺龙川，直抵张家堡。任福将军此时与常鼎会和，杀的敌方丢盔弃甲地逃跑了。
只见这批西夏大军连忙甩下骆驼、干粮、布匹，惊恐万分、抱头鼠窜，一路沿笼洛川方向逃去、另一路则跑向好水川。
“哈哈哈，真是些鼠辈！”
任将军笑那些向笼络川方向逃跑的夏兵太傻，因为他们不知，在笼络川西口驻扎在羊牧隆城的宋将王珪在等着他们呢！
可另外一路往好水川方向逃跑到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是想趁机攻打西南方向的笼干城(今宁夏隆德)，还是进一步往南攻打渭州，不行我得去看看。
于是他派两路兵马，吩咐副将桑怿跟随自己带兵一万追击往好水川方向逃跑的西夏兵，其余的交给朱观、武英，向笼络川方向追赶，与王将军来个左右夹击！
正当任将军要往好水川方向前行时，狄青连忙劝阻。
“将军，天色以晚，穷寇莫追，怕前面有埋伏！”
“哈哈，狄青，我已让探子在这附近查看，没有埋伏，狄将军你真是多虑了！”
“将军，你就听末将一言吧！”
任将军贪功心切，不能让王将军在这羊牧隆城领了大功，我们必须赶在王将军前面，一鼓作气歼灭这些党项余孽，等领了头功，好好收拾收拾狄青你这个败我军心的家伙！
任将军刚追到好水川时，忽然发现地上放有几个木箱子，他差人打开，不料突如其来数百只鸽子齐飞空中！一刹那间，四周围马蹄纷飞、席卷大地，顷刻间，十万西夏大军环环包围任将军部队才一万之众。
西夏大旗左右晃动，让宋军看了眼花缭乱。那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将领威武雄壮，气势凌人，他身披青龙铠甲，头带龙头盔缨，左手铁杵，右手钢鞭，有万夫不挡之勇。
“哈哈哈，任福你中计了！！还不速速投降，饶你不死！否则杀得你片甲不留！！”
“西贼休的猖狂！我任福身为大将岂能投降？！”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看杵！”
话音刚落，那大将手拿铁杵力道极猛，向任福头上横扫过来，任将军迅速弯腰低头躲开，然后用手中长枪反击。不料确被那大将的铁鞭缠住枪头，紧接着又一条铁杵如烈火般向他腰部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