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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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听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高悬了一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心中的痛意便滋长了起来。她深深地叹了一声,手扶着木门站起身来,而后缓缓走到窗前的小木桌前坐下。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铜镜中的那张秀美面容,她不禁愣住了。她从未认真地端详过自己的样貌,镜中的那张脸真是极美的长相。玄颜长的真美呀!难怪王安之会如此痴恋于她。柳繁生喜欢的,想必也是这张秀美的容颜吧?柳繁奕曾说过,这是他哥哥喜欢的容貌。那若我是自己的本貌呢?我原本应该长成什么样子?她的目光落在眉端浅浅的月牙印记上,眉头微微蹙起,她不愿做玄颜,却已然是玄颜,有着她的容貌,习的术法剑术也与她一般无二。她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身体无力地伏倒在方桌之上。这一日,她心力交瘁,精疲力竭,竟就这般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之中。在睡梦中,她似乎回到了过去,看到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待她悠悠从梦中醒来,窗外已是月色满园,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仿佛给整个房间披上了一层银纱。屋内一片静谧安宁,她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被压至麻木的手臂,一阵寒意袭来,她脑中的困乏之意顿时消散,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窗外。一眼便望见竹椅上那清冷的身影,心中立时生出一丝不忍。他木然的坐在那里,如此的孤寂无助,身形单薄的似要碎掉一般。今日痛失至亲,他一定痛苦至极吧?而此刻,他身旁竟无一人可以倾诉,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巨大的悲痛。
玄青缓缓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轻轻地走到他身侧。银白月光将他周身罩住,似笼着一层薄薄的寒雾。当她走近他时,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到来,微微抬起头,灰暗的眼眸中渐渐亮起一丝星光。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伤意与渴望,让玄青的心不禁为之一颤。他猛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搂住她,仿佛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他的拥抱如此有力,以至于玄青几近无法呼吸。他的手臂紧紧环绕着她,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玄青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抑不住心中猛然滋生的怜悯,抵住他胸口的手缓缓垂落下来。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任由他这般搂着自己,若是这样能够给予他一点慰藉,那么就为他扮一日的玄颜吧,只此一次!
此时,王安之蓦地从竹椅上站起来,抱着怀中的女子大步走向木屋。
玄青心中一惊,不知他意欲何为,正欲挣扎。他已走到榻前,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他那修长的身躯仿若无骨般,缓缓地跪坐在床前的木榻上。他将脸颊轻轻贴在床沿边,闭上双目遮住眼中神伤,口中喃喃自语道:“如此陪我一夜可好?”
玄青默默地凝视着他,眼见他苍白的面容渐渐被倦意笼罩,似乎唯有如此,方能让他安然入睡。她静静地注视着他宛如孩童般的睡颜,不禁轻声叹息,将脸颊深埋进柔软的床褥之中。心中生起无限怜悯,她实在是不忍,不忍将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手中抽出,更不忍心将他唤醒。那便如此陪他一夜,明日便走。她闭上双目,如此想着,渐渐沉入梦乡。
接连数日,王安之皆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好似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玄青一直寻觅不到脱身的时机,心中愈发焦躁难安,整日里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这一日清晨,玄青悠悠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便发现王安之似乎已经离开。她急忙坐起身来,匆匆跳下床铺,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向外张望。窗外的小院子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静谧而安宁。
此刻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洒落,树林中一片静谧。
玄青的目光在小院中扫视一圈,并未见到王安之的身影。她微微低下头,暗自思忖道:“难道他真的已经离开了?”她低头沉思片刻,心想他或许是去处理虞楠的后事了吧。此时正是逃走的绝好时机。想到此,她迅速转身回到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而后,她推开房门,快步走出小院,疾步奔入林中。她一边走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幸运的是,她并未发现有任何人守卫,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阻拦的阵法。她心中暗喜,加快了步伐,如飞一般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当她终于来到山脚时,眼前豁然开朗。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湖边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个人影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玄青的心跳陡然加速,她的脚步瞬间滞住,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他的手捧着自己的胸口,神色哀伤:“玄青,你那日那样待我,我痛心至极!”
玄青一双秀目中盛满疑惑:“柳繁奕!你为何在此?”
柳繁奕听到玄青叫出他的名字,眼中现出诧异神色:“你竟一眼便认出我来了?难道我装的不像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仔细地审视着自己身上的衣着,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革带,好似在寻找破绽。
“你要做什么?”玄青见他如此,心中暗叹了一声,不知这柳二公子又要耍何花招。
柳繁奕并未作答,反而大步朝她走来,唇边挂着一抹狡黠的笑:“你当真不喜欢我哥哥?”
他的语气十分直接,让玄青有些猝不及防,玄青未想到他竟问的如此直白,霎时脸颊飞起红云,她紧紧抱住手中的长剑,微微低下头,不敢正视柳繁奕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繁奕见状,低头试图寻找她的双眸,眼中依然闪烁着一丝戏笑:“若你当真不喜欢他,与我试试如何?”
玄青倏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直视着他,恼怒道:“柳繁奕!你哥哥喜欢什么,你都要争一争是吗?”
“你怎知他喜欢的,便不是我喜欢的?”柳繁奕扬起他漆黑的眉,双手抱于胸前,似不服气一般。
玄青被他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想,难怪柳繁生要躲到太芜院。若是我有这么一个烦人精弟弟,我也得躲的远远的。
柳繁奕低头打量着她一身行装:“你这是要去何处?不陪王安之玩过家家了吗?”
“不用你管!”玄青瞥了他一眼,提步便走。
柳繁奕朗声道:“好呀!那你走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哥哥,应也并不想管他。”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离去。
玄青稍稍一愣,滞住了脚步,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高声道:“他怎么了!”
柳繁奕止住身形,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口中淡淡地说:“他应是要死了吧!”
“为何?”玄青心中并不信,只觉柳繁奕又是在故意戏弄她,但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忍不住继续追问。
柳繁奕垂下眼眸盯着她,唇边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你管他做甚?”
玄青被他气得无可奈何,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似带着恳求般,轻声说道:“柳繁奕,别闹了,好吗?”
柳繁奕一挑眉:“成虚那老古板给他三日期限,命他将你带回太芜院。若是不从,若他胆敢违抗,便要遭受三百戒鞭之严惩。现已至第三日正午,他仍在太芜院,并未来此,可不是快要死了吗?”
玄青闻此,面色一怔,耳中嗡嗡作响,不禁红了眼眶。
柳繁奕则微微低头,紧盯着她的双眸,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心疼了?”
玄青抬眸望着他,神色坚定:“你带我去太芜院,让我拜见成虚圣人!”
“阿颜,你真的要走吗?”王安之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语气冰冷而悲凉。这几日,他日夜守在她身旁,他知道她一心想走。
“是。”玄青转身直视着他清冷的双眸,她已无力再顾及他。
王安之垂下眼眸,神色落漠:“为何?你不是已愿意认我了吗?”
玄青深吸一口气,决然道:“因为我根本就不记得你,我只知自己名为玄青,你所说的一切,我全然不知!”
“那么你那日为何选择留下?”王安之眼眸中浮现点点星光,心中似还抱着一丝希望。
玄青声音微颤:“因为我怕你发疯!你说过你已在这山中布下大阵,我怕你因虞楠之死,伤及无辜。我知道你在中州各处设有育婴堂收养弃儿,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不愿见你一念成魔,遭世人唾弃!我与你曾同生共死,我虽不是玄颜,也视你为至交好友!你若不要我死,我们本可如朋友般相处。”
听到此,王安之长眉紧蹙,满脸困惑不解:“我为何会要你死?”
玄青轻叹一声,她还是不敢说实话,她怕,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她垂眸沉默了片刻,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因为你一心想杀死玄青,而我只想做玄青。”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深深刺入了王安之的心。他心中痛意猛然袭来,令他身形微晃,几欲无法站稳。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悠长而深沉:“你做玄青才快活,对吗?”
“是!”玄青神色毅然决然,手指紧捏住手中长剑,似随时准备应战。
“那么便如你所愿。”王安之骤然转身离去,他知道她这些日子是如何的痛苦,让她如此的痛苦,并非他所愿。她若觉得做玄青畅快,那便如她所愿,他只愿她一切都好。
玄青未想到他竟就这样放自己走了,昂扬的斗志立时颓下,木然的呆立于阳光下。她望着林荫下落寞的身影,想起这几日他欢快的神色,心中泛起怜悯:“王安之,阿颜希望你快活的活在这天地之间,她不愿见你终日忧愁,你应努力达成她的心愿才是。”
王安之的身形顿了一瞬,旋即疾步消失在密林之中。他回到那方小小的院子,静静地坐在桂花树下,嗅着满院醉人的桂花香气。抬眼环顾着四周,这宁静的小院又只剩下他一人了。这里终究只是他的一场幻梦罢了,终是要醒来的。他无力地瘫坐在竹椅上,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细细回味着那日怀中的温存,只愿自己能在这场梦境之中待的久点,再久一点......
望着王安之渐渐远去的背影,柳繁奕眉头紧皱:“既如此,那日在寒无涯,你为何又那般瘫软在他怀里,软言细语,以至他心生痴念。你这样做岂不是戏耍他?”
玄青默默垂首,心头涌起愧疚之意。若非当时自己悲痛过度,以至失了心神,也不至于令他痴狂至此。她声若蚊蝇般,低的几不可闻:“我并不记得当日之事,亦未曾有意戏弄于他。”
柳繁奕一双星目直勾勾的盯着她,似要在她脸上寻出意图。
玄青垂眸躲开他的目光,那眼神太似柳繁生,看的她心烦意乱:“你不信便算了,如今带我去太芜院要紧。”
柳繁奕略扬起脸,眸中现出得意之色:“好呀!那你如何谢我呢?”
玄青瞥了他一眼,不耐道:“你难道不想救你哥哥吗?为何还要谢你?”
柳繁奕挑眉盯着她:“我不想呀,看他被打我开心还来不及。你不是从不欠人人情吗?如今我帮了你,你理应谢我才是。”
玄青心中急躁,已是十分不耐,又不知太芜院方位,只得耐心与他周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意,而后冷冷地问:“你要如何谢?”
柳繁奕双臂抱于胸前,略歪着头看着她,戏笑道:“你妹妹可否婚配?若没有,你将她介绍于我如何?我们兄弟二人与你们姐妹二人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段佳话。”
“柳繁奕!你闹够了没有!”玄青忍无可忍,眼内怒火燃起,手中紧握长剑,似要向眼前人斩去。
“好了好了!生这么大气干什么。带你去就是了!”柳繁奕撇了撇嘴,转身便走。
玄青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定了定神,这才疾步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一同施展法术,如飞鸟般急速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太芜院。此刻,夜幕降临,已到了掌灯时分。
柳繁奕将玄青带到太芜院山脚下的一座小亭子里坐下。
玄青环顾四周,只见四周黑漆漆一片,万籁俱寂:“为何要坐在此处?”
柳繁奕抱起双臂,无奈叹道:“你有所不知,那成虚甚是古板。你若自行前去,便不能算是我哥哥将你抓来的了。须得先与我哥哥会合才行。”
玄青闻他此言,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柳繁奕见她这副模样,剑眉微皱:“你笑什么?”
玄青抬头看向他,微斜着脸颊,眸中挂着得意神色:“你不是看你哥哥挨打很开心吗?为何还为他计划的如此周全?毒舌郎君?”
柳繁奕被她这一番抢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扭过头去,轻哼一声,以示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