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灵犀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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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虞楠,已是六年之后,彼时中州大地瘟疫横行,流民遍地,饿殍遍野。值此乱世,各类精怪妖魔也趁机作祟,太芜院上下疲于应对,各玄门世家纷纷派遣弟子入世降妖除魔。
这一日,王安之率扶云城众弟子围剿食尸鸟妖,自凌晨战至日落,方将食尸鸟妖斩杀殆尽。
扶云城众弟子已是精疲力竭,便寻了一处山洞略作休整。
身体的伤痛,令王安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大疫之年,他的身体实难承受如此疲累,然而,如今已无人在意。
至深夜,他仍无法入眠,更觉洞内人多味杂,难以忍受。于是起身出洞,欲呼吸山间清新空气。
他沿山路行至山顶,沿途于树上刻下栀子花纹,期望虞楠能循此标记找到他。突然间,他听到远处山谷似有异动,遂停下手中刻刀,飞身跃上山顶巨石之上眺望,只见远处山谷中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激烈缠斗。
王安之心生好奇,忍不住提步跃至山谷前方,藏身于一棵大树之上,细观谷中情形。
他凝眸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手执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与一只浑身棕红、宛如耕牛般巨大的妖物激烈地战斗着。那妖物悄然无声地悬浮在半空之中,背上长有一对硕大的肉翅,一双惨白的眼睛透露出丝丝凶光,长长的舌头如同一条血色的铁链,不时从口中甩出,在空中挥舞抽打,来势汹汹。
白衣女子长剑不断挥斩银光四射,动作迅捷如电,但那妖物的身形却极其敏捷,左躲右闪,轻松避开了女子的攻击。
女子见状,突然将手中的长剑奋力抛出,那长剑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在空中急速盘旋飞舞。刹那间,无数道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剑网,将妖物牢牢困在其中。女子衣袖轻拂,一根金色的长绳如灵蛇出洞般飞速射出,精准地套住了妖物的身体。那妖物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束缚,但那根金色长绳却越收越紧,让它根本无法逃脱。
这只妖物竟使出蛮力,猛然将女子甩向了高空。女子凌空而立,手拉金绳,顺势收剑,狠狠地斩向妖物的头颅。
妖物避之不及,被长剑硬生生地削去了半张脸庞,顿时鲜血四溅。那半张带血的脸随着一阵血雨,如飞石般朝王安之所在的方向急速砸来。
王安之侧身闪躲,身形一晃,从树上坠落,尚未待他站稳脚跟,林中一头妖物猛然冲出,直扑他而来。此妖物体型巨大,竟比方才那头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王安之手中长剑腾起银光,斩向妖物,一击即中,却未伤那妖物分毫,剑身反倒应声碎裂。眼看着妖物即将踏头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挡在王安之身前,以身挡住巨兽。
只见那妖物奋力一击,女子周身白光骤起,如一道坚实护盾,硬生生将妖物冲击震退,妖兽轰然跌落,乱石四处飞溅。女子身形晃动,脚步后退,刚欲站稳。那妖兽又冲将过来,女子手持长剑奋力斩出,妖物急速闪避。旋即从侧面冲撞而来,口中长舌如闪电甩出,直射二人。
王安之一掌拍出,掌风凛冽,如狂风暴雨直劈妖物面门。妖物躲闪不及,被掌力正面击中,身形一顿。
女子见机不可失,立即飞身而上,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如闪电般迅速刺向妖兽头颅。只见剑光一闪,鲜血四溅,妖兽惨叫不止,头部血流如注。然而,此妖兽异常顽强,虽受重创,仍不肯轻易屈服。它张开巨大肉翅,如铁扇般狠狠拍向女子。
女子猝不及防,被劲力直接扇到数丈之外,重重跌倒在地。
王安之见状,果断欺身上前,手中两枚锋利的飞刃如闪电般疾驰而出,恰似流星划过夜空,径直刺向妖兽的双目。
妖兽察觉到危险,企图躲闪,却已太迟。飞刃精准地射中它的双眼,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遭受如此致命一击,妖兽终于难以支撑,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它不断扑扇着翅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王安之趁机掏出取灵金符,奋力射向妖兽的头颅。金符光芒大盛,瞬间没入妖兽体内。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妖兽的身躯逐渐消散,化为一团浓密的黑雾。而在黑雾之中,唯有一颗晶莹剔透、宛如玉石般大小的妖灵缓缓落下,静静地躺在地上。
王安之小心地将妖灵拾起,放在手心中仔细端详。他心中甚是疑惑。寻常妖灵皆为幻体,此妖兽妖灵却是颗实体玉石,实在是罕见至极!方才与妖物的一场激战,几乎耗尽了王安之全身的灵力。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晕目眩。他便勉强撑起身子,将妖灵收入袖中,而后倚靠着树干喘息。
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呼唤声:“安之!”
王安之扭头循声望去,只见树林间弥漫着的晨雾中,一蓝衣女子与一白衣少年正朝这边走来。待二人走近,他望着蓝衣女子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似有些难以置信地轻声低语道:“楠姨?”
虞楠疾步走至王安之身前,一把将他扶住,紧紧盯着他的脸庞,声音微颤着说:“安之,真的是你?我总算寻到你了!”
王安之眼眶微红:“你怎知我在此?”
“我听闻扶云城弟子在此处除妖,又看到沿途的栀子花纹,便来寻你!”虞楠见他面色苍白,担忧道:“你为何伤的如此重?”说着,她将手搭在了王安之的脉搏上,片刻后,她低声惊呼道:“取灵术?你是如何找到的?”
王安之淡淡一笑:“你向来喜欢将东西藏于床下的砖洞之中。”
虞楠无奈地轻叹一声,唤来身后的男子一同扶起王安之。
王安之缓缓转过身去,目光投向不远处倒卧在林间的那位白衣女子,似乎妖兽迎面一击将她伤的不轻,王安之心头一动,轻声说道:“将那女子也一同带走吧。”
就在此时。那白衣女子悠悠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懒懒说道:“多谢小兄弟了,我确需好生歇息一下。”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如梦初醒般的迷蒙。
夜幕逐渐降临,王安之睡到天色已黑才悠然转醒。他只觉浑身依旧酸痛无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缚住。他勉力从床上撑起身子,手扶着墙壁,缓缓地走到屋外。眼前的景象让他眼前一亮:小屋四周被茂密的竹林环绕,静谧而清幽。夕阳洒下余晖,笼罩着门前的一方小院,透出一片祥和与宁静。院子中央有一棵桂花树,树下摆着一张小巧的桌子和两把竹椅。昨夜的白衣女子此刻正坐在竹椅上,手中拿着一块圆圆的小点心,细细咀嚼着。
当她注意到王安之时,脸上立刻浮起笑意,她举起手中的小点心说道:“小兄弟!你醒了?来尝尝!天香坊的点心味道极好!”女子那双眼睛如晨曦中初升的太阳,明亮而温暖,令人心生愉悦。
王安之怔了一怔,心中暗想,这女子昨日连战两头妖兽,消耗大量灵力,竟能恢复如此迅速,必非常人。他刻意避开女子明媚的笑脸,声色一沉:“你既无事,便走吧!”
女子秀眉微皱:“谁说我无事?我伤势严重,需休养几日方可恢复。小兄弟,我可是为你挡下一击才至受伤,你怎一点不知感恩!”
此时,虞楠从林中走来,手提一篮蔬果,她看到两人醒来,微笑着说道:“你们在院子里稍作歇息,我去准备饭食。”她大步走进小屋厨房,忙碌了起来。
女子又将手中的点心递给王安之,脸上依旧笑意盈盈:“我叫江阿颜,你可唤我阿颜。这点心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王安之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不喜甜食。”
女子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吃着小点心。片刻后。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从小院的各个角落飘散开来。
“吃饭了。”虞楠在屋内喊道。
江阿颜闻声,倏地一下从竹椅上站起,大步走进房内。
王安之也紧随其后,踏入了屋子。
他们在桌前坐定,江阿颜便提起筷子认真吃起饭来。
虞楠看着眼前大口吃饭的女子,微笑着问道:“还合味口吗?”
江阿颜手中筷子不停,口中称赞:“好吃!虞楠,你厨艺真好!”
王安之问道:“昨日的小兄弟呢?”
虞楠将碟中仅剩的一块肉夹进王安之碗中,柔声道:“我在镇上经营一家药铺,他前去照看店铺了。安之,你多吃些,你太瘦了。”
王安之端着碗,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碟子,心中暗自惊叹,这女子食量惊人。他沉默了半晌,冷冷地开口道:“你吃完便走吧!”
虞楠忙笑道:“安之,江姑娘的身体尚未痊愈,让她在此多歇息几日吧。”
江阿颜忽地停下了手中筷子,秀眉一皱:“你这小兄弟究竟是何意?为何总赶我走?我很令人讨厌吗?”
“你年纪很大吗?”王安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他着实不喜她总是唤自己“小兄弟”。
江阿颜又提起了筷子,一扬眉:“总之比你大!”
饭后,虞楠来到王安之房中。
王安之侧耳聆听着屋外的动静,压低声音沉声道:“江阿颜不能留,她必不是寻常人。”
“我知她非寻常人,方才留她。”虞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不已:“昨夜你借了何妖之力?”
王安之低下头,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裂蛮蛟。”
虞楠听罢,身躯猛地一震,径直跌坐在木椅上,低头轻声叹息道:“安之,你何以如此激进?”
王安之声色一冷:“有人欲杀我,还未寻到你,我断不能死。”
虞楠心中一惊:“为何要杀你?”
“为了王嫣然。”王安之想到这个妹妹,心不由地抽痛起来,他虽喜爱这个妹妹,却似天生为敌。
虞楠眼中怒火盛燃,愤然道:“蓝依言竟要杀你?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王轩?”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有,他也未必会在意。他常年在外寻花问柳,挥霍无度。整个扶云城全靠蓝依言操持,他未必会为我得罪她。”说到此,王安之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寒意。对于这个父亲,他如今好似唯有恨意,自从王嫣然出生后,他便再未正眼瞧过自己,仿佛自己是他的耻辱。
虞楠闻言,声色俱厉:“欺人太甚,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王安之已是心累至极,他只想过上几天安静平和的日子,亦不想虞楠再为他陷入无休止地争斗,如今她生活安逸平静,他已心安。他轻叹一声,对虞楠说道:“如今我寻得你,知你安好,便再无憾了。不必与他们纠缠了。”
虞楠深叹一声,黯然了许久,方缓缓开口:“你可知姐姐因何而死?”
王安之闻言,怔然地望向虞楠。
“姐姐当年虽被掌天司重伤,却不致死,有人日日在她茶水中下毒,方致她慢性中毒而亡。”
“娘精通医术,岂会不觉察?”
虞楠神色悲凉至极,声音抑不住的颤抖起来:“因为她知道,唯有她死,你才能留在扶云城,唯有她死,掌天司才会罢休。”
王安之闻言,如遭雷击,心内剧痛难捱。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白,双手紧握,似乎要将自己捏碎。他咬着牙,声音沙哑地问:“是谁下的毒?”
虞楠咬牙切齿地说:“明炎门蓝家人,你可还记得那沈大娘?我从她口中审得。”
王安之眼中似有烈火燃烧,只觉胸口异常憋闷,难受得无法呼吸。他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虞楠心中大惊,慌忙站起身来扶住他,急切地问:“你将裂蛮蛟困在何处?”
王安之拭去唇角血水,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了……我不敌它,已被它伤及灵根,无需多久,它便能将我反噬……”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虞楠低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昨日我见江阿颜仙法高深,若她肯助你,或可将裂蛮蛟绞杀。”
王安之带血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我已被它侵入灵根,它死我亦死,它生我亦生。”
虞楠听闻此言,身形猛地一晃,颓然跌坐在椅上。
王安之黯然道:“娘说过我体弱,不宜修此术,可我别无他法,蓝依言为防我,不许他人教我术法,我只得暗中习此术防身,方能活到今日。”
虞楠似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会有办法的,我定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