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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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无数的研究学者对于第一次陆迦和清川的战争做了深入研究后，几乎都一致认为是慕云华大元帅在战争初期的谨小慎微导致清川丧失了战争的主动权。毕竟当时陆迦客军远道而来，虽然兵力占优但是却狂妄自大的分兵行动，慕帅则统领清川精锐以逸待劳，若是可以主动出击很大概率可以一举击溃还没有站稳脚跟的陆迦中央军团，若真如此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场令锦衣精骑伤筋动骨的大战了。可是这群学者仅仅是从军事角度分析了优劣，并没有结合当时慕帅所面对的复杂朝堂环境，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慕帅的做法可以说是最优的选择了。
——《大陆战争史·第一次陆迦东征》
戌时三刻，钦天监。
神英帝从皇极殿出来后不久，很快就抵达了位于内外城交界处的清川钦天监。这钦天监的选址可谓是十分的讲究，整个殿宇坐北朝南坐落在飞鸿城的中轴线上面，下方则是连接飞鸿内外城的南城门，之所以选址在这里是因为钦天监第一任监正寻出此处为整个飞鸿城气运流转的中心，况且又建有内城城门，而且飞鸿城整个地势都是北高南低，尤其以皇极殿为整个帝都最高点，所以凡是经此门进入飞鸿内城的百姓、官员、皇亲国戚都是一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钦天监的殿宇，越过它才能看到整个帝国的权力中枢，而这抬头一势最为钦天监炼气士所称道，龙抬头龙抬头，天下苍生在这飞鸿城中川流不息，龙游潜水的清川真龙也可借这大川抬头之势龙腾九霄。
此时虽然已是夜晚，但是钦天监内仍旧灯火通明，四周由于刚刚玄霜军在城内传达的命令也是没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内城南城门附近临时驻扎的大量玄霜军的军士，而就在神英帝的銮驾到达的同时，先一步从北大营出发的人殿主一行也是从城门另一侧来到了钦天监。
“终得大师来我清川钦天监一叙，实乃我清川百姓之幸。”神英帝从其龙辇上下来之后也是径直走向了先一步到达的人殿主。
“这百姓之福一说老衲实在是愧不敢当，此次却是老衲登门叨扰了。”人殿主看到清川帝君向自己走来也是不敢怠慢，向其迎了过去。
一方是正如日中天的大帝国的君主，俗世真龙；一方则是在世人眼中看来神秘非常的隐世宗门的掌舵人，山上神仙。此时二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就在这清川钦天监之前遥相对立，这幅画面也是被跟随在神英帝御驾之中的数名起居郎通过文案画册记录了下来。多年之后，陈飔澈、慕凌云等人每每看到也是暗叹物是人非，天道无常。
“大师，请。”
“陛下，请。”
二人互相谦让之后一同并肩走过了钦天监的门槛，神英帝转身对着殿前大统领点了点头
大统领也是瞬间会意随即向着身后挥了挥手，看到顶头上司的命令，本来司职护卫的玄霜军军士虽然不解但也是令行禁止，全都在钦天监门前停下了脚步，殿前大统领也是站在钦天监外和一众军士一起关上了大门，接着门内换由钦天监监正率领的一众修士继续陪同神英帝、人殿主二人向深处走去。
这京畿禁军军士之所以如此放心神英帝自是因为这钦天监内一众修士实力非同小可。清川钦天监专职为帝国观纳星辰仪轨、大川走势、风水变局，能够供职于此的大小官员无不是术业有专攻的修士，即便是最普通的不会任何法门的纯粹武夫也无一不是从玄霜军中遴选出来的修为高深之士，至少也是相品小成境。虽说这清川钦天监的实力无法和乾坤殿的三大宗门相提并论，但是对于俗世王朝来说却是足以傲视群雄了，可以说清川的江湖一直如此稳定这钦天监居功至伟。
这江湖武夫以武乱禁一直是令所有王朝帝君头疼的事情，曾经的清川江湖也是鱼龙混杂，各大势力之间相互倾轧纠缠不清，而建国不久的清川就连四周疆域都没有完全安定，与周边政权尤其是草原游牧之间的大小战争一直没有停歇，根本就腾不出军力、财力来整治江湖草莽。而天云、四象、轮回三宗对此也是根本充耳不闻，一是对于这三宗的山巅仙人来说这种小打小闹根本不屑于出手，只有在发现有人为祸一方之后才会以雷霆手段镇压，二是除了地处清川西南的天云门因为有在俗世行走的外门而被外人所知，世人对于其余两宗根本知之甚少，这乾坤殿三大宗门自然也不想抛头露面，所以更是很少插手江湖事。
以上种种原因最终导致真的发生了一个修为高深的江湖武夫隐忍经营多年之后，眼看时机成熟就想要扯起虎皮做大旗，试图裂土分疆的事。当时当地驻军寻常军士根本不是几乎人人修真的江湖门派的对手，再加上叛军首领更是一名已经堪堪摸到帝品门槛的王品倾覆境高手，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叛军就席卷了大小八个城镇，可以说战况十分的危急。但是当这一紧急军情传到帝都之后，在位的清川帝君却并没有丝毫慌乱，仅是云淡风轻的下达了几道谕旨后就置之不理了，毕竟当时清川的北方门户——圣安城已经到了快完工的阶段，而王庭草原意识到一旦圣安城建成，那么再要想南下劫掠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当时的大单于纠集了几支强大的草原骑军一举攻破了鬼门涧，然后面对城防还没有完全到位的圣安城蠢蠢欲动，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两大帝国的国运之争更重要，而这期间也是玄霜军第四次合军出征驰援翼骑。
谕旨刚下不久一共有五道流光率先飞掠出飞鸿城向着动乱的地区赶去，而后龙骑禁军清一色的玄字骑军也是带着神机营的种种沙场利器紧随其后离开帝都。一旬之后，那名王品武夫扯起的大旗上面多了一样东西——他自己的人头，其余教众、亲属也在随后而来的龙骑禁军的铁蹄下全部伏诛。据清川的密档记载那名武夫在生死一线之间更是明悟直接跻身了帝品行列！一名世间罕见的帝品高手如果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跑应该不难，但还是死在了一名清川帝品修士的天雷法剑之下。此役后不久，清川帝君一道传遍天下的谕旨也是令整个朝堂大为震动：于飞鸿城内建设钦天监！而那名斩杀作乱武夫的修士也是成为了此事之后的第一位清川钦天监监正，自此钦天监更是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非帝品强者不能作监正。
所以说这众多高端修士坐镇的钦天监可以说是除了皇城大内外清川最安全的场所，因此一同前来的殿前大统领也是十分放心的守在了门外。不多时，一名双鬓斑白的宦官走了出来对着他说道：
“郑统领，陛下说玄霜军可以各回驻地休整了，今夜之事将军务必严令麾下人马不许多加议论。”
“谨遵陛下口谕，末将一定严令麾下，有劳公公了。”
接到神英帝口谕之后，殿前大统领也是和这名宦官致意之后就令玄霜军一分为二各回驻地，随后他自己也是在一众兵马的护卫下向着羽林卫北大营的方向走去，显然是要连夜询问齐雨薇关于那名邪修的情况。
而就在羽林卫和龙骑禁军刚刚分开准备返回各自驻地的时候，异变陡生，一道流光从钦天监上空掠过径直砸向了殿内，流光散去之后一道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也是站在了神英帝和那人殿主面前，四周的钦天监修士全都如临大敌飞快地站到了帝君前面司职护卫，就连一贯稳重的钦天监监正此时也是略显慌张，表情凝重的看向来者，而外面的帝都禁军也是有条不紊的重新围住了钦天监，今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多事之秋。
“呦，今晚真是热闹啊。”还没有走远的殿前大统领在看到有人冒然闯入钦天监后也是不得不折返回来，但是却像知道来人身份一般依旧语气轻松地说道，显然是成竹在胸。
“大统领，这帝君之侧还是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了吧，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另外我们要不要进入钦天监内布防？毕竟那人直接闯入了钦天监，我们这样仅在外面防御未免有临阵怯战，画蛇添足之嫌，事后难保帝君不会责罚。”他身后一名年轻的校尉却是没有察觉到大统领语气中的轻松紧接着说道。
“哦？这么喜欢揣摩帝心不如你猜猜接下来陛下会怎么做？”殿前大统领转头说道。
“大统领息怒，末将不敢。”虽然大统领语气中并无怒意，但是那名校尉也是察觉到自己言语的不妥，抱拳告罪一声说道。
“行了，我自有分寸，至于进入钦天监内就不必了，你以为那群整天在钦天监无所事事的修士就真的是无所事事么？我们进去就只能添乱。”
“遵命！”
“嗯，另外今夜事了之后回去抄三遍《北郡战志》，既然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整天将心思用在这揣摩圣意之上，那我就管管你这个臭毛病。”
“末将知错了，遵命。”那名校尉也是愁眉苦脸的应了下来，其身后跟着的其余五名年轻将领也是在很辛苦地忍着笑意。
“想笑那就笑呗，不要忍着，多辛苦啊，现在帝君在里面不会知道外面的情况，周围又没有礼部的官员，你们还在意什么。”殿前大统领也是悠哉悠哉地说道。这句话一说，虽然众人不至于在这种关节上面放肆大笑，但不少人也是压抑不住笑出了声来。“笑完了就都回去抄三遍《北郡战志》吧。”这第二句话一说本来此起彼伏的笑声也是戛然而止，所有年轻将领都苦笑着应了下来。
“唉，看来是我把你们留在京畿太久了，我们沙场武将之所以被那群清流言官看不起一是确实有时候不通道理，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人家拐弯抹角地想和你打一番机锋，结果你倒好，几句话把别人怼回去了，能不招恨么？但是，我们生来就是为了陷阵杀敌，守土开疆的，若是连我们都开始揣摩帝心，琢磨朝堂上那点升迁贬谪，溜须拍马的肮脏事，那谁来拱卫帝国的基业，我相信即便是你们的长辈也不希望你们年纪轻轻就开始趟朝堂那汪浑水，更不要因此荒废了自己的武将天赋，沙场才华，如此看来让你们去边军多打磨一番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统领说的是，吾等受教了。”几名年轻将领也是齐声说道，能够刚过弱冠之年就跟在清川的殿前大统领左右参与禁军事务可以说这几人都是帝国的年轻俊彦，先放在京畿之中熟悉一下帝国中枢军务处理的流程，然后再在合适的时机外派到各地驻军担任实权将领或者像慕凌云一般跟随某位老将出征作战，待其完全成长起来之后就可以掌管重兵坐镇帝国四方了。可也正因为如此，这群人年纪轻轻就太过于接近帝国的权力中枢了，心性、见识还有很大缺陷的时候会更容易被权力的游戏所引诱而忘却本心，所以这也是殿前大统领下定决心准备要将这几名年轻俊彦“发配”到边军的原因。
“诶，说了不要溜须拍马，你看看你们，真是不可教也。”殿前大统领‘很痛心’地说道。
“既然大统领您这么说，那末将斗胆谏言，我认为抄那三遍我们已经牢记于心的兵书实在是耽误我们研习其余兵事的时间，可不可以不抄？”一人试探性地问道。
“呵呵，不行！”殿前大统领说道，但眼角分明带着一丝笑意，毕竟这几名少年郎是他最喜欢的几根好苗子，只要给假以时日就必定是未来清川的沙场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