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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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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婆见着她屋外站着的刘沅,起初并没有太过在意,只不过因着她衣着的气质的缘由,她多看了几眼。

林婆是在外揽客的,通常客人给的费用她都要抽六成。

“也就是巧娘了,她们那几个丫头给的油水可没你多,客人也是见着你的画像就答应了。”

她又看向畏畏缩缩躲在巧娘身后的晚阳,见着她脸上的面具,不禁咂咂舌:“你这妹妹今日又出去了?不是说了会被欺负的吗?若不是她,你也不用沦落到这地步,听闻你那情人高中了,想必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吧。”林婆掸掸手上的钱袋子,而后又用布包了好几层才慎重地放进袖子里,她浓妆艳抹,打扮也是花枝招展,却是掩不住脸上的衰老之色,“那人又是谁呢?站你屋前那个。”

见着指向自己,刘沅微微偏头。

“我也不曾认识,是送晚阳回来的,还劳烦姐姐带她离开,她说自己不识路。”说着她又塞了钱给林婆,林婆这才笑眯眯答应了。

刘沅看着走在前边的人,林婆会偷偷去看她,她只是装作没看见,实则一直警惕着。

“见着娘子是大家闺秀吧,怎的独自来这,如今天色已晚怕是不安全。”

刘沅稳了稳脸上的面具,看向自己手上的灯,天色确实很晚了,屋间小道,如今只有她们两人的身影,若是寻常姑娘的话,那倒是很危险。

她将袖子放下,左手上赫然抓住了一柄短刀,倒是面上笑着道:“多谢林婆关心,方才听林婆叫她为巧娘,也说起她有位高中的心上人,林婆对那位娘子很是了解吗?”

想着打探一下。

“她家的事这边所有人都知道,也是个可怜人哟,见你也不像是落难,怎的想起打听她们这些人的事的。”

“倒不是如何,只是见着可怜。”

林婆回头看了看,打量了一番,好像很是惊奇她会这样说,毕竟那些有身份的人常常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兴许她也是想巴结刘沅,因此才笑脸相迎,认识一个有身份的人好处可不是平平常常的,随即她便提起精神说道:“巧娘与她妹妹晚阳自幼便是我们镇上的,原本日子还好,就是前些年她们父母出了意外双双而亡,加之她妹妹先天不足,巧娘也是走投无路才干这行当的……”林婆算了算,而后又说道,“她今年好像也才十七,倒是命苦。”

“那她那位心上人又是如何?”

林婆倒是有些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只是知道他与巧娘一同长大,几年前进京赶考,如今中了进士,被分到这边做了个小官,听闻不久之后就会回来任职。

“巧娘如今……许是她自己也觉自己配不上那人吧。”

回到镇上后,刘沅便给了她一些银子,只是她随意一取的银子就比林婆从巧娘那收的多了,确实心里不好受。

之后几日她便一直呆在镇上,营中如今大小事务有徵羽他们处理,她倒也不用费心。

夜里有时会碰到晚阳,只不过毕竟晚阳心智有缺,从她话里听不出什么,只知道巧娘做了好多香囊,也未曾售卖或者送人。

每每去她家时,她总是不愿与自己说话,这让刘沅也十分不解。若是巧娘是畏惧身份问题,她来了好几日了,每一次都没什么阵仗或许小姐架子,除了她一直带着面具以外,其余的还真不知道那方面让巧娘放不下疑心的。

有一天天晴,突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出去一看便见巧娘带着晚阳站在她门口,神情十分紧张。

一见刘沅便将晚阳猛地推到她怀里,而后深深鞠了一躬便跑开了。

看得刘沅莫名其妙,让晚阳乖乖待着房里后,刘沅再三确认房门锁上了之后才离开去追巧娘。

方才巧娘的神情明显不对,刘沅有预感要发生什么。

可是人潮汹涌,她一时也失了方向,到她们家时房门也是紧闭,她只得回到客栈。

也不知巧娘是如何寻到她的。

两日过去也不见巧娘来接晚阳,这孩子每天就喊着要姐姐喊得她脑仁疼,她也四处寻了,问了林婆,林婆也不知,只是她支支吾吾的模样还是让刘沅起疑了。

再一日

这天有两位进士回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也重新挂满了红灯笼为迎接这两人。

说着之中便有巧娘那位心上人,虽说巧娘如今也不愿连累人家,但是刘沅还是想听听她那心上人自己的心中的看法。

只是顾及世俗观念道德,她又开不了口。

看着两位簪花进士郎,鲜衣怒马,眉目轩宇,刘沅从窗口探头出去看,两人的随从就占满了一条街,皇帝所赐的物件拉满了好几车,两人都被任为知县,辖区也是相邻。

只不过,两人也已有了妻子。

刘沅再次去到巧娘家,本来以为巧娘依旧不在,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碰上一场让人十分难堪的局面。

两位进士中较高的那位从屋里出来,因着天黑也不曾想到屋外有人,那衣衫还来不及整理好便出了门。

刘沅去时正好撞上,幸亏她反应快躲了起来。

而后又见那人顿了顿又返回屋里去,刘沅就在屋外,隔了一块木板,她五感又十分敏锐,那细微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只听见两人的甜言蜜语,巧娘喊那人叫“裴郎”,刘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怕这男人是诓骗巧娘的,毕竟那两位进士郎都已娶妻,如今他又和巧娘相濡以沫,耳鬓厮磨,就怕巧娘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

待着那人走后,刘沅便敲门,巧娘好似也猜到她回来,并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只是放她进屋,而后为她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开口。

这屋里有股很奇怪的气味,刘沅自然知道是什么,只是默默地坐着。巧娘每日都会打扫屋子,这次只是她来得太巧,她还来不及处理。

“是情郎相邀所以才将晚阳带到我那的吗?”

不过,既是一起长大的应当也晓得晚阳的存在,巧娘又何必如此。

巧娘不说话,但也是微微点头默认了。

刘沅本不想伤害她,可就怕她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

“你晓得他有妻子了吗?”

巧娘点头。

“既如此,你就不担心吗?若是……”刘沅说不出口,她们的生活已经很苦了,万一她的猜想不对,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可就是怕万一。

“裴郎与我如今只是交易,其余的,我并不奢求什么。”

她摊出掌中那人方才给的银子,确实阔绰相较于她之前的客人。

“……”

刘沅却还是担忧她。

巧娘却笑着让她不用担心:“不过晚阳还得在娘子那几日了,等赚够了钱我便去接晚阳,届时再当面向娘子道谢。”

“你是想带晚阳离开这里吗?”

她只是笑着,面对客人时她必须要笑着,笑着迎合客人的任何要求,笑着承受所有,这是她的一部分工作。

“等赚够了钱,我们便自由了。”

刘沅想过给她钱,不过被巧娘拒绝了,她认为刘沅是个很好的人,一开始她确实很防备刘沅,怕她像很多人那般是想玩弄他们折磨他们才先给他们一颗糖而后狠狠侮辱他们,谁知,几天下来,她就明白了,刘沅和那些人不同,因此她才将晚阳带到她那里。

三日后

河边打捞上来一具赤裸的尸体。

正是巧娘。

因着身上有被虐打的痕迹,怀疑是被人抛尸在河里的。

刘沅就在人群里,她扮了男装,静静地看着他们将巧娘的尸体打捞上来,而后盖上一块白布。

身边的看客好似有认识巧娘的,说起她的那些事只是不屑,毕竟巧娘做的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他们说的也是很隐晦。

后一天

此案便以小偷盗窃被巧娘发现,而后两人扭打巧娘不及便被打死,身上所有积蓄也被一扫而空最后被丢入河里,为定局。

而且那小偷还与巧娘发生过关系,据衙门人说,兴许是在两人办完事后起了冲突,或者是在冲突过后巧娘被迫与那小偷发生关系,因而才出了这场悲剧。

刘沅并不相信这番说辞,可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直觉告诉她,巧娘兴许一早就知道会如此,所以才将晚阳拜托她照顾。

这件事在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舆论,有人说是巧娘与知县大人私会被知县的妻子发现,所以才被杀的。

很多人觉得这流言荒谬,但是知县与巧娘一同长大曾经还许过婚约,便不由得人们信不信了。

刘沅去看过巧娘的尸体,下手之人甚是狠毒,好似与巧娘有着天大的恩怨一般,下手毫不留情,看着那些殴打的痕迹,就连刘沅也觉得毛骨悚然。

巧娘死之前受了不少折磨,与其说是被打死的,不如说是被疼死的。

刘沅以前也杀过不少人,但每次都给别人爽快结束,从不会虐待他们。

流言越传越盛,但是案子并没有被重新审理。

直至公孙祉的出现。

他是暗访到此处恰好又碰上这件事,再者是刘沅在背后装神弄鬼闹得人惶惶不安,她将晚阳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由她天天半夜去击鼓鸣冤,待人一来她就跑,长此以往,衙门的人都以为是巧娘的冤魂回来鸣冤的。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当朝太子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想到公孙祉会审理这件案子。

见着他来,刘沅也便放心不少,担心自己身份露馅,她便拜托林婆带着晚阳去找公孙祉,而她则是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营中后便禁止这段时间任何人出山,并且加派人手在周边巡视,以防被公孙祉发现。

后来,听闻知县被罢免判处三年,而他的妻子彭氏则被判处秋后问斩。

知县裴绒确实是真心待巧娘,但是巧娘不愿耽误他,裴绒才不得不以巧娘客人的身份给她银子,巧娘一向不愿接受别人施舍。

他想过将巧娘带回去,一方面是巧娘自己不愿意,一方面他家里的夫人必然不肯。

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相处着。

直到那天他从巧娘处出来后被一直跟着的彭氏撞个正着,彭氏性子强势,因着其父亲身份不低,当初下嫁给裴绒一路南下,如今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在外与别人有染,她心中必然很恨巧娘。

根据供词,她先是等裴绒离开后便喊上几个家丁到巧娘屋里,对巧娘凌辱了一番便把她打死了。

晚阳最后由林婆照顾,公孙祉给了她不少抚育费,确保晚阳一直有人照顾还吩咐慈济堂的人看着。

至于刘沅,从始至终只以一个“她”或者“那位娘子”“那个大姐姐”来称呼她,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去了哪里,以至于以后的传言便成了这般:

因着上天见巧娘与妹妹生活太苦便派了神使来引渡,如今巧娘历经艰辛成仙,而她身为神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自然也回天上去了。

刘沅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想象力,同时这个传闻也为附近的寺庙增加了不少香油钱。

至于一直困惑她的那个梦,已经好久不曾在做了。

那日去镇上与公孙祉擦肩而过,她回想起来还是后怕的。

不久后山茶花便开了。

并不是一同开放的,而是一朵两朵这样,直到满树的红花。

而这件案子不久之后便没人提了,林婆带着一些姑娘拿着刘沅留在晚阳兜里的银子开了一间茶楼,虽说收益并不多,但是也能维持温饱。

对于她们落入风尘的那些过往,也是很少提及了。

小小的人儿拉着风筝,迎面撞上抱着书本低头的男孩,男孩的书本散落一地,女孩要去捡,可是,一个不留神手里的风筝便飞了出去,好似要飞往天边,女孩哭了很久,眼泪将书本上他临摹的字都弄糊了,可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扯下方正的白纸为她折了一只蝴蝶算作赔她的风筝。

他说他要高中归乡给她更好的生活,但是世事无常,纵使两人心中依然有着彼此,但是,该走的方向却早已不同。

这是裴绒每次去找巧娘时便会说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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