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犯恶受辱皆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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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毫不留情,横冲直撞,周禅的驻地靠北,要比澍城冷上许多,因着附近有几处高山,风也大了许多。
刘沅还是扮做男子,虽说那周禅识人的眼光毒辣,不过扮做男子以后若是被他看见了也有解释的理由。
顺手从老翁那买了一顶较为破烂的草帽,她坐在茶馆外点了一杯清酒,天色也亮了起来。
这个镇子是距周禅驻地最近的一处,他们共有五万余人,后勤需求自然也大,年轻力壮的大都被抓去服役挖铁,老人又行动不便反倒还要去照顾,因此,他们抓的都是一些没力气但是还年轻的小伙子,也就是十五六岁那样的,好控制,吓一吓就乖乖听话了。
果不其然,天一亮便有黎兵前来抓人。
刘沅将头发揉乱了些,手又在地上抹了抹再擦脸上,虽然极其嫌弃,不过还是咬咬牙抹上了,做完这些还将桌上的清酒倒在衣服上,顿时便湿了一片,紧着袖子又蹭了蹭,身上那身衣服是用先前的那套和路边的老乞丐讨的,打了不少补丁,天寒脸上本就容易红,她也不必刻意去弄了,最后又拧了拧耳朵,直到一股热传来才放开。
她本就才十六,这也不必刻意装扮。
见着黎人渐渐走近,她故作醉酒靠着柱子,双眼迷惘,而后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抬起手来指指了却一直走不稳,脸上又笑了笑,而后低头一冲,直接把其中一人给撞到了,整个人就瘫在那人背上,翻了个身过来,手上装着还拿着酒壶的样子往嘴里倒,呵呵傻笑了两声。
那群黎人本想略过这个酒鬼乞丐的,谁料前边的人刚走,这人便从后边撞了过来,那被撞的人狠狠扑到地上吃了一嘴的沙子,呸了两下还是觉得没吐干净。
奈何压得死,他扑腾了几下也没能把背上的人推走。
“老陈!快!来人把他架开!”
两个人合伙才把刘沅给架开,那被她压着的人瞬间便跳了起来,一脚便踢在她身上,别说,他踢得挺准,刚刚好踢在她腰上,还真是有些痛。
刘沅“嘶”了一声扶了扶腰,而后迷迷糊糊抬头眯着眼看,却装作始终看不清他们,伸手抓了抓,扑了几个空。
“臭乞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见他要拔刀,领头的人一把拦住了。因着听说黎军抓劳役的消息如今符合标准的那些早就躲了起来,他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如今还没抓到一个人,今天的任务眼看着就要完不成了,这时恰好有个人扑了上来,看着年龄也够,能抓上一个是一个。
刘沅眯着眼睛笑着,好似忘了刚刚被踢,趴在地上摸了许久才揪住了那个领头的人的衣角,而后抬头看着他问道:
“店,店家,再赏一壶酒呗,小人保证以后有钱了就还上。”
林宋轻轻踢了一下,刘沅便被踢到地上趴着呼呼大睡,他蹲下身子,果然那股酒味更浓了,这酒味闻着就十分劣质,哪怕是他们这样的普通士兵喝的酒也比这个好。
兴许是气不过,那个被叫做老陈的又上来补了两脚,虽说他也明白林宋的意思,但是正常的打骂本来就是那些奴隶要受的,等到了营里,该受的打可比他踢得重多了。
林宋也没拦着,等他踢够了才叫两个将她拉起关进笼子里。
一股血腥味,刘沅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腰上的伤差不多都好了,自然不会流血,是这笼子。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这笼子锈得严重,上面一把手掌大的锁锁着,下方是已经被血浸透的木板,那股血腥味就是从这散发出的,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这笼子里应该是死过人的,而且死的时间还不短。
很宽,不过不高,勉强能让一个人蹲着。
他们一行人有九个,刚刚踢她的那个就站在笼子旁边,不过也没什么人注意到笼子里边,至于那个领头的,好像又抓住一个人。
先前为了保证自己被抓,她早就拿银子买通了这里的人,还提前告诉那些人叫他们躲远些,这应该是被不小心漏掉的。
哭喊声传来,刘沅不能移头只能听见声音。
接着便是拔刀的声音,而后那人叫得撕心裂肺的,守在笼子旁边的那个叫老陈的顿时便笑开了,竟拍起了手叫好。
这人一道疤从嘴角裂开直到耳根,是被利器伤的,看着就是个心理不正常的。
那个人被丢进来时刚好丢在她身上,被压的那一下刘沅就觉得以后一直会找个机会把那个叫老陈的给宰了,这一看就是故意的。
那人倒是吃痛喊了一声,让刘沅觉得无语。
而后他便哆哆嗦嗦爬开了,心怕自己压的是一个死人,这笼子不高,他只能勾着脖子坐着,死死抱住自己的腿,哼哼唧唧的大气不敢出一个。
那血渗进木板里将木板浸湿了而后便顺着流到刘沅手边,黏黏糊糊的。
“大哥,你说大将军要这些奴隶干什么?伙夫那块差不多满了,我还以为不用抓人了。”
“大将军看不得脏,营中日常屎尿都得有人清理,马匹得有人刷,锅碗瓢盆也等人洗,还得再找些人呢。”
“他不是也是奴隶出身,还看不得脏,说出来有谁信,就是事多。”
“你也就在这说说了。”
“也不得不佩服他一路爬到了大将军这个职位,确实是厉害。”
……
听着几人的抱怨,刘沅也是摇了摇头,方才被打的那人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伸了手去戳她,见她又一动不动的,便退了两下苟在角落处缩紧了身子。
途中好似被强行灌了什么真的昏了过去,醒来后便被丢在雪里,一同的还有七八个人,看着有个人在拿钱,他们应该是被卖来的。
手上上了镣铐,她行动也不太方便,只得蠕动两下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却惹得一旁看守的人注意,恰好是那个叫老陈的,正是针对她的。
“哟,醒得还挺早。”
他一出声,许多人便看了过来。
“确实,那么多人了还是第一次见醒那么早的,老陈,你掺药掺少了?”
“没有啊,你看和他一起喝的那个现在不也还昏着吗?”
再说就要被特别对待了,刘沅赶忙问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老陈走过来拿刀挑起她的胳膊,而后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才找回些面子,嘻嘻笑着,那一笑他嘴角的伤疤便裂开了,牙齿看得一清二楚,连上脸上肉,看得让人有些犯恶心,他将刀收了回去,不屑道:
“你问的不是废话吗?还说你是新到这边来的?”
刘沅配合着往后缩了缩,皱着眉头摇头又点头,而后才怯怯说道:
“你们是黎军?”
“知道还问!”
那老陈说着又给了她一脚,刘沅倒觉得自己倒霉,怎么偏偏就撞上他了,这人是真的有病。
见她一直忍着,那人倒又来了兴趣,拔刀用刀背挑起她的下巴,刘沅这男人的妆容就是像被火烧了一样的,加上之前糊上泥和笼子里的血,如今要多恶心有多恶心,那个老陈兴许是在她身上找到了些自尊才一直抓着她不放的吧。
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时,谁知他嗬了口唾沫吐了过来,夹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刘沅是真的有些恼了。要真的那么想吐,能不能别吐脸上啊,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作贱别人的法子,她也知道他的意思了,所以能不能讲究一点啊。
果然,黎国人都是莽夫,白瞎有些黎国人长着一副好面孔了,这层滤镜一上,以后见黎国人就要吐了。
见她生气,那人的兴致却更高了,一脚又踢到她身上,周围人也挺开心看这一出。
“……”
刘沅扯了扯镣铐,并没有她想象那样牢固,只要她用些力就能挣开,她抬头看了看那人,又想到计划,硬生生又忍了下去。
要杀他有的是机会,让他在恐惧和失败中死去更加有意思,让他们所有人都这样去死,那才是她要做的。
“……”
呃……有些极端了,刘沅摇了摇头,自己这些想法过度了些。
见着玩够了,林宋便来喊停。
真的要吐了闻着这股味,趁着他们做事时她低头蹭了蹭旁边的人,一连蹭了好几个,那股味道却依旧还在,刘沅动了动,离远了些一头扑到地上蹭了两下,混着泥味这股味道才淡了不少。
不过他们又给她灌了一次药,她卡在喉咙里趁人不注意便让药从嘴角慢慢地流了出去,不过还是喝了一点,头有些晕,那点量还不至于再昏倒,只是手脚都有些软,应该是比之前那次加了些剂量的。
他们要去的应该就是黎军的驻地,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们弄晕,直到进了一个山洞,光线暗了下来,周围人声也多了起来,闹哄哄的,应该是要到了,不过刘沅也没想到周禅将这些东西安置在山洞里边。
如果被找到了自然很容易摧毁,不过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些山洞里藏着这样一批人,隐蔽性很好。
见一个个被踹醒,刘沅真是服了,又被那人狠狠踢了一脚。
为了符合他们下的药,刘沅又被狠狠踢了好几脚见差不多才睁开眼睛,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先前被她蹭的人还真有几个呕了出来的,刘沅心中想着抱歉,那些人也不明所以因着是买来的,也并不怀疑有什么病自然也就没管。
为了少些针对,她特意走在队伍中间,林宋说着接下来他们要干什么,她注意着一路过来的任何一个细节。
这里的人大多数是瘸脚的,应当是被打的,这地方是做饭的,为了不被发现就没修烟囱,烟便弥漫在整个洞内,除了动手做吃食的人其他没几个人是干干净净的。看守的人大概有二十个,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逃跑,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防止吃食上被下东西或者故意弄得不干净。
见着一股烟过来,刘沅顺手拿了一片烂菜叶往脸上使劲抹了抹,那股味道总算没了,接着就是有些嫌弃地将手上捏碎的菜叶往脚下一丢再踩上去,无影无踪。
“你们谁会做饭?先上手去试试。”
刘沅四下看了看,没人敢举手,眼见着林宋要安排他们去做别的了,刘沅心一横故意畏畏缩缩地举了手,眼神一直躲避着林宋的注视,还真是一副小人的模样。
林宋一把将她拉了出去,先让她试试手。
对于厨艺刘沅还是有些信心的,不过也不能太过,有些姿色便好,能糊弄过去才是她的目的。
西北这地冬天本就很难吃到蔬菜,这洞里藏的这么多只怕也是从各地搜刮来的。洗菜之前顺手洗了手和脸,林宋也没说什么,毕竟她那样子是真的挺脏的,是个人都不敢吃那样的人做的东西。
先试了一口,还不错,她又翻炒了两下便舀了出来递给林宋:
“做,做好了。”
看着是不好看,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尝了一口,也没什么评价,林宋便让她留了下来,接着又有几个人举手,纷纷被老陈踢了一脚,那场面刘沅倒是觉得有些好笑,硬生生憋住了。
换了件粗布衣服总算干净不少,她现在也还不能上手做菜,若是哪天炒菜的人被他们杀了或者打残了她才能补上,现在就是打下手,洗菜冻得双手通红一靠近火就跟要炸了似的,她等到缓和了些才伸手去烤火。
“大哥是什么时候被抓过来的?”
那人没理会。
刘沅看了看身边守着的人,换了个方位小声问:
“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那人张了张嘴,舌头已经被人割了下来,刘沅也是一惊。
早些便听说过黎军残暴,不过她也没想到他们会干出这些。
因着打下手的缘故,她在山洞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大抵是摸清楚了,这里不止有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大大小小的还有七八个出口,至于那些较小的洞口就没人看守。这里的人也不是睡在山洞里的,外边支了好几个帐篷,几十个人就挤在一个帐篷里。
夜半时分,刘沅悄悄出了帐子,自她被他们抓住,这一路都有人跟着,这一看才知道跟着的人是沈厌,也是,毕竟是周禅的驻地了。
见沈厌死死捂着鼻子,刘沅一个白眼看了过去。
“还是第一次见你面具下的模样,真的是烧伤?”
说着就要动手。
刘沅头一偏躲了过去。
“别瞎闹,里边的情况我大概摸清楚了,不过要将近周禅的帐子偷图还得换个法子,这些人里没人接触过周禅除了在山洞里就是在这些帐篷里,根本没机会。”
“那你怎么打算的?”
刘沅想了想:“先前在镇上我碰到过周禅,看着他对我挺感兴趣的,过几日我故意干些事,让他见到我。”
沈厌疑惑:“你见过周禅?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告诉过大将军。”
沈厌冷了冷脸:“我的任务就是确认你的位置和安全,以后会换人和你接头。”他拉起刘沅的手,在她手心画了一个图案,“见到这个模样的就是接头的,当然你也能用这个找她,不过你认识她,所以不用担心是不是奸细。”
“接头不画个简单的。”刘沅急吼吼退开,再过段时间就有人来换班了,现在不走到时候就不好走,毕竟那个针对她的人就在下一队里,她可不想再纠缠些什么,“知道了,你也快走,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哎!”
见她不一会儿便跑出些距离,沈厌看着手里握着的短刀摇了摇头,应该早点拿出来的,不过让徵羽给她也是一样的,再不济,刘沅使菜刀砍人也不是不行。
想着刘沅拿菜刀追着人砍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