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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街慢慢知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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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灯火逐渐熄灭,只留下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将银白色的光辉洒在古老的青砖和雕花窗棂上。庭院中的艾草和菖蒲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与夜晚的露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清新而宁静的气息。

四周的墙壁和屋檐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偶尔,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和人们的欢笑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提醒着公孙祉端午节的庆祝正在进行。但这些声音很快又消失在夜风中,庭院再次回归到它的孤寂之中。

公孙祉捧起潭中清水扑到脸上,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嘴唇那处隐隐作痛,被冷水一沾反而要舒适许多。

望着谭中黑漆漆的影子,他拿来一盏灯照亮,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他无力地瘫坐靠在树下。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他抬头望着,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事,这一次还真是太过冲动了。

水清玉缓缓走来,看着树下之人,她便坐在石凳上看着,不忘调侃几句:

“不曾想,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也会如此狼狈不堪。”

公孙祉回神看了过去,水清玉虽是在说笑,可她面上没半点玩笑的意思。

“不说其他,我就想问问殿下几件事情。”水清玉也不客套什么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殿下与沅儿发生了什么?可真如我们所想的那般?”

若真是他强迫了刘沅,她定饶不了他,就算打不过又如何,她拼尽全力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公孙祉摸了摸自己的唇,这番模样想不误会都难,此事也是他太过心急了,不由自主:“是我亲了她,至于其他,你们不必误会,待她回来,我自会谢罪。”

只希望她肯回来。

“你可还记得如今沅儿已是皇后?”水清玉咬着牙愤愤道,指尖抓着自己藏在袖里的毒镖。

“……”这话确实让他哑口无言,可又想到刘沅并不在意这皇后的身份,他好似豁然开朗,刘沅既然不在意萧衔给自己的身份,为何又要去在意萧衔呢。自始至终都是他的猜想,是他被情绪干扰蒙了头,“你应当也清楚刘沅的意思吧。”

这一年,若是刘沅真的想待在萧衔身边做这个皇后,那那两人早该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时刻保持着距离。

想着想着,公孙祉也放松了不少。

水清玉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松了袖子里的手,她撑着头打量着公孙祉。

月下银发,打湿了一些,眉间虽皱着,可带有一丝轻松,如此狼狈尴尬的场面还能镇定自若,那沉稳的气质好似与生俱来,若是穿上锦衣,谁又会想到如此不堪的他。

“你说的也不错,沅儿对萧衔确实没什么意思,倒是你真没发现她待你时的不同吗?”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水清玉做不到看着这两人渐行渐远,这一切只是为了刘沅。

对上公孙祉投来的探问神情,水清玉也不再啰嗦什么。

“沅儿与你相处时能看出来她很轻松愉悦,你也晓得她自幼被训练帮萧衔复国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着的,也不知她是何时对你上心的,公孙氏能被萧衔放过是她用功绩同萧衔换的。”水清玉并不觉得刘沅会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可她三番五次向着公孙祉,也难怪萧衔看公孙祉不顺眼,明眼人都能看出刘沅的心思,只是刘沅好似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一直抵制着。

可情感自始至终不是能被轻易控制住的。

趁他不注意,水清玉突然拾起地上的石子猛地打向他,公孙祉反应过来抬臂一挡,她没留什么力气,这一下保准得紫一块。

“纵然如此,欺负沅儿的账我还是要算的。”

水清玉猛地起身朝公孙祉踢去一脚,公孙祉翻身一躲,而后抬手挡下她打过来的拳头,方才打在脸上的水顺着滴落,他的能感受到睫毛上也挂着水珠。

还没等他开口,水清玉又是一击。

公孙祉还记得水清玉本是擅长暗器的,如今光明正大和他动拳脚,相比只是看不惯他待刘沅粗鲁,因此他也不还手,时不时还硬生生挨上一记,他如今也确实该打。

清晨的阳光洒在古老的石板街上,集市再次迎来了新的一天。节日的热闹尚未完全散去,商贩们依旧忙碌着,将节日特有的粽子、艾草和菖蒲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孩子们手中拿着五彩丝线编织的香包,大人们则在讨论着昨日的龙舟赛,那激烈的竞争和飞溅的水花仿佛还在眼前。

商贩们叫卖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说书人继续讲述着屈原的故事,让听众沉浸在回味节日当中,而那些卖着折扇和纸伞的摊位,也吸引了许多文人墨客,他们在扇面上题诗作画,抒发自己的心绪。

刘沅在前边走着,赵述便跟在身后,天未亮时陆琤便去了皇宫,兴许也是想为刘沅讨句说法。赵述觉得他是多此一举,毕竟刘沅都还没说什么,那时在大漠见到刘沅和公孙祉时他便猜到了什么,说不定这刚好是拉近两人关系的关键点呢。

“对了,前些日子我瞧见了当初你们带着的那个小孩,他如今在西北那处也有了些势力,我与他打过交道,人倒是挺聪明的。不过据说是有大辰的将军在背后撑腰,应该是镇守在那处的刘嵊手下的那位右将军吧。”赵述接过刘沅递过来的糖饼,咬了一口,还是觉得刘沅的口味实在独特,吃糖饼爱吃不那么甜的,简直莫名其妙,话说还真有人做这样的糖饼。

“那也不错……”刘沅却想到其他方面,若是花满和沈厌借这个机会反攻回来,那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更不用说沈厌手中还有兵权,“四耶,莫非你也在想他们是不是另有一番打算。”

这算是刘嵊训练和他们复国后留下来的后遗症,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刘沅这样想也很正常。

赵述庆幸她还保持着该有的警惕,不过,这倒是多余,公孙祉和公孙祈无心复国,公孙世阳又卧病不起,就算他们想要复国,那又是为谁而打的呢。

“你既然担心,何不同我一起去西北,亲自确认确认。”他好似在开玩笑,实则也是想试探试探,如今刘沅不想回宫,而他本来就是想要带她走的,正好问问她的想法。

刘沅本来担心,可回过神来又没什么,跑到另一个摊位买了些桃子:“四耶,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父亲的遗愿已结,总不能让我再护着萧衔的江山吧,我愿意,萧衔还不肯呢。”

有小孩一头撞在她身上,刘沅站稳身形连忙去扶那孩子,替他捡起香包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那孩子跑过赵述身边时,赵述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抓住了那孩子的手,从他怀里找出刘沅的钱袋子丢给刘沅,而后打量着这孩子。

因着害怕他止不住地颤抖着,赵述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唬人,他的长相很多人都羡慕喜欢,许是自己太过严肃吓到他了。见他实在太小便取了些钱给他,同时劝说他不要再偷人东西了才放他离开。

“他身上那香囊有些年头了,也是可怜。”刘沅看了看自己的钱袋,她怎么可能没发觉他偷了自己东西,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不巧被赵述发现了。

“你有多少钱送的?若给得太多难免给那孩子招来麻烦。”

他捡起刚刚被撞掉的桃子,今天街上人不少,不过因着还是早晨人没那么密集,小偷最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偷东西,那孩子想必也是才干这勾当。

刘沅装作没听见,伸伸懒腰继续往前走着。

也不知道要多久这个世界才会让每个人生活都有保障,不过就算放到未来的那个世界,也存在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

青砖小巷,走过一家医馆,刘沅不由得驻足打量。

这好似是她给阿傩补牙的那个医馆,那时还极力要与朝朝保持距离,心怕被公孙祉发现自己官儿的身份,可实际上那人早就知道了,一直看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真是可恶!

“慢走啊,切记那要一日服两次,一月后须得再来复诊啊。”

瞧着走出来两个人,老者领着药笑着走了,后者跟出来的人本是一直在嘱咐那老人,却看见站在门外的刘沅,不由得心里一怔,半天没有说话。

“好久不见了,五殿下。”

刘沅走上前想打个招呼,而阿傩却不愿理会,只是半步不退,看着她的嘴唇,而后又瞧着她发红肿胀的眼睛。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质问着,阿傩从未告诉过别人自己的行踪,对于刘沅的到来他很是诧异,想着她兴许一直派人监视着。

看样子阿傩还是对她心存芥蒂,毕竟当初阿傩确实是真心实意待她的,反倒被她骗了那么久。

刘沅突然又想到公孙祉,自己与他还真不愧是一个世界来的人,干着同样的事。

“只是无意而来,碰巧见着殿下,殿下不必忧心。”

看来公孙祈是在这医馆学医,以前倒没发现他对医术有兴趣。

阿傩冷眼看着刘沅身后的赵述,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面孔,看着像是西北那边的人,也正常,毕竟以刘沅的本事,她认识什么人都不足为奇。

见着阿傩要回屋,刘沅急忙道:

“我也算是客人吧。”

阿傩冷冷回眸看着她,原本谁会相信她这鬼话,身为皇后的她,宫里那么多太医总比这些寻常医者要好,而且身为皇后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可又看着她发肿的眼睛和嘴,阿傩也是开门让他们进去。

刘沅回头朝赵述笑了笑而后就跟着阿傩进屋。

“老先生好。”

见着大夫自然问好,转头却瞧见站在一旁的阿傩一脸不耐。

“瞧姑娘的样子,好似与老朽认识?”大夫呵呵笑着,他让刘沅伸出手好把脉,而刘沅和善友好的模样倒让他觉得不太对,若非是认识那里会有人如此友善,只不过他的印象里倒是不曾记得认识过这位姑娘。

“几年前曾与他来过,不知老先生还记得吗?”刘沅看向阿傩,刻意去看了看他被补的那颗牙齿,当时并不是在这里补的牙,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不至于感染。

大夫也看向阿傩便“哦”了一声,笑道:“你是那位姑娘,瞧老朽这眼睛,倒是没认出来,失礼失礼。”

“先生客气,这药馆倒是没什么变化,和之前一模一样。”

大夫探着脉,确认无误后才开口道:“医者讲究治病救人,那些表面功夫倒是懒得着手处理,老旧是老旧了些,这不是也怕改了样子后病人认不出嘛。”

开了药膏,寒暄几句,了解了阿傩在这里的事情后刘沅也放心不少,听着是阿傩很是聪慧,将来还要继承这家医馆。

“你父母和哥哥都很好,你还气我啊?”

刘沅笑眯眯看着阿傩,这小孩如今也有二十多岁了,可还是一副孩子气模样。每年阿傩都有进宫看望公孙世阳他们的机会,若是他想萧衔自然也不会拦着,他应当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他这气倒是没来由的。

“如今还气着。”他高傲地回话。

那稚嫩的模样倒是让刘沅觉得好玩,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哪怕上过战场,哪怕如今已是顶天立地。

“你真不想和父母哥哥在一起吗?”

阿傩摇头,他出宫并不是萧衔下旨的,是他自己不愿待在宫里。

将他们送出门,而后临了才问出心里话:“你如今已是皇后了,可否如愿开心了?”

当初她便嫁过萧衔一次,那时她就是王妃,虽说后来和离,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帮助萧衔复国,如今她成了皇后,也能光明正大和萧衔在一起了。可她眼底的疲倦还是让他看出来了,这一年也不知她过得如何,每次入宫他都不想见到她,也不愿听到关于她的一切,可是见到她时又忍不住问上问一问,只觉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

刘沅笑着:“当皇后并非我本意,若是以后有机会,开一家茶馆也不错。”

见着他们离开,阿傩也终于忍不住淡淡地笑了笑,而后推门进屋。

实在走不起了,刘沅便和赵述在亭子里歇息。

不一会儿便见一名身着花青深色衣衫男子走了过来,褪去华冠,恢复本真的模样,公孙祉径直朝他们走来。

赵述看向刘沅,见她始终别着头避开公孙祉的视线,他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公孙祉慢慢走近,临了却不敢进来,直挺挺站在外边。阳光将他的白发又染白了一分,好似盖上了一层柔光。

他礼貌向赵述无声行礼,好似怕吵到刘沅一样。

赵述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琤,而后又看了看别扭的刘沅,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两人腾地方,又见陆琤朝他招手,赵述的朝刘沅说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端午过后的阳光虽是上午也很是毒辣,阳光如同无数金色的针尖,刺穿云层,皮肤接触到阳光,就像被无数细小的火焰舔舐,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每一寸空气都像是被加热过一样,让人呼吸都变得艰难,汗水沿着额头滑落,瞬间蒸发在空气中。

刘沅也觉得奇怪,为何今日的阳光如此猛烈,明明清晨时还很爽朗。

好似全然忘了站在亭外的公孙祉,刘沅背对着他望着湖中的荷叶,还未到荷花开的日子,只是睡莲已经结苞了。

陆琤和赵述一同离开,那两人得自己调节问题,只不过赵述对陆琤这种把刘沅卖了行为很是嗤鼻,若是刘沅有个什么,他定要让陆琤也尝尝他的手段。

“老头,我们在那他们怎么可能放开手脚呢,那样的话又怎么解决问题呢?”

赵述不听他这一套,只是刚刚经过公孙祉身边时能看见他脸上被揍的痕迹,便问道:“公孙祉脸上的伤你打的?”

“我向来不提倡动手解决问题。”陆琤轻轻回答,回头看了一眼,只希望真的有用吧。

“谅你也没那本事把公孙祉打成那样。”

陆琤其实也习过武,不过奈何,与刘沅是两个极端,平时自己拿着强身健体还好,真要打人,陆琤一定是挨打的那个。

只是,公孙祉这苦肉计对刘沅不知道有没有效。

公孙祉望着她的背影,这点太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他还是得装的柔弱一点,怜香惜玉也不止是拿来形容女子的,必要时候他不介意被用来形容自己。

一切的过错他愿以一辈子来承担,不管刘沅的选择如何,只求她能原谅自己,哪怕是原谅他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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