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雾薄灯,我们现在又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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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天渊自诸神陨落后便独立成新的空间,时间流速也比仙洲快,微生泠从里面出来已经是半年后。
临近年关,九嶷山落了大雪。
冰凉的雪花贴在皮肤上,让微生泠分不清到底出没出虚天渊。
她睁眼看见雪茫茫的一片,还是很模糊,又顺势将梅树的枝条折成木棍,拿在手里当做拐杖。
眼睛看不太清,微生泠走得很慢。
恍惚间,她听到身后有人声:“小师姐!”
微生泠回眸,便见颀长的少年身影跌跌撞撞在雪里奔向她,随后被扑了个满怀,连她手里的木棍拐杖都被撞到了地上。
“.......小师弟?”她大概听出来这是应不尘的声音,然后将人推开。
她不喜欢别人抱她。
“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出来的,小师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应不尘见到少女平日那双好看的眸子无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微生泠蹲下去将木棍捡起来:“没事,已经快好了。”
“瑶光峰怎么样了?”
九嶷山秘境因为巫师玉的到来坍塌,而她中了一箭,被巫师玉送进虚天渊疗伤,相当于人间蒸发了。
就是不知道外界过去多久了。
要是让大长老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一定会将瑶光峰给拆了,再将惊鸿真人打个半死吧。
应不尘仔仔细细回忆着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瑶光峰.......师尊得知你和四师兄、五师兄他们一起消失后,曾多次派弟子搜寻九嶷山,但都无功而返。”
“这件事被以历练的名头,暂时瞒了下来。”
微生泠放心:“那就好。”
要是事情闹到微生家去,那可就麻烦了。
看来晏白他们对秘境内发生的事也并没有多嘴,世家子弟大多明哲保身。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时辰,微生泠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她将木棍拐杖扔掉,结印召唤奈何剑时,手却无意间碰到腰间的灵珠。
她愣停住动作,眸光往下探。
灵珠被雾薄灯擦拭得纤尘不染,里面流光溢彩挂在腰间好看得很.......
雾薄灯来找过她。
什么时候?
还在虚天渊的时候。
那时她正躺在冰床上,走马灯般观看着天殊年间的记忆,她想睁眼,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那股温和的迁就的,如同水流般的暖意刺破她识海的防备,如荒野生长植被般,给了她生机。
由死到生的过程。
她失去五感。
但在虚天渊里,看不见也听不着,最无助难过的时候,都有雾薄灯陪着她,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一分一秒。
她和雾薄灯是照镜子般的存在,身世不幸、要强、骄傲、嘴硬,心里都存在一片容纳不下他人的柔软。
但雾薄灯率先向她敞开了这份柔软。
他替她挡箭,她看得见。
在魇里救她又骗她,她也看得见。
身不由己、步步为营,她也知道。
微生泠甚至不知道雾薄灯是怎么找到她身边的,但是一定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就为了将灵珠还给她,给她心安。
离开虚天渊前,她曾问他:“冷吗?”
雾薄灯说不冷,但他那个时候手很凉。
他说:我会带你出去。
他说:出口就在前面,走吧,我看着你出去。
他说:别回头。
从始至终,雾薄灯都在她身后。
离开虚天渊时,微生泠又问他:“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雾薄灯没出声,静静站在她身后看她,他以为她恨他。
但现在这个问题微生泠给出答案。
他们一定会再见。
微生泠看着御剑而过的应不尘,她停在原地,对他说:“小师弟,你先回瑶光峰吧,我要去见一个人。”
音落,少女绝尘而去,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应不尘踩在长剑上袖袍翻飞,他也没动,就看着微生泠远去,像矗立在雪原的冰雕,千年等候一人。
去见一个人?
见谁?
微生泠提起那个人时笑容潋滟,里面灼烈的迫切的,是足以将冰雪融化的温度,又像晴光初霁。
那个人真幸福,值得她不远千里去见。
微生泠在玉听上传了灵讯给裴声,就寥寥三字:在哪里?
那边很快回了道灵讯,同样简短:不周山。
不周山。
临近年关的仙洲瑞雪冰封千里,山巅照着点晴光将雪的冰冷淡去,山坳躺着间小木屋,凝冰的湖面像玉盘静卧在群山起伏之间。
雾薄灯披着狐绒大氅坐在冰湖上钓鱼,将湖面的冰破开大洞,钓钩很直,也不撒饵。
他将鱼竿放在地上,转身拿起身侧方桌上的热茶,斟满一杯茶香四溢,那袅袅的热烟就拂过他的眉眼。
带来点湿意。
从虚天渊出来后,裴声便带他来不周山养伤,到底是封印过一方大妖的地盘,钟天地之灵,山青水秀美景宜人.......
在伤还没痊愈前就回魔域,跟自寻死路没区别。
神魂的伤养得极慢。
雾薄灯在不周山无所事事,便钓鱼陶冶情操,前两日势头很猛,将冰湖的鱼钓起来不少。
但仙洲的生灵多少都有灵智,几次三番后便不可能上钩了,雾薄灯便将钓钩打直,也不挂饵。
就等着那尾愿意的鱼上钩。
“嗯?”雾薄灯饮完茶后,鱼竿猝不及防颤了一下,他眯起狭长的眸子:“上钩了。”
少年起身,将狐绒大氅解下来,轻轻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开始着手收线。
雾薄灯勾着一贯散漫的笑,动作慢条斯理,像有心放这鱼逃走般,他识海一阵刺痛,鱼竿掉在地上。
手里动作彻底停下来。
他看着冰面上的血,像盛放的寒梅,淡淡擦去血迹后,鱼已经跑掉了。
雾薄灯正欲转身,身后一道极强的灵力渡过来,十分霸道地替他镇压住那神魂上的反噬。
那人说:“别动。”
那手心的温热与他浑身冰冷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他片刻不能分神地去留意。
雾薄灯悄无声息地将指骨上的血蹭在衣角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地上那滩痕迹,他也想毁去,可惜已经被看见了。
他的心跳很快,像是刻进骨血里的悸动,听见身后不远千里追来的少女说:“雾薄灯,我们现在又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