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雨中的破公车会遇到等雨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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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似乎开始暗下来了，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估计是见不到夕阳了。罢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迈着步子走向了一座老旧的公交车站，带着铁锈的边角和那早已泛黄的用来裱车站图的玻璃，让我不禁怀疑它的年龄是不是比我还大。
淡淡的草土腥味似乎揭示着这里快要下雨了的事实，按照天气预报的说法，这大概在半个小时以后。
我拖着行李在车站角落坐下，因为边上还有一个人等车，我不习惯和别人贴的太近，特别是陌生人，所以我有时看起来会略显拘谨。
这趟车是通往城外的，一路坐到底再转一次车就行，途中也没有几个站，但每个站都离得较远。按照这个车站的老旧程度来看，以前这趟车很可能是给外地的打工人回老家用的。
天阴沉下来之后我才有些后悔，我觉得自己可能穿的有点少了。下午有太阳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时候下起雨来可能就有点冷了。
我坐在座位上发呆，时不时拿出手机来想看些什么的时候，又感觉是那么的无趣。原来不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会闷。
各种的车好像都来过了，就只有那一辆似乎总想姗姗来迟。甚至有的车已经来过两趟了它还没来。
滴答。
一滴清清的小水珠终于坚持不住，从顶棚的边缘被拽下来划过我眼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开始下雨了。
来的那么突然，就在眼前淡淡划过，一瞬都算不上，但你知道它来了。
随后，先是滴滴答答的雨滴落在铁质的顶棚上的声音，再是稀里哗啦的下大后浇灌在马路上的演奏。
雨把这里围起来了，像是它的领地。可就在它彰显着自己的威严时，一头巨兽冲破了他的领地。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辆我一直在等的公交，真是让我好等。雨滴落在它头上时的声音和落在顶棚上的声音一模一样，车前的雨刷器来回摆着，擦出了一块不大的干净区域。而车内的司机大叔则默默按下了按钮打开了这辆车的车门。
我缓缓的站起，一手遮雨，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走上了公车。在刷完卡之后才往后走了几排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的位置刚好，车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乘客，他看起来有些腼腆，一个人坐在最后排。不过这倒也好，毕竟我也是个有点社恐的人，他往那里一坐，除非位置被占满了，不然他方圆三个座位内的位置我都不会去看一眼的。
而这里还是车窗边，这样的位置最好。外面下着雨，但淋不到我，公车慢慢的开，安适，平静。在窗边的位置坐下我就有一个地方可以靠着，加上坐着的椅子和前面的椅背，如同被环抱着一般。
像这种外面下着雨，而主人公坐在窗边看着那根本看不清的风景，似发呆似在想心事的场景不是很有韵味吗？
我戴上了我口袋里的耳机，随便放了首歌就把手机放在了旁边。我不知道这样的氛围里应该听什么样的歌才会有那种感觉，但就是觉得这种情况下就该这样。正好也可以隔绝外界的声音，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根本看不清的风景。
车一站两站的开着，后面的乘客似乎到站了，他拿上东西起身下车。下车的时候还对着我好奇了看了几眼，随后又撇过脸去下车。
啊，现在这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了，虽然多几个人在也和我搭不上关系，但还是有点热闹的氛围在吧？好歹能把我给掩盖过去。
我也没什么能干的，只是继续看向窗外。耳机里的音乐感觉变得那样的嘈杂，如同对我嘶哑的吼叫。
我伸手将手机拿下放回口袋里，这下终于没有那萦绕在我脑袋里的声音了，但这里也因此陷入了真正的宁静。只剩下窗外的雨水，它们落在窗上或路上的声音是唯一的声响。
“喂，你自己一个人啊？”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相对的安静，开口的居然是那个看上去老成的司机大叔。
我正闲着没事干，而且人家开口我也不好意思装沉默便接上了这话茬，“对啊，没人跟我一起。”
“啊......这样啊。”大叔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我今年也快40了，你叫我大叔，大伯啥的都行，别叫我大爷就好。我结婚晚，家里有一个五岁的孩子，是我儿子。他从小就很聪明，我觉得他以后一定能成大才，但很可惜的是我和他妈妈都很忙，平时都是我爸他老人家在照顾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安安静静开车的大叔突然就多了这么多话，可能是也觉得有些无聊？但既然他想说我也就没打断他。
“我每天都很想他，但我又每天都要开车到很晚，回家的时候他基本已经睡觉了。我怕吵醒他，经常好几天都看不到他一眼。所以我真的很想他，特别是在这段路上。这段路再往前就要出城了，平常不逢年过节或者学校放假的话，这个时候车上的人已经都走光了。这种路里，晚上的路灯都比城里少，我只有一个人，在这条黑漆漆的路上一直往前开去，路过一个又一个无人的站台。有时候真想把这个工作辞了......”
“但不行，我不可能辞掉这个工作。像我这样的老男人，要是没了工作想再找一个就难的多了。所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尽量争取换一趟车，起码可以去个热闹点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沉稳而又无奈，不知道他到底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开了多少次，多少时间。但既然难得有人听，他似乎也想倾诉一下。
“诶，对了，你叫什么？”他也不转头，但肯定是在对我说了。
我虽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也没有拒绝，于是便说道：“我叫乐无邪，音乐的那个乐。”
“乐无邪......还挺新奇的名字。你怎么会坐这趟车的？”他眼见我没有排斥和他聊天的意思，便也不再拘束了。
“没什么，突然想去外面走走......大概。”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同时也对他的故事无感。
他讲的故事很好，是一个坚韧，有担当，对孩子充满爱的父亲。我想他的孩子说不定会对他的父亲不满，为什么不来陪自己玩。但当他长大了，或者遇到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会体会到那个男人的感受，会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担当。
但这些和我关系不大，他再好也不是我爸爸。我也不可能体会到那种感觉，那种总会有人站出来的感觉......那种他一定会找到你，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感觉。
“啊，对不起，可能说到了一些你不开心的事了。”他大概是看我沉默了吧，便这样说着，“但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问题的话，不要去尝试逃避......”
“我知道我知道，去试试能不能解决对不对？心灵鸡汤谁不会说，我们也没多熟，凭什么上来就教训我。”我心里不满的想着，但我也不敢说出口，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说着。
“不要去尝试逃避，试着去看看能不能揍他一顿！”他说的时候，我在他的身后都能感觉到他控制不住扬起的嘴角。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时代的人？我们那时候治安差，条件差，谁惹我了那就干回去！你要是敢忍着，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打服他们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至于打不过的情况嘛......那就逃呗，就像现在一样。但我觉得逃跑之前，多少也要让别人看看你的厉害。啊，算了，你是个女孩，还是温柔点吧，是我多嘴了。”
“哼哼，”我轻声的笑了一下，“你这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没啥，人都会变的嘛。”他也笑了两下，“那种感觉往往就在一瞬间，让你感觉你好像突然长大了。我以前就是一个混蛋，直到我儿子出生的那天，我真的感觉自己长大了。突然想要好好的找个工作，好好干活养他。”
“嗯。”我轻声回应，随后他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开着车。
我一个人坐在这个烂公交上，落在车上的雨也不知道是在清洗这些铁锈还是在滋生它们。
雨还是一样的下，车上还是一样的人。但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总觉得没有那么烦躁了，但想到刚才司机大叔说的话我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就这么回去。这或许就是我的反抗？多少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是吗？
一阵凉风吹过，害得我全身都抖了抖。过冷或过热的感觉都会让人的心情变差，只不过热带来的感受是烦躁的，是充满怒火的。而寒冷带来的感觉是落寞的，绝望的。
如果有两个人分别倒在了烈日的大沙漠中和南极洲的寒夜里。那沙漠中的人可能会在死前感到不甘心，或者愤怒和痛苦。而南极洲上的人就是对严寒的麻木和绝望。虽然这两种环境可能太极端了，不太适合比喻，但感受是互通的。
这些风大概是从对面那个透气通风的小窗里进来的。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时间久了以后车里的气温也跟着开始降低，寒意便慢慢的找了上来。
突然都不想有人再上车了。我到站了下车，大叔到站了回家，我感觉他人挺好的，希望今天他可以陪儿子玩一会。
我就这么一个人待在这辆车上，冷了也没衣服穿，下车淋湿了也没有伞。我就这样说不定也挺好的，虽然感觉像是有点自虐倾向一样，但倒是也确定了我就这么一个人的事实。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死前还不断划火柴用来取暖，一边幻想着那些美好的事物呢。虽然从事后的角度看来有些太过理想，但小女孩那时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暴自弃呢，她有着好多火柴，她可以找一个挡风的地方烧一个火堆，虽然吃不到大餐也见不到奶奶，但好歹不会被冻死。
她当时可能就是这样？在寒冷的天气里逐渐的绝望了，她似乎已经不再有求生的欲望了，因为她知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会有人来帮她，最多也就是有好心人来买上两盒火柴，就算快要死了也没人会找到她。
我虽然不是什么生死难题，也不至于冻死饿死，但感觉的类型是差不多了。
冷着就冷着呗，难不成还能有人带着一件暖好的大衣来披给我？
我其实知道就算出了城我也过不好，我体弱多病，我没啥能力还没有人际关系。我干什么大概都是新手水平，但就是过得差一些也不咋想回去。
这就是那种绝望？在那个房子里，冷的像在冰川里一样。从里到外的要把人整个冻上。
好了，我已经决定这样了。我会路过一个个车站，最后到外面去。路上没东西吃，就吃我自己带的东西吧，钱能省就省。
啊，又路过了一个车站。这里还是没有人，空无一人的车站在雨夜里甚至还带点恐怖的感觉。
没人就对了。像我这样的人不要多，最好就我一个，这就说明没有其他人受到痛苦，正好也显得我特别点，看起来不会这么衰。如果有个好导演来把现在的我拍成一部公路片，说不定还挺不错的。
公车继续开着，我还是没说话。在前面又有一站，后面也没有几站了，这里肯定也是一片寂静的样子。
我用手肘撑着车窗边，脑袋搁在手臂上透着玻璃向着那里看去。一个身材还算高大的男孩站在车站的椅子上，像是站住了洪水里的一块浮木。
“这里怎么会有人嘛，大概是来避雨的吧，真可怜，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回家。”就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却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放弃了那块仅存的站立的地方。
“诶？”我惊叹的叫出了声，他这明显就是要搭车的样子。可这是出城的车啊？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学生而已，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坐这种车？
他不该坐这趟车的，好好回家去不好吗？而他的样子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眼熟，难不成还是认识的人？可不管他是谁也不该在这啊。
“要我多停一会儿吗？”司机大叔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说道。
“哦，谢谢。”我居然下意识的说道，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快要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