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册现临安,神玺出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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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司马邺的马车驶离长安城,整个江南的风,都变得尊贵起来,数不清的异象像雨后春笋一样,扎出地面,刺破天际,传遍整个江南。
王廙刷刷点点做了一首《中兴赋》,在课堂上交给众家子弟,又编出曲调来,唱遍大街小巷。
一时之间,整个建康城,都陷入了一个奇妙的气氛之中。
作为大表哥的司马睿微服出巡,看到天下民心如此浩荡,听到坊间的歌谣如此美妙,心里反而有所不足。
司马睿还特意在府中召集群臣,十分严肃的针对《中兴赋》的内容展开了批评教育。
“世将,就算你从小和孤一同长大,你母亲又是孤的姨母,那些孤出生时的异象,她老人家都真真切切的见过,你也不能就这样写出来啊?你让世人怎么看?现在陛下蒙尘,正是天下诸侯尽忠勤王之时,你这样写,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孤心中只有权势,没有忠心哪。”
“大王,那没办法,你也了解臣,臣这个人就是一根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本来就是白毫生于额前,相者也说过此相必富有四海。”
“住口,世将,不要因为孤宠幸你,你就忘了心中的忠义,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嘛?况且那些事情,都是四十年前的旧事了,都是长辈们口口相传,怎么能当真哪?”
“大王,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假,咱就不说以前,就说现在,整个北方炎旱不止,多少良田荒芜,百姓弃家逃亡。反观大王治下的六州,不但是丰年丰收,而且多地嘉禾重生,就连那枯死了几百年的千年古樟木也发了新芽。”
“世将,孤知道你说得都是事实,上天也确实降下一些祥瑞,临安城中,有麒麟驮着玉册,江宁城中,有凤凰衔着神玺。这些事情大家都看得到。但现在是什么时候?陛下北狩,朝廷文武百官被胡奴劫掠到平阳,孤作为皇室宗亲,国家的丞相,难道就只知道张扬自己的好处?”
经过了司马睿的一番教育,王廙也‘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王,是臣错了,臣忘了做臣子的本分。”
“世将,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孤,说孤是坐观成败也好,说孤是拥兵自重也罢,孤自己知道自己。虽然说南阳王就在秦州,近在咫尺,却见死不救。孤远隔江河,山川阻碍,但只有有一颗忠于陛下的心,虽千万里,也可去。”
司马睿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等待着随后的欢呼声压制住他的声音,他这才满意的摆摆手,继续说道,
“孤知道,有些人说孤醉心江南水乡,不思北方故土。孤今天就是要用行动告诉天下人,他们看错了孤,孤和司马保那些自守之贼不一样,孤的心中,始终把陛下摆在第一位。”
“茂弘,处仲,各位,之前是江南各州时有叛乱,孤无暇北伐,现在六州归制,群丑退却,正是北伐的好时候。茂弘,你来说一说。”
被点到名字的王导,站起来说道,
“大王,臣听闻大王从王府妃子们的绫罗绸缎,都悄悄放到市集之上卖了钱,把这些钱都给了豫州刺史祖逖,命他召集兵马、打造兵械。现在祖逖已经北上讨伐胡奴,大家却不知道是大王的功劳。”
“哎,茂弘,这区区小事,你就不必说了嘛,搞得好像是孤邀功一样。”
司马睿摆了摆手,示意配合的人群都坐回原位,继续说道,
“茂弘,孤说得不是祖逖,而是孤想要亲率大军,直捣平阳,救回陛下,众卿以为如何?”
司马睿煞有介事的看着王导,眼看就要披甲出征的模样。
王导自然十分配合的劝道,
“大王,万万不可中了胡奴的计策,这胡奴向来奸诈,俘虏了陛下,又不杀害,当然不是他们仁慈,实在是想借着陛下,让大王自缚手脚。大王如果亲征,胡奴必然会以陛下的性命相要挟。”
“嗯,茂弘说得在理。”
司马睿主打的就是一个好劝,一劝就坐了下来,但还是惋惜的说道,
“哎,孤就是怕北伐反而会害了陛下,茂弘,你说该怎么办?”
“大王,臣以为既然要北伐救回陛下,就一定要策划万全,不得有丝毫的纰漏。”
“嗯,对。你具体说说,该怎么办?”
“大王,现在已经有祖逖做先锋,先行去联络中原的坞主山头,但祖逖实力单薄,那些坞主又是识强不识义,需要再派一员大将,为祖逖将军补充人马粮草,解决后顾之忧。这样,祖逖将军就能在中原站稳脚跟。”
“嗯,茂弘,你看这个位置,谁最合适?”
“祖将军一直在徐州,素与江南士人不睦,还有点小矛盾,若是派江南士人去,恐怕忙没帮到,自己就先打起来。”
“哎,孤劝了祖逖好多次了,他就是不听哪,还说什么得罪就得罪了,他本来也没打算到江南来过安稳日子,结果就是这次他要北伐,各个江南士人都躲得远远的。”
“大王,臣保举一个人,臣的堂兄南中郎将王含。”
“处弘?处仲,你不要介意啊,咱们这都是自己兄弟,孤也就不说假话了,王家的兄弟各个都是人中英杰,唯独这个处弘兄,到哪里都是一方的祸害,把他派出去,真能帮到祖逖?”
司马睿表示怀疑的看了王敦一眼,毕竟这个王含在短短的几年之间,光是贪污就被举报了几百次。
王敦点了点头,说道,
“大王,家兄确实在私德方面有所欠缺,但这恰恰是他的好处。那些坞主能在刘曜、石勒的兵锋之下挺了四五个年头,也都是滑得很的泥鳅,真要是派那种正直的去,反而容易被这些坞主给欺辱了。”
“嗯,”
司马睿也点了点头,还有一句话王敦可能是没好意思说。
但司马睿已经在心里给他补上了——反正王含是个祸害,与其留在江南祸害百姓,还不如把他派到中原去祸害那些不听话的坞主。
“处仲想得对,这也算人尽其才了嘛。有了祖逖和王含打头阵,那么中军元帅谁来担任哪?”
王敦刚想要说话,就被王导拦了下来,
“大王,臣看世子殿下最合适不过。”
“茂弘,你也这么想嘛?孤还以为你会说阿绍没怎么打过仗。”
“大王,这北伐大军,要师出有名,当然要世子殿下来率领,才是最名正言顺的。而且世子殿下这几年也跟着处仲见识了不少,还屡次力挽狂澜,扭转了本来不利的战局。”
“哦?是吗?这个臭小子,嘴严的很,立了功,也不和孤讲,处仲,是这样的嘛?你可不许骗孤。”
王敦心想,是不是你心里没数啊?
当然嘴上是万万不能这么讲的,于是王敦只能捏着良心,把这几年王悦和王羲之的功绩都统一贴到司马绍身上。
听得司马睿也不住的点头,
“不错、不错,要是这么说,阿绍还确实可以独当一面了。做这个中军元帅,再合适不过了,再有处仲和茂弘从旁提点一番。那就更好了。”
王敦偷偷看了一眼王导,王导也是很无奈,本来就是按照套路吹捧一下世子,没想到司马睿就坡下驴,认真了起来。
两兄弟从琅琊王府出来,王敦就抱怨道,
“茂弘,你是不是哪根筋不对了,就世子殿下那两下子,连海贼都对付不了,还指望他去面对胡奴?那不是要把他的命搭进去了?”
王导看了看王敦,问道,
“难道不可以嘛?”
“啊?茂弘,你别走那么快啊,这有马车,你走什么啊?话说清楚再走啊?”
王敦一边追一边喊道。
走出了几个弯后,王导才突然停下脚步,后面追赶的王敦一个没刹住撞了上来,差点把两人都摔在地上。
“处仲,这有什么不清楚的,郑阿春有了身孕,自然之前的世子,就碍眼了。”
“啊?茂弘的意思是,琅琊王想用这个机会,把世子除掉?”
“当然了,他好几次要向长豫下手,都被世子泄了密,他觉得世子和我们王家走得太近了。”
“这样啊,要不然……”
“不行,想都不要想。”
“怎么不行,茂弘,他都向长豫下手了,你还和他客气什么?”
“处仲,你换到他身上想想,我们兄弟二人,我把持着相府,你掌管着军队,他想用点钱修修宫殿,都得来求我们兄弟。他心里能没有气?”
“茂弘,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个爹哪?胡奴都能立国称帝,难道我们琅琊王家就不行嘛?”
“糊涂,处仲,我们为什么要去背那个骂名哪?”
“那你就看着他们这些姓司马的,一次次的挑衅咱们的底线?”
“这不是好事嘛?他每挑衅一次,我们就能再往前一步。你看现在六州的大小官员将领,不都换成了咱们的人?现在他除了嘴上痛快痛快,还能有什么办法?”
“茂弘,你可不要小看了那家伙,这都快十年了,一般人哪里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委屈。”
“放心吧,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着哪。你在江州遇袭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茂弘,你难道真的要把世子换掉,换一个我们掌握不住的郑阿春肚子里的孩子?”
“啊?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不是刚说的嘛?北伐让世子挂帅就是要往死里坑世子。”
“这是没错,可如果北伐还没开始,就背迫停下来哪?”
“你有了主意?”
“哼哼,他以为我不知道,粮草督运的淳于伯是他安排的刺客?”
“刺客?他要杀了他儿子?”
“儿子他有的是,如果牺牲一个儿子,换咱们两个人,那还不值得嘛?”
“嘿嘿,这老小子,还不死心啊?实在不行,我找一些流民帅,袭击他的王宫,让他意外身亡一下?”
“嗐,你啊,总是打打杀杀。你要是真那么做了,我们王家也就到头了,我们和他本来就是相互借势,你把他砍了,倒是痛快了,我们还怎么斗得过这五州的江南人?”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受他的鸟气,睡觉还得睁着眼睛。”
“这还不好说,不过就是一个运粮官,他不是说最近祥瑞不少嘛?那就给他添一点堵,把淳于伯杀了,再造一个冤血逆流上柱的凶象。”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一次凶象,可比十次祥瑞,更让百姓记得住,这样一来,他编造的那么多祥瑞就都白费了。不过,他要是不往上迈那一步,对咱们兄弟好像也没太大好处。咱们兄弟也就算了,但下面的人的官职就没法分了。”
“嗐,不用担心,这事情是吉是凶,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嘛?倒是让两个道士给编成祥瑞,不就行了?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离了我们,哪怕想杀得是自己儿子也办不到。”
“茂弘,还是你沉得住气,我刚才都差点要打他了,对了,说起来了,世将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给他做了一篇《中兴赋》,这中兴不中兴和他有什么关系,内政是你来抓,外面打仗是我,他就是一天到晚钻到郑阿春被窝里使劲。”
“这事你不要怨世将,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最近我们和他的关系有些太紧张了,有些事情你和长豫做得有点太过分了,我让世将回来,就是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
“毕竟接下来,只要长安的人一来,就要立国建基了,这其中好多大事小情,可不能再被这些相互暗杀缠着了。”
王敦听后也点了点头,
“还是茂弘考虑的周全,依我的性子,索性我们也学一回刘曜,给他们来个王爷在鱼塘。”
“你啊,是的收敛收敛你这个性格了,连周访、祖逖这样的老卒都看出你的反心了。”
“有那么明显吗?”
“还有那么明显?陶侃可是荆州刺史,你说砍就要砍啊?你这一砍,反倒让本来孤单的陶家,和顾家结成了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