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拔剑斩仇人,谁识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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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王死了,那咱们这个戏也就差不多演完了,我去把羲之和阿充喊过来。”阮裕听到这个消息,直奔后院。
“阮先生,今天是亡夫的七七祭,他们俩去扫墓。早晨去的,往常早回来,今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耽搁了,还劳烦阮先生去寻一下。”
卫铄派人传出了这番话,阮裕心中忐忑,不会是华轶发觉自己被骗,扣了两个孩子当质子吧?
想到此处,赶紧又折回王敦所在的客房。
“主公,麻烦了,两个孩子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是被华轶劫了去?”
“不会,华轶那个人,最注重名声了,他就和子路一样,哪怕是死帽子也要戴正的那种。咱们别在这里猜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敦和阮裕不一会儿就到了李矩他们家的墓地前。
阮裕一瞧,三五个流寇正围着两个孩子,李矩墓后的松柏也被拔了个干净,墓碑也被踹倒,贡品被抢劫的只剩下砸碎的盘子,墓上的封土也被铲开了一半。
阮裕刚想要冲上前去,让这些流寇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仗剑读书,文武双全。
就被王敦一把拉住,“不要急,看看两个孩子怎么应对。”
王敦拉着阮裕躲了起来,距离不远,随时可暴起救下两个孩子。
只听王羲之说,“阿充,这样不是办法。我拖住他们,你想办法跑出去,喊处仲伯父来,他来了,这些人都不是问题。”
“不行,羲之,你当我不知道,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我若是也跑了,他们肯定会迁怒于你,那你就活不成了。”
“那就拼了,我一会死命抱住一个人的腰,你就拿姨夫给你留的那把匕首,戳死他。这些人不过是流寇,想来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我们拼力杀死一人,再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应该足以震慑这群人了。”
阮裕二人离得不太远,听得很清楚,但却没什么能听懂。
阮裕茫然回头看着王敦,“主公,我怎么一句没听懂。”
“嗐,世弘嘛,过了江以后,就请人教了吴地的各种方言。李充那时候也和卫铄在府上,两个小家伙就是用吴地的方言在说。这些人似乎是湘州那边逃过来的流民。”
两个小家伙说得这些流寇一头雾水,看这穿着,定是两个富家子弟,要不然劫回山寨去?
五人正在算计着,王羲之突然像小牛一般,用头顶向面前大汉的裆部,然后死死的抱住那大汉的一条腿。
本来是计划抱腰的,王羲之错估了他自己的个头和手臂,只能扯住一条腿。
“嗐,你这小兔崽子,居然这么不安分,不怕咱们把你煮了吃?这个岁数的小孩,肉最鲜美了。说得我都流口水了。”
“去死吧。”李充像一只小豹子一样,弹射而起,跃在半空中,拔出父亲遗留的短剑,一剑就刺中了大汉的胸膛。
大汉当时并没有死,一手按住短剑,另一只手,把李充抡起来就要往墓碑上砸。
“放开我充弟。”王羲之一看表弟要被摔死,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从大汉的大腿上窜起来,一口就咬中了那人的要害。
那人这下吃痛,抡起脚来就把王羲之踹飞数丈,直到撞到一棵松柏才停下来。
李充趁着这厮分神的时候,又从左边拿出另一把匕首,刺进了那厮的眼珠之中,
那厮再也痛得忍不住,只好放手。
李充落地后,就是一个翻身,再次跃起拔出短剑,又是朝那厮猛刺了一阵。
那厮缓缓的摔在地上,李充顾不得害怕,跳步过去,手起剑落就斩下了那厮的头颅。
李充小血人的模样,吓得其余几人一时动弹不得。
斩下那厮头颅之后,李充从血泊中站起来,左手拎着那厮的长发,右手拿着满是鲜血的短剑指着那几个人。
“来啊,你们来啊?你们不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吗?派了几个杂碎来,想装成是流民偷抢贡品的,来个偶遇突发,让我李家断了后,再让我母亲改了嫁,那你们就可以放心的吃绝户了?”
几人被这浴血的小魔神吓破了胆,还没有打就都招了,正如李充说得那样,这些人就是被人派来制造意外的。
只是他们供出那个名字,让王敦也大吃一惊——江州刺史华轶。
还活着的四个人供出华轶之后,猛然间清醒,发现自己左右是活不了了,还不如拼一把,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总比江州刺史好对付的多。
再次起了歹心的四人纷纷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刀,还用舌头舔了舔。
“对不住了,李少爷,王少爷,咱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让你们家有钱哪?”
唰唰,两条人影出现在四人面前,一手一个,四只手扼住四人的咽喉,两个一撞都撞晕倒在地上。
王敦、阮裕的及时赶到,救下了惊魂未定的王羲之。
李充倒是镇定自若,甚至还把手中带血的剑往鞋子底下蹭了蹭,看了看被溅了一身血的衣服,不免眉头一皱。
“这母亲不免要担心了。”
“阿充,你刚才就不害怕?”
“当然怕了,但一想怕也没什么用,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李家的男人还没有死绝。这还要多亏二位师父平日里教我的功夫。”
“羲之,怎么样?好点没有?”阮裕过去安抚着王羲之。
“好多了,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杀人,还是阿充杀人,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王羲之有些歉意的看着王敦。
王敦胡噜了一下王羲之的头,“羲之,你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我若是你们这般年纪,早就吓得哭着喊妈妈了。”
翻回身来,也把李充拉过来,“阿充,今天之后,整个江州,都没有人再敢惦记你们家的财产了,他们已经知道,李家有一条小龙,龙有逆鳞,触者必死。”
“师父,对不起,我刚才只想着为父报仇,他们掘了家父的坟,砍了他的松柏,砸了他的碑,此仇若是不报,我枉为人子。但徒儿没有想到师父的处境,徒儿这么一番搅扰,只怕师父在江州就待不下去了。”李充恢复了冷静,也帮着分析起了眼前的局势。
“阿充,待不下去就不待,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多待一些天,能够多结交一些朋友。这件事一出,你把这人头,还是这四头蒜往你外祖卫使君面前一摆,卫使君会为我完成后面的事情的。”
王敦和两位公子谈话的时候,阮裕已经找了条绳子,把四人串到了一起。
四人牵着这些人在回到李府的时候,卫展也闻讯赶到。
看到血人一样的李充,卫展心疼不已的抱在怀中,一时间老泪纵横。
“问出来了吗?”卫展再睁开眼睛时,不见了悲伤,尽是杀意。
“问是问出来了,就是有点麻烦,这事牵扯到华刺史,这事他不一定知道,估计是下面溜须拍马的人干的。”王敦说话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卫展却没有下,“处仲,老夫知道你的好意,也知道你的来意,你来了这么多天,给阿铄家里忙前忙后的,我也未曾见你,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江州这地面再有刀兵。但如今,他们逼死我的女婿还不算完,还要连我的外孙也带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处仲你只管回去调兵来攻,我倒要华轶看一看,江州到底是谁说了算。”
卫展第一次坚定的表明了立场,“这一家子,你都把他们先安顿到建邺,财产老夫给他们守着。”
华轶那边知道了围杀李充失败,还被抓了活口,当时就跳起来骂了娘。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那李充是卫展从小看大的,现在惹到了卫展,怎么办?说话啊,一个个的,平日里不是满腹经纶的吗?一会一个主意的?”
就在华轶大骂这些饭桶的时候,王敦一行人已经在卫展的安排下,乘了船回到了寻阳,这回去的路上,还捡到了一位慌不择路的老先生华谭。
华谭刚开始不承认,直到一起到了寻阳城,发现周顗周嵩周谟三兄弟也在寻阳,这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伯仁,你在琅琊王这边得了重用,怎么不为祖宣说句话?”华谭就是这样的倔老头,他认准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周顗先行了弟子礼,再说,“为国家计,只能如此,一旦淮南落入贼手,江南就不得安宁,到时候中原百姓,连退都没有地方退。这些话,我在信里和从父都说明白了。”
“什么为国家计?帝在洛阳,刘贼可以围洛阳,而依次击败各个方向的援军,凉州的张轨、长安的南阳王,青州的苟曦,哪一位不是在勤王的路上被贼寇偷袭,大败亏输的?我看全是司马越那国贼的私心。国贼把持朝政,亲奸佞,远君子,迟早不得好死。”
“先生说得是 ,前些时候,东海王崩于项城。茂弘数次邀请大军南下淮南,与我军汇合,均不得回复。”周顗说道。
“他死了?该啊,他怎么早不死呐?这个祸国殃民的国贼。”
“先生,学生还是要提醒你,注意您说话的方式。”
周顗也是拿这个老先生一点办法都没有,江南谁不知道琅琊王感念东海王的恩情,皇帝命令琅琊王都不一定好用,但东海王示意了一下,琅琊王就派兵把周馥灭掉了。
“我注意什么方式?君子,向来仗义执言,不避权贵,不谀高位。怎么,我以前没有教过你吗?若是为师也阿谀奉承,焉不能位居三公九卿?只是那样的做法,君子所不为也。”
周顗听得头都大了,一把把二弟周嵩拉过了,“仲智,你脑子好使,你来劝劝,先生这样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周嵩白了大哥周顗一眼,那个意思是,每次都这样,搞不定了,才想起我来。
“先生,形势比人强。琅琊王素来爱贤好士,已经取消了您的通缉,现在只要您开口,说一句从父的迁都之议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先生就是豫州刺史了,自可以将兵施展先生的抱负。”
“呸,落井下石之事,岂是君子所为?仲智,我没有教过你吗?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若是这样做了,和那个安丰太守孙惠有什么区别?那江南的士人怎么看我,天下的百姓怎么看我?”
“啊?都得戳着老夫的脊梁骂,这老东西,说得天花乱坠,做得还不是和那些首鼠两端的墙头草一样?不过是那边风大,就往那边倒。”
“老三,你来。”周嵩被赏了一口唾沫后,也不敢抹掉,只好拉出三弟周谟来顶缸。
“我觉得先生,说得对,做得也对。方此之时,那种墙头草太多,太容易了。所谓君子,就是要行人所不能行,为人所不能为。”
“嗳,这才是我的弟子。你们两个饭桶,好好看看。”
“但是,先生,你空有一身的本事,武帝爷在的时候,您就名满天下,人人都说好,却人人都不用,您可知这是为何?”
“相形见绌,老夫这样品行的人在他们身边,更加显得他们像畜生一般,虽然他们本来就是畜生。”
“先生,就是您这副脾气了。见到看不惯的就要说,不管他是不是你的上官,哪怕是当年武帝想启用您,您还指摘了武帝一顿的不是。何况是其他人?先生您若是收一收您这任性的性子,何愁三公九卿?”
“哈哈哈,阿谟知我,我便是这样的犟种,若是改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哪?你们三兄弟是为了我好,我自然知道,只是事情恐怕没有你么想得那么容易,只有顾荣还活着一天,我在琅琊王那里就没有什么出路。”
“先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认个错,有茂弘兄的面子在,他也不好说什么的。”
“认错?我华令思一生只向仁义认错,还没有向高官认错的习惯。大不了,我还当个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