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妙手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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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五渊倍感惊诧,连忙迎上前去,低头一看,更是吃惊,原来四老汉手里抬着的却是一个星目紧闭的幼童,那孩子看似不过7、8岁大小,但却没有孩童那种生命初萌的鲜嫩气象,而是面黄肌瘦、一脸的沧桑,照老汉们的凄楚表情以及妇人的哀号表现,八成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看他们刚抬他出屋的情形,应该是才死不久,露五渊作为医生的神圣使命感立刻勃发出来,他跨前几步拦在老汉们面前庄重道:
“几位老伯请留步!”
老汉们正低头匆匆掩面而行,被露五渊等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打量半晌后,惊疑道:
“请问你们是?”
露五渊温和一笑道:
“我是个医生,我看这小孩刚去世不久,或许还有救治希望,我想给他诊治一下!”
几位老汉惊得面面相觑,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那位一直垂头饮泣的妇人哭声顿止,猛地抬起头来,披散的乱发中现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早被眼泪冲刷成了沼泽,此时一脸惊诧狐疑地望着露五渊。
露五渊知道他们难以置信,忙温声软语安慰道:
“反正你们也是要去处理他的尸体了,那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呢!”
其中一个老汉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却很快黯淡下去,黯然道:
“可是我们没有钱请医生,多谢公子好意了!”
露五渊朗声道:
“救死扶伤,乃医生天职,若因为没钱就见死不救,都不配提起医生这个名号,来,几位大叔,将孩子抬回屋去放在床上!”
几位老汉互望着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前边变后边,将信将疑地将孩子又抬回屋去。妇人呆愣一小会,甩开小脚也跟了上来。
露五渊解开幼童衣服,视触叩听、望闻问切了一番,果然鼻息已经全无,怪不得被他的长辈们诊断为死亡,这古时候对死亡的判断标准也太粗犷了,只要不喘气就算死亡,想起来那古时候得有多少人就这么冤死啊!
露五渊脑子里戏谑地想,手底下毫不耽搁,他还是在小孩的桡动脉处感受到了一丝生命气息,虽然细如游丝,但有一点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幼童躺睡的正好是硬板床,非常适合人工呼吸胸外按压。
露五渊将小孩的身位摆正了,在他肩下放上被子垫高,使头部呈后仰姿势,左手掌根摁在他的额头往下压,右手食中两指提拉起他的下颚,使呼吸道保持通畅,然后抬头深深呼吸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左手食中两指再将小孩的鼻翼捏住,便在屋内诸人的目瞪口呆中,埋下头去将自己的大口对准小孩的粉嫩小口完全封死,一口新鲜空气缓缓灌输了进去,第一口气吹完后,抬起头来再深呼吸,然后如法炮制,将第二口气也吹了进去。接下来做胸外按压,露五渊直起腰来,看到所有的人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的古怪行为,只是淡淡一笑,无心理会,找准双乳头连线和胸骨中线的交汇处,将左手掌根置于该处略偏左,右手叠放于左手的手背上,十指相扣,贴腕翘指,伸直手臂,借助于自身重力及臂力垂直往下按压,看到胸腔下陷略3、4厘米时再迅速放松使胸腔复原,再依样实施第二次按压,如此反复按压30次后,再弯下腰去转为人工呼吸,就这样两次人工呼吸加30次胸外按压,如此反复四个循环之后,一直沉睡昏死的小孩突然“呀”的一声,张开了眼睛,茫然地打量着这个他原本熟悉的世界。
露五渊略略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直起腰来,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似有若无的虚汗,才有心情静静去打量居室的环境。
一开始的空气中完全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狗顺这个大老粗现代人估计也不知道人工呼吸、胸外按压是怎么回事,因此他也是叹为观止的。
待露五渊将屋内破破烂烂的东西巡视完毕,当然,屋内也着实没什么东西,就一张木板床,两把藤条椅,一个黑乎乎的四方盒子样的箱柜,几样锄头扁担箩筐之类的农具,就在露五渊收回目光时,静静的空气便被一片轰然欢呼搅动,那妇人大喊一声“我的儿呀!”,就喜极而泣扑到了床头,在小孩的脸上又亲又吻,小孩似乎恍然回过心神来,稚嫩的眼神怯怯地望一下屋里的几个陌生人,然后看向他的妈妈甜甜地笑,但那种气乏体虚却也明显写在脸上。
露五渊拍拍妇人的肩膀温言劝慰道:
“大妹子,小朋友刚刚恢复元神,不宜激动,你待他静静歇养两天后,再交流感情不迟!”
几个老汉听着他奇怪的语言,更觉他就是神仙下凡,无限仰慕地看着他。
妇人却身子颤了颤,突然返转过来,噗通跪在露五渊面前道:
“恩公救命之恩,贱婢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请受贱婢一拜!恩公如有什么吩咐,纵万死不辞!”
露五渊慌手慌脚将她扶起道:
“大妹子无需多礼,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本是分内之事,有什么可谢的!”
妇人站稳身子后道:
“今日小儿幸遇恩公,当真是命不该绝,不知道恩公如此神医,却为什么会到我们这小小山村里来呢?”
露五渊琢磨着照屋内环境看,实在不像个能提供食物的样子,但腹内确实空空已久,迟疑片刻后,还是厚着脸皮道:
“实不相瞒,我等是流落贵处的外乡人,近来因日夜兼程,未曾进食,腹中饥饿,故寻路而来,想找点食物吃!”
露五渊这话一出,几位老汉和妇人面上立马黯淡下来。
露五渊连忙解释道:“几位放心,我们不是来吃白食的,我们会加倍给付饭钱!”
妇人无奈苦笑道:
“恩公多心了,恩公乃我们的再造父母,我们岂会吝惜区区一顿饭食呢,只是,哎,贱婢家里已经没有一点余粮了!”
露五渊“啊”地一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老汉一脸凄绝地悲叹道:
“哎,公子有所不知,几天前官府来村里征募军粮,将本就一贫如洗的村庄洗劫一空,经过这几天,家家户户所有能吃的都吃光了,现在没有哪家不在啼饥号寒,包四娘家的孩子就是因为没有吃的才饿死的,多亏公子妙手回春给救了回来,但以后会怎么样,我们真地不敢想!”
露五渊听得浑身气血直往上涌,愤慨道:
“又是那杨蒲干的好事吗?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汉吃了一惊道:“恩公切莫如此大声,须知祸从口出,让官府听了去,那就大事不好了!”
露五渊看老汉一副被官府压迫得惊惶如鼠的模样,不由苦笑摇头,强压住火气,想了想道:
“怪不得这小孩有点象是低血糖性休克表现,却原来是饿的,可是你们那庄稼地里不是还种着好些粮食么?虽然还没成熟,但饿成这个样子了,也只好凑合着对付了!”
老汉哀叹一声道:
“哎,那些粮食也已经被官府盯上了,已经下了禁令,要求村民好好种植,在他们来征募之前如果有人动了这些粮食,就将全村人都抓起来,作为祭龙大会的祭祀品。哎,真是造孽啊!”
露五渊气得双目都快喷出火来,却苦于面前没有官兵无处发泄,要是那杨蒲就在面前,非得将他撕裂不可,可现在唯有将这些愤怒压在心底,待到将来碰到杨蒲再算账了。
既然村里已经被官府迫害成这样,再呆下去除了生气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锭白银,放在床旁的一把椅子上道:
“大叔,大妹子,我也没什么可帮你们的了,留下点银两,你们找地方去买点食物,赶紧给小孩补充点能量,否则他这身体还会变化,给村里大伙也分点吃的,哎!”
说完,转身对狗顺一招手道:“走吧!”
那妇人又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因过于感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老汉们也是感激得老泪纵横。
露五渊连忙将妇人扶了起来,又对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小孩温和笑了笑。
一咬牙,毅然转身,迈步而行。
几位老汉和妇人亦步亦趋相送,一直将他们送出村口来到田埂上,才停驻脚步。
露五渊回头向他们抱拳告别时,又望见那在村庄后边半山腰上上袅袅升起的青烟,不由有点好奇问为首那个老汉道:
“大叔,既然没有粮食可做饭了,那些炊烟是怎么回事啊?”
老汉回头望一眼那些轻烟,再掉过头时已经是满目凄清,眼泪又滚了下来,哀叹一声道:
“那一定是死了家人的人家害怕自己实在忍受不住饥饿,拿自己亲人的尸体用来充饥,所以干脆无情地将尸体焚毁,以免犯下滔天罪恶!”
露五渊脑子轰地一声,心被刀割般一阵一阵生疼,怕情绪失控,再也无法呆下去了,紧咬一下嘴唇,朝老汉们和妇人抱拳道一声“珍重!”,就大踏步离去了,心底却暗下决心,他还会回来的,再回来的时候,就是某人以死谢罪的时候。
三人一路默默无声原路返回到那个山谷口,再看过去,城市广场上已经没有军队了,而那些原来散布在茫茫旷野上的人群则已经将城市广场占据。
露五渊心胸悲愤之下,原来那种对官兵的天然惧意竟急骤减少,想都不想,健步如飞就往前边推进。
沿着崇阳溪再走了一段,就纳入了城市广场上的人群。
走得近了,才惊讶地发现,这也都是些武林人物,穿着的也都是英雄好汉服饰,从那气度架势来看,似乎还是些比被拦在那崇阳溪拐弯处的武林人物更英雄一些的人物。不是说都要在那边驻扎待命么?他们怎么就能穿行到这里来?难道这些就是那方巾青年口中所说的名门大派英雄人物?
露五渊等三人纳入如此广阔的人群,就如同溪流汇入大海,根本不引起丝毫波澜。因此他们在人群里左穿右插,畅行无阻横穿城市广场,来到了那座大城的城门前,由于有护城河环绕,从城市广场引出三座半弧形石拱桥横跨崇阳溪支流,此时拱桥上也是熙熙攘攘,拱桥那头的城门洞前更是排起了长龙,应该是人们正在等待进城。
露五渊等三人跨过中间的拱桥,坠到队伍的最后,跟着队伍移行一会,却蓦地发现,前边排队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名片一样的紫红卡片。
露五渊心里暗道不妙,不过还是不死心地问前边一个劲装大汉:
“请问这位兄台,你们手里拿着的那个卡片是做什么用的?”
那大汉愣愣地看一下手里的东西道:
“卡片?你把这东西叫卡片?这是通行证啊?你没有吗?那你还排队干什么?”
露五渊一下子心凉如水。
他兀自不甘心道:“怎么还要通行证啊?前边不是已经有一道关卡检验过通行证了么?”
那大汉惊奇地看他一眼,却面带得意道:
“兄弟你不知道吗?那是一级通行证,可以通行有一定身份的人,而要进城的话,则需要二级通行证,那就只有特定身份的人可以进去了!”
露五渊暗叹不已、苦笑不迭,不得不在心里哭笑不得地骂一句,杨蒲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场武林大会,愣是被你搞成了明星演唱会。
露五渊向大汉谢过之后,招呼狗顺小婷黯然走出排队的人群。
狗顺看不过去了,鼓励道:
“二狗子,怕什么,咱们不是已经有经验了嘛,跑到城门洞前再如法炮制大张旗鼓地闹一番,不就行了!”
露五渊愁眉紧锁道:
“就不知道杨蒲来没来武夷山,如果他来了,咱们这么闹估计不成,守城的又不是傻子,他会想,如果是杨蒲的贵客,杨蒲怎么会不亲自来迎接呢!”
狗顺挠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起码得试一试吧,再不进城找点吃的,我就得虚脱了!”
露五渊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一咬牙率队继续朝城门洞逼进。
待得靠近队伍前端了,往那正在城门洞里盘查通行证的官兵队伍随意看了过去,这一看如同被火烫的烙铁烫了一下脚板,露五渊惊得差点蹦跳起来。
惊魂甫定之下,露五渊总算反应敏锐,左手拽住狗顺,右手拽住小婷,迅疾往旁边人群中一闪,汇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暂时获得了掩护。
周围的人们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露五渊东拉西扯着两人往更深远处走了一程,直到一个城门洞里的人看不到他们而他们能够看到城门洞里的人的角落,才停驻脚步,长长地出了口气。
狗顺被露五渊的一惊一咋也弄得有点慌张,张皇四顾道:“怎么啦?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啦?”
露五渊信手一指城门洞方向道:“你自己看吧!那是谁!”
狗顺疑惑着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色变,低声呼道:“天,那小子怎么到这里守城来了,他不是那狗县令的守卫官么?”
露五渊苦笑道:“就不容许人家有工作调动么!那县城呆着有啥意思,到这风景秀丽的大城市来工作多美!”
狗顺眼珠骨碌碌一转,呵呵坏笑道:“依我看,八成是那县官狗屁掉了,树倒猢狲散,所以投靠这里来了!”
露五渊想了想,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你是不了解官场,如果那杨县令真完蛋了,那他就得负守卫不利之罪,哪还能在这里逍遥快活!”
狗顺突发奇想道:“如果那杨县令还没死的话,那他怨气可能还不会太浓,要不咱上去跟他套套交情,兴许就放咱们过去了!”
露五渊无奈苦笑道:“狗子你是吓昏脑袋了是吧,怎么说这胡话,他狠不得将咱们撕了吃了,你就到他肚子里去跟他交情吧!”
狗顺吐了吐舌头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难道又要使用我的冲锋枪绝技?”
露五渊横了狗顺一样不满道:“狗子你他妈的遇事怎么就从来不动脑子呢,张嘴闭嘴就是你他妈那破枪法!能不能帮我想想招啊!”
狗顺嘿嘿干笑道:“二狗子,你兄弟我这脑袋瓜子就是榆木疙瘩,怎么动它也开不了窍啊!”
露五渊无奈白了狗顺一眼,低头陷入沉思,苦想入城之计。
正在他绞尽脑汁、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片喧哗之声,接着就有“驾”“驾”“驾”策马急奔的吆喝声破空而来,露五渊骇然抬头遥望,但见那山谷口尘烟滚滚,从里头急驰而出十来匹高头大马,每匹马上都乘坐一个劲装大汉,中间护着一辆四轮马车,正在山道到城市广场的延长线上风驰电掣,只一眨眼功夫,就已经上了城市广场中间的马车道,广场上的人群纷纷闪避,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不一会,马车及马队已经来到护城河边,露五渊远远瞧着那拖拽车厢的骏马有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