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范阳卢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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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先生当着众人的面儿要和土诃比拼酒量，这不但令土诃及叶驰等人大为惊诧，而且也出乎莫小丰的意料。

从土诃与卢先生的对话中，莫小丰察觉到卢先生似乎对漠北柔然国中的情形颇为熟稔，而土诃对范阳卢氏也久闻其名，好像还怀有几分忌惮。出于进一步观察双方表现的用意，他并没有出面劝阻卢先生，只是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着事态的进展。

叶驰起身欲代土诃应战，被土诃摆手拦住了，冷笑着问卢先生道：＂漠北比酒大会争的是勇士名号，咱们今日比酒作何彩头呀？”

卢先生拱手一揖，说道：＂悉听尊便。＂

土诃起身脱下身上的貂皮袍子掷于席前，说道：＂我若输了，这件袍子便归先生；先生若是输了嘛，可否随我去面见大汗，从此为我柔然效力？＂

莫小丰听到这话，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心想：土诃你好没脸皮呀！你的这件貂皮烂袍子昨天就已经输给了我，今天居然又要拿出来作什么比酒的彩头，还要拿件破袍子和卢先生投奔柔然作交换，亏你贵为柔然的皇叔，说话做事竟和强盗没有丝毫差别！

正在怒不可遏之际，就听卢先生坦然说道：＂俟斤有命，在下若不答应，岂不有违待客之道？只是卢续虽不才，却一向以儒士清誉自重，这一件袍子嘛。。。＂

土诃故作豪爽地挥了挥手，说道：＂要添些什么彩头，卢先生尽可直说。”

卢先生望了莫小丰一眼，笑呵呵地说道：＂假使不才侥幸赢了俟斤，可否请俟斤在此立下誓约：约束柔然诸部今冬不再逾关南掠？＂

土诃闻言脸色陡变，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眼瞅着场面冷落了下来，身为店家的柳十三娘自然要出雨打圆场。她亲自抱了坛‘玉窑春＇走上前为土诃斟满，笑嘻嘻地说道：“大人慢些饮，这剩下的十几坛都是酒头，劲道有点儿大，寻常人喝不过半坛也就醉了。＂

土诃勉强端起酒樽咂了一口，撇着嘴说道：＂我喝着也就那样，劲道未见得大到哪儿去。＂

莫小丰此时对卢先生的酒量产生了好奇心，遂起身脱下身上的淡黄色锦袍，冲土诃说道：“俟斤既用一件袍子作彩头，那么不妨也用这件锦袍作为卢先生的彩头吧，这样显得公平些。＂

他的这件锦袍虽不是貂皮所制，却也是选用上等丝缣，经能工巧匠之手精心缝制而成，论价值并不在土诃的貂袍之下。

土诃是识货的人，瞥见那锦袍色彩华贵，看似轻薄却又十分保暖，便知绝非凡品，遂大手一挥，冲柳十三娘叫道：＂再拿两坛酒来，咱们看谁先喝干了三坛再说！＂

柳十三娘为难地看看莫小丰，张嘴才要说话，一旁的卢先生已径自走过去俯身抱起一坛酒，对土诃说道：＂柳大娘子方才不是说了嘛，＇笑春风＇还要指着这十几坛酒头酿造新酒呢。俟斤要是愿意，咱们先一气儿喝干这坛酒再说后面的事，怎样？＂

“卢市令不可。。。＂柳十三娘被他的话惊得脱口而出道。

先一口气喝干一坛酒头，尔后再定比酒的规矩！这无疑是向他发出了明确的挑衅啊！

土诃狞笑一声：＂好，咱们就先喝干这一坛，再议接下来的规矩。＂伸手拎起酒坛，仰面＂咕咕咚咚＂一气牛饮。

卢先生抿嘴一乐，却不似土诃那般粗鲁，吩咐店伙计拿来一摞大碗一字摆列在几案上，又请叶驰亲自持坛向碗中倒酒。叶弛每倒满一碗酒，他便端起酒碗如饮水般汩汩喝下，不急不徐，似饮琼浆。

莫小丰酒量虽浅，但经过几年街道办的磨练，对于喝酒的见识却颇广，一见土诃和卢先生二人迥然不同的这个喝法，在心里就暗自为卢先生叫了个＂好＂。

原来，但凡酒桌上厮杀比拼，不仅比的是比拼酒量双方固有的酒量（实际上比的是各人体内对酶的分解，吸收程度），更重要的是要比双方如何将平时的酒量充分发挥出来。他穿越前曾亲眼见识过一位平时酒量只有三四两的辖区小老板儿愣是用一瓶剑南春便将号称斤半老白干不倒的赵大头灌得当场趴了窝，其中的诀窍就在于小老板儿在整个喝酒的过程中都能保持心平气和，匀速喝酒，而赵大头则被小老板儿哄得心浮气躁，喝起酒来也是忽快忽慢，毫无章法，结果使得一斤半的酒量只发挥出了不到五成就趴下了。

此刻卢先生与土诃比拼酒量的这种喝法，令莫小丰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赵大头被那个聪明的小老板儿灌醉的场景，因此对卢先生赢得这场比拼增添了几分信心。

片刻间，土诃率先喝干了一坛酒头，尽管喝得淋淋漓漓，胡子上，胸前都沾满了溢洒而出的酒液，但是居然还保持了一分清醒。他将空酒坛扔在一旁，目光迷离地盯着才喝干最后一碗酒的卢先生，舌头打着卷问道：＂你说，接下来怎么个比法？＂

卢先生头顶也冒出了丝丝热气，动作却明显比土诃要稳当，双手拿起两只酒碗放到土诃面前的几案上，说道：＂咱们一碗一碗地喝，怎样？＂

土诃转头冲莫小丰挥挥手：＂倒酒！＂

柳十三娘见状，急忙亲自为二人斟满两碗酒，顺势站到了莫小丰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民妇瞧着，卢市令多半要赢。＂

土诃和卢先生二人一碗接一碗地拼着酒，堪堪将柳十三娘抱着的这坛酒喝光，他终于支撑不住了，撒手撂下酒碗，一头扑倒在几案上昏昏大睡起来。

叶弛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土诃，谁知扶到一半，土诃胖大的身躯从他两臂间滑落，险些连他也给带倒。场面极为狼狈。

卢先生依旧保持着清醒，俯身凑近土诃看了看，冲莫小丰拱手道：＂请太原公命人扶俟斤到静室歇上一两个时辰，再喂些醒酒汤，也就没事了。”

莫小丰命顾阿改帮着叶驰一同扶土诃到静室去歇息，笑问卢先生道：“先生酒量真是深不可测，不知还能饮得几碗？＂

卢先生躬身谦逊道：＂叫您见笑了，再喝一两碗下官也要醉倒了。＂

莫小丰见他被问及自家酒量时一反往日做派，表现得格外低调，当下抿嘴一笑，回身端起一碗酒，说道：＂我为先生一贺！＂仰面一饮而尽。

卢先生受宠若惊地连忙揖谢道：＂下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他话音未落，忽见一名军士没头没脑地闯进店来，于是跨步拦在莫小丰身前，沉声喝问道：＂大胆！何事如此惊慌？＂转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

那军士似乎只认得陈山提，冲他抱拳禀报道：＂郑都督差小的来禀报陈将军，南城发生凶案，请您去一趟。＂

陈山提依稀记得此人是郑仲礼的一名亲卫，看了一眼莫小丰，起身问道：＂你说详细些，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