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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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明辉面对院长妈妈时的说法是，孩子当时玩闹的动作太大，他没有抱稳才导致后续的一连串意外。
但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辉和院长妈妈说话的时候，钱星星在场，二者视线交换，意外的是钱星星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在说谎，并且需要自己来帮忙圆谎。
于是钱星星很快也接着对院长妈妈道：“谁也没想到那块地板已经老化了，也不能怪孩子，爱玩是他们的天性。”
院长妈妈点头说是，专注着手里的消毒工作，没有再问什么了。
自那之后，一直等到了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刻，钱星星才开口询问明辉当时的具体情况。
“呼……”明辉轻轻吐了口气，有些事情他独自憋在心里好一阵了，现在说给另一个人听正好。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关于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明辉并没有印象，一直到后来，记忆才慢慢地浮现，并且变得越来越深刻。
“当时我坐在凳子上，和孩子们说话。”伴随着他的描述，当时的情形一点点的浮现。
孩子们围着他闹，那个小男孩最机灵，最早抢占了明辉的怀抱。或许是生活里根本没见到过除了院长妈妈之外的大人，所以孩子抓他抓得格外的紧。
他和他们聊到了“梦想”，一群小孩子七嘴八舌的说着最天真的想象，嬉笑着闹了起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明辉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有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他怀里的孩子。
下意识的，明辉抱着孩子的手收紧了一些，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始终找不到视线的主人。
就在他打算放下怀里的孩子去窗口看看的时候，有两个孩子爆发了小小的争吵。
“你抢我的梦想！”
“是你抢我的！学人精！”
很快，其中一个孩子推了另一个孩子，周围的其他人发出小小的尖叫声，像是某种助威。
明辉的注意力很快被孩子们拉了回来，他一伸手就轻易的把两个孩子分开，不让他们接着闹下去同时制止了那些起哄的其余小孩。
这场打闹就此平息，他皱着眉板起脸正打算给这两个孩子讲讲道理，突兀的，他看到一个孩子弯着腰低着头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明辉没有防备，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就这么向后摔去。
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动作播放，他看见怀里的小男孩惊恐的表情，于是伸手把他按到了自己的怀里，还有其他的孩子，他们都不明白，怎么大哥哥突然就摔倒了，一个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你认得那个孩子吗？”夜色里，钱星星低声问。
“不。”明辉摇摇头，他的记性很好，今天孩子们到他面前排排站自我介绍过，他可以打包票，自己记住了每一个孩子。
唯独那个冲出来撞人的。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
钱星星皱起眉，“你能确定吗？”
明辉也严肃了表情：“当然。”
最开始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他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但随着当时的画面在脑海里愈来愈清晰，明辉越发肯定自己没有出错。
孩子的数量不算多，所以他可以认出里面的每一个。
“那你觉得……那个多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钱星星看向他，俩人同时陷入了静默。
是啊，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呢？
“这不符合科学。”明辉压下心头冒出来的某种想法，随后摇了摇头。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严重了。
“科学……”钱星星喃喃重复着他话里的这么一个词，“你觉得院长妈妈知道这个孩子吗？”
“……”明辉想了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摇头还是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似乎他们每个人都对院长妈妈并不完全信任。
“她有太多矛盾的点了。”明辉枕着手臂：“我不能确定。”
得到这个答案，钱星星没有很意外，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屋内的二人沟通着，外头的二人却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出于对院长妈妈的某种怀疑和防备，梓柏和南鹏都没有真的睡着，俩人假寐着做出一副熟睡的模样，就这么静候到了后半夜。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个老旧的时钟，在寂静的黑夜里，它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让人的精神不由得绷紧，像是听到了什么坏事即将发生的倒计时。
终于，在困意真的要上来了的时候，他们等待的人动了。
院长妈妈小心的坐起了身，随后观察了一下另一边睡着的两个人，看到他们规律起伏的胸口，这才缓缓掀了被子。
梓柏稍稍睁开一点眼睛，盯着她一路走进了厨房。
没一会，他们就能够听到不明显的物品之间的碰撞声，不难想象她应该是在里面取什么东西。
南鹏和梓柏对视一眼，俩人都静静地等候着答案出现。
终于，她端着一个红色的大塑料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里面放了一圈红白色的桃子形状的面点，中间则是一个硕大的猪头，猪头的嘴里塞着一把还未点燃的香。
院长妈妈的手臂非常纤细，但就是这样一对纤细的手臂，始终稳稳当当的端着这么一大盘光是看着就可以感受到分量的东西。
若不是梓柏和南鹏本就有意没睡一探究竟，恐怕这会儿还真不可能醒着看到这么一幕，毕竟院长妈妈此时并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因此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三煞神在上。”
两双眼睛看着她在那个冒着隐约红光的房间门口缓缓跪下来，脊背向前弯曲，额头点地，手肘撑着地板，双掌托举着红盘。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磕了四个无声的“响头”，那紧闭的房门就这么缓缓的打开来了。
梓柏盯着那扇门，它是怎么打开的？院长妈妈并没有触碰到那扇门哪怕一下，所以是有人从里面打开的吗？
因为距离的缘故，他并没有听到院长妈妈的那一句“三煞神在上”，所以便以为是屋内还藏着一个人。
但南鹏不一样。
从梓柏的角度看过去，院长妈妈的身形正好挡住了她身前的东西，而从南鹏这边，还可以看见一点边角，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双黑色的手扒在了门板上，是它拉开的门。
只见院长妈妈稍微抬了一下头，而后立马抖着身子又把头低了下去，双手将红盘轻轻放到了地上，向前推。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梓柏都看不到了，于是他只能看向南鹏，企图从他的表情先分析出点什么。
南鹏的视线落在那一大盘东西上，他们今天见识过了孤儿院孩子们的吃食，可现在，院长妈妈却端出了这么一盘东西来……
那双黑色的手很快落在了那些东西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但下一瞬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收了收手指，只把猪头嘴里的那捆香取走。
院长妈妈像是一尊石雕一样固定在了门口，若不是她的身子还微微的有点抖，可能会被怀疑人已经原地去世了。
南鹏觉得她应该很累了，保持这么个跪姿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尽管已经很难受了，院长妈妈还是没有选择起身。
或许是因为那只黑色的手？
时钟的滴答声从不间断，南鹏依靠这个声音感知着时间的流逝，那只手将香带进去了许久，迟迟没有出来。
但空气里渐渐地弥漫开来了一股浅浅的味道，有点香，但并不浮动，而是沉着的……
南鹏动了动鼻子，这显然是香火的味道，看来那捆香在里面被点燃了。随后他又想到，那捆香看着起码也有个几十根，一次性要点那么多吗？
在他不断地思考时，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软化”，每一块肌肉在这股烟气里似乎都感受到了放松。
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连房间内的俩人也是一样的。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屋内时，钱星星才猛地惊醒。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着身侧还没有醒来的明辉，久久不能够回神。
他做梦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就在这间孤儿院里，就在这个房间内，他从这张小床上起身，就像是一次普通的起夜。
明辉是伤患，他自然是睡在里面的。
梦中的钱星星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看了眼明辉的睡颜，而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孩子们睡得乱七八糟的，有的被子都掉出来一大半了，钱星星顺手给他们把被子重新盖好。
看着孩子们的睡颜，他一时间有点迷糊，他起来干什么来着？似乎也并不想要上厕所。
纳了闷了。
钱星星有些迷茫的环顾了一下屋内，月光浅浅，房间的窗户没有窗帘，淡淡的光线就这么照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他看着地板上的月光，又感受到了些许困意。
唰，
就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去躺下睡觉的时候，被月光照亮的那一小块地板上快速的走过一抹黑影。
钱星星的视线暗了一下，他整个人一震，瞬间睡意全无。
“谁？”克制着声响发出质问，回答他的是满屋的寂静。
窗外也没有人，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个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他不认为那一闪而过的影子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转身打算去外面看看。
其实他应该叫上谁一起的，独自行动的人经常容易出意外不是吗？但他意识不到这个事情，正如前面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哥哥？”就在他接近房间门口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钱星星回头，发现是白天和他说着要偷偷溜进厨房里去的小女孩，她不知道为什么醒了，扯着裙子揉着眼睛迷瞪瞪的朝他走了过来，自觉地伸出手抓住了钱星星的几根手指。
“我想上厕所。”她说着话，眼睛已经又要闭上了，身子往旁边倒，钱星星连忙把她整个小人抱了起来。
孩子的呼吸均匀的打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一点湿热，钱星星没有发觉，屋内不知何时没有了其余的呼吸声。
房门被无声无息的打开又合上，正如屋里那一双双睁开又合上的眼睛。
安静的客厅里，钱星星看到了院长妈妈还有梓柏、南鹏，三个人此时都在熟睡着。
小心的绕过三人，钱星星抱着孩子去到厕所。
“到了，不是要上厕所吗？”他轻轻的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得到一声咕哝。
小姑娘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缓缓直起上半身来，钱星星转头看她，正对上一张苍老的脸。
他的瞳孔骤缩，差点就直接松了手。
但定睛一看，孩子还是那个孩子，迷瞪瞪的把眼睛撑开一条小缝，晃动双腿被钱星星轻轻放到了地上。
钱星星就在门口等着，没一会，水声结束，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湿哒哒的。
钱星星取了门外墙上挂着的毛巾，蹲下身来给她擦干了手，又把人重新抱到了怀里去。
他抱着孩子往回走，本是想将人带回房间的，但在看到厨房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我们要去哪里？”
钱星星看着厨房的门，道：“去你想去的地方。”
厨房里面会有什么？钱星星小心地推了下门，意外的是，这门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紧锁，只是这么轻轻一推，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钱星星有些意外，但犹豫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又坚定的把门彻底推开，迈步走到了其间。
这似乎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厨房。
可能因为晚餐后被清洁过，所以里头并没有油烟味。但墙面上覆盖着油渍，那是经年累月留下来的痕迹。
“蛋糕！”小女孩突然喊了一声，钱星星的心脏跟着猛地一跳。
他转过身去，身后的那张桌子上果然摆放着一个蛋糕，白色的奶油、蓝色的蜡烛，用红透了的草莓点缀……
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
可是。
钱星星屏住了呼吸，刚刚进来的时候，桌上有这块蛋糕吗？厨房内的灯是从一开始就亮着的吗？
回头，
墙上的油渍也消失了，洁白的瓷砖墙面上映照出他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