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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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冒险家出版的书籍里，总是记载着他们九死一生的惊险故事，其中不乏许多神奇的生物。
什么生活在沙漠绿洲上里的湖泊中的九头水怪，什么杀死无数少女取血就为了永葆青春女魔头……
但流传最广的，人们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关于海妖的传说。
在最早的版本里，海妖有着人的头颅、鸟的身体，它展开双翼飞翔在海面之上，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它有时候也会落入水里，而一旦到了水里，它的双翼就会消失，而下身会长出一条漂亮的巨大的鱼尾来。
在天上时，他有能够抓破人心肝的利爪，在水中时，他有引诱人坠入水中的歌喉。
他的歌声，能够网住人心，据那位冒险家自述，当时他们就在塞壬歌声的蛊惑下跳下了船。之所以能够得救，还是因为和他同行的一行人中，有一名聋哑人。
但尽管如此，他的冒险团队还是溺死了3人。
后来，这个故事随着版本的改变被不断的进行修改，甚至还延伸出来更多的故事。
因为人头鸟身很丑，所以人们将那一部分删除，只保留了塞壬漂亮的巨大鱼尾。因为利爪可怖，于是人们只留下了它动人的歌喉。
接着，又有人借着塞壬人身鱼尾的形象，创造了歌声动听、美丽无害的人鱼形象，并安排她们和人类相恋，这种潮流一度风靡城邦。
“塞壬！”
理查德的喊声将宋时心从莺莺的讲述里回过神来，她看了眼理查德，又看那些不知所措的水手，道：“想活命就别管他了。”
海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残肢断臂飘荡在红色的海水里，有的被几只怪物啃食了一部分，有的还是完好的，远远看着，像是番茄汤底的火锅。
没有了目标，怪物们开始往回游。
而站在船头的理查德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视线始终跟随着天上那道让别人感到恐惧的影子。
塞壬飞翔的时候并不需要一直拍打翅膀，平静的海面上难得起了风，将她的头发向后吹去，露出那张美丽的脸来。
它跟随着那些怪物飞，但又不像是要落到游轮上的样子。
“它想让怪物跟他走？”莺莺猜测道。
“它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同类了。”宋时心道，最后看了眼理查德，拉着莺莺跟在水手们的后头躲进驾驶室内。
驾驶室里只留了三个人，见同伴回来了船长却没有回来不由得有些疑惑。
“船长已经疯了。”其中一个人道，众人沉默一阵后，有人问：“同意让泽德大哥担任新船长的，举手！”
宋时心数了一下，基本都举了手，这也意味着，理查德的船长之位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到了别人身上。
但这便是他们这些在海上漂泊，做着见不得光生意的人内部的“规则”，比起繁复的商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现在最有威望和经验的人推出来作为新船长才是对大家最好的。
泽德没有任何意见，他的海上经验的确是目前这里最丰富的，而且他还跟着理查德亲身去做过不少场交易。
“那她们两个呢？”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们，宋时心想，抢在泽德说话之前开口：“实际上，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两个也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
莺莺转头看向她，似乎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船上担任服务人员的岗位。”驾驶室里只有水手，那些服务人员估计还有另外躲藏的地方。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服务员。”泽德道。
“但你需要两位擅于和外面的人打交道的帮手，最好足够无害，还懂一些贵族礼仪，能够帮忙开辟一些新销路，招揽一些新客人……”
宋时心舔了舔唇，嘴上说的事情，有违法律和道德，但在可能被扔进海中这个结局面前，这两样东西完全不重要。
她的话打动了泽德一点，因为他确实需要能够在‘生意’上帮得上忙的帮手，这些现在的这些水手和服务员们还做不到。
“到了新陆地之后，看你们的表现。”泽德转了转眼珠，下了决定。
宋时心背后攥紧的手这才松开，莺莺的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注意力放到了驾驶室的特制玻璃上。
原来之前这群人，就是在这里看着外面的人自相残杀又跳海企图逃生的。
“像在看电影。”莺莺在宋时心耳边小声的说，面前的大玻璃就像是电影屏幕，而外面的一切就是电影里的内容。
理查德还在船头，宋时心看见塞壬收起了翅膀坠入水中。
驾驶室的位置只能看到理查德的背影，但不用想，宋时心也知道他此时脸上会是多么狂热欣喜的神情。
正如她猜测的，理查德痴痴的看着水中那抹梦一般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存在的，不是我的幻觉！不是！”他紧紧抓着栏杆，栏杆冰凉的触感却没能够唤得他半分清醒。
动人的歌声又一次响起，但这一次的歌声和之前那只怪物的确是完全不同的。
塞壬的歌声要更加的穿透人心，仅仅是第一句，众人的心就猛地狂跳了起来。
宋时心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以保持清醒，但驾驶室内的其他人却已经是一副陶醉的表情了，和吃了面粉几乎没什么两样，甚至要更……
她拉住要往外走的莺莺，扯着她往后退去，至于其他人，宋时心没打算管。
透过玻璃，她看到那些一直躲着的服务人员竟是也一脸痴迷的走了出来，一群人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歌声牵着走向了船头。
理查德比那些人要更加清醒。
宋时心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他是一开始就在船头的人，可当船上的这些人已经快要抵达船头的时候，他却还站在那里。
宋时心一只手拉着不停想要往外走的莺莺，一只手使劲的掐着自己，眼睛紧紧盯着理查德。
理查德沉醉在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歌声里，但和那些人不一样，他的眼底始终保持着几分清醒。或许是因为听过太多来自失败品的歌声了，所以如今哪怕面对真正的塞壬，他也不会完全沉迷进去。
当年的那一幕又在今日重现，比歌声更让他感觉恍惚。
他看着塞壬，生怕它和那一天一样突然消失。
噗通！
耳边响起了第一声落水声，他知道，那是他船上的某位船员。
在他手中诞生的怪物向跳入海中的船员游去，它们不会分辨除了理查德之外的任何人，所以对船员也是无差别攻击。
但理查德突然伸手按下了手腕上手环的红色按钮。
“啊——”顿时，怪物们发出一声声尖锐的惨叫，瑟缩着不敢靠近那名船员。
“同伴”痛苦的叫声打断了塞壬的吟唱，它闭上嘴，一双金色的眸子视线落在了理查德身上，这份视线让理查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因为兴奋而冒了出来。
他颤栗着，又按了一次那个按钮。
“啊——”
视线这下彻底的凝在了他的身上。
“哈……”他喘息一声，不管身后呆滞的水手和船员，塞壬歌声的威力并不是没有了声音就结束了的。
“就是这样。”他道，“你选中了我。”
宋时心看着他的身影越过了游轮的栏杆，像是自愿献祭的祭品，“它选中了我！”
理查德声音在海空之间回荡，宋时心没有办法理解他的那种心境，但不得不说，理查德这种清醒的疯狂之举到底还是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我怎么了？”莺莺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换了个位置，而且整个驾驶室还都空了，奇怪的问。
“没事。”宋时心道，外面的那些人已经纷纷清醒了过来。
……
巨大的游轮再次启程，整艘船上只剩下了水手和服务人员，再没有了最初的热闹。
“我们真的要去新大陆吗？”
担任了服务人员的职位，但并没有服务对象的莺莺和宋时心坐在甲板的桌椅上，前者的脸上呈现出迷茫的表情，望着远方蒙蒙亮的天边。
一直到现在，她才有了些许实感，一场万众期待的度假之旅变成了血腥的海上屠杀，而她们居然成为了幸存者。
宋时心的心境也和她差不多，她看着海面上的薄雾逐渐有了散开的趋势，淡淡道：“太阳要出来了。”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副本《远海》，解锁结局“飘荡”，成就已解锁，奖励已发放，后记已解锁，请注意查收。额外检测到特殊赠礼，请留意信箱。】
宋时心的手覆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她居然真的在副本里遗忘了有关现实和游戏的事情，这种体验非常的神奇。
回忆副本内的一切，她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完全摆脱了“失感”。
按下心口的悸动，她看了眼系统提示，不由得被最后一句特殊的金色标志语吸引：“特殊赠礼？”
特殊赠礼，这是奈梨在副本中设置的特别提示，和上一个副本《明日中心医院》的角色纪念物品差不多，只不过有了个更正式的统称。
宋时心点开信箱，果然发现里面有一个正方形的扎着漂亮蝴蝶结的蓝色礼物盒。
点击之后，礼物盒就出现在了她的小屋内，可以由她亲手拆开。
“嘭！”奈梨给拆礼物添加了一点小小的效果和音效，宋时心没有防备的被彩带喷了一脸，而后就看到她的礼物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海妖鱼尾形象的摆件。
摆件上涂了非常鲜艳的色彩，宋时心查看了一下系统给这个摆件赋予的介绍，这个摆件居然是理查德亲手做的！
难怪色彩这么显眼，显然完全就是塞壬在理查德心中的神圣形象了。
把摆件放到了房间的小桌子上，宋时心开始查看这个副本的后记。她原本以为后记可能是要让玩家真正的看一下有关理查德和塞壬的后续，却没想到后续意外的是关于莺莺的。
莺莺作为这个副本里的关键Npc，在奈梨的设置下，如果玩家没能够结识她独自达成了“飘荡”的结局，也是不会解锁后记的。
所以，宋时心是有点幸运在身上的。
后记是从莺莺的日记开始的，她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给钢笔吸好墨水，而后安静的开始书写今天的日记。
圆圆的小船外是宋时心熟悉又陌生的海，莺莺此刻待的房间显然是属于服务人员的房间，要比之前她们作为旅客住的小上许多。
房间内除了她，还有另外几个人在收拾着东西。
钢笔在本子上留下好看的字迹，那是一手经过长年累月练习出来的字体，代表着书写她的人曾受过良好的教育。
‘明天，又有一批新的游客要登船了，距离我在这艘船上工作，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认识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差了一个人。’
‘明天，我们要对游轮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扫，它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特拉芙号。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它会覆盖掉以前那些属于我的血腥的记忆，但我也知道，这个名字很快会成为其他人血腥记忆的符号。’
‘昨天的时候，我去清点了一下船上的面粉，这一批的数量要比之前的多很多。而后，我又去查看新买的救生艇，顺便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个废弃的实验室。’
‘每次到船下的时候，那种身边缺少一个人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但我始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写到这里，她放下了钢笔，看向窗外。
“呜——”游轮鸣笛，莺莺收好自己的日记，很快爬上了属于她的那张床。
她侧着身，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久久不能入眠。
宋时心静静的看完了这篇后记，这好像是噩梦游戏的制作人第一次在后记里提及有关玩家离开之后，那些和玩家有过深刻接触的人的事情。
但此刻宋时心觉得，她还不如永远不要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