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荡平海内再造盛世的帝王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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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很愁,皇帝执意立桑姬为后,态度坚决,绝没有更改的意思,并且希望立刻下旨,不允许朝臣拖延。
而关于选秀一事,天子则是以此乃家事,不应该拿到朝上讨论为由拒绝朝臣的提议。
皇后是君,是一国之母,按照时下的规矩,天子骤然崩殂,皇后、宰相都是有能力决定新君人选的,而且自先秦起,历朝历代新君年幼、太后摄政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皇后的废立是要拿到朝堂上讨论的,后宫其他高位嫔妃——哪怕是贵妃,废立都是依照陛下的心意,大臣根本不会插手。
宠妃在后宫中骄行众人,但真放到前朝,那就是完全不够看,根本没资格插手前朝的事,更不要说坐在大殿上受群臣跪拜,和宰相共治天下了。
朝臣对立后的事情发表看法,属于职责范围之内,但对于选秀,就有过多插手皇帝私事的嫌疑了。
皇帝爱惜物力,洁身自好,朝臣应该表示支持,而不是劝说皇帝大肆选取美人进宫。
朝臣有苦说不出,他们不能直白地说——他们就是担心皇帝被美色冲昏头脑,用天下讨美人一笑,再现天后一事,所以希望有人能分薄桑姬的宠爱。
这就有了质疑皇帝贪恋美色、是昏聩之君的嫌疑。
因为白虹贯日一事引起的争端,朝臣和皇帝之间已经有了裂缝,虽然因着北方大捷的消息,朝臣和皇帝的争端暂时被压制下来。
朝堂上看着平静无波,实际上皇帝和朝臣之间的裂缝还在,皇帝曾经私下对左右说,朝堂公卿大多是只顾私利的小人。
这句话在当天就传到了各家府邸中,这是皇帝在敲打他们。
当朝臣失去皇帝的信任时,他们才发现这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东西。
在立后这件事上,朝臣确实没有私利,只是为了以后考虑,防微杜渐,希望能够避免再现女主乱政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朝臣不是因为性别,只是因为缺乏合法性,帝位上坐着的人缺乏合法性,就不会让天下人心服,最后就会导致天下生乱。
就因为皇帝非嫡非长,哪怕皇帝是先帝亲封的太子,有着正经的继位手续,安王心中仍然是不服气的,这就有了现在的藩王之乱。
对于朝臣们来说,帝位上栓一条狗都行,只要你能有着合法性,别让天下人跃跃欲试,觉得自己也有资格登上帝位。
治理国家,他们来做就行,帝位上的人就老老实实在后宫玩不好嘛。
虽然当今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朝臣眼看着皇帝是不可能垂拱而治了,但总不能每一任皇帝都有当今的能力啊,所以垂拱而治才是最好的方式!
天后主政就掀起了多少场大狱啊,所以这种事情绝不能够再发生,有分毫的可能都不行。
但是皇帝不信任他们了。
朝臣上书直白说出心中担忧,皇帝不会认为朝臣说得有道理,皇帝会认为这是不是朝臣有意打击他的声望?
孤就册立一个皇后,你们就扯到了天后,就像是见到一枚桃核,就想到了桃核长成桃树,开花结果,最后被人砍伐的一系列事情。
最后说桃树注定会被人砍伐,就不要栽下桃核了吧。
可是谁说桃树一定会被人砍伐呢?要是能在此地生长千万年呢?
而且桑桑是什么样的人,孤还不清楚嘛,她不可能做出乱政的事情!
朝臣只会越发激起皇帝对他们的反感,所以他们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担忧,这就让皇帝很厌烦。
他以为朝臣是为了让自家女儿入宫谋求富贵,所以才这么一直催他选秀。
在没有人提醒的时候,皇帝是不可能想到将立后和天后乱政联系起来的,因为他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皇帝私下召见了宰相罗直,对于之前杖责工部尚书一事,他委婉地承认自己当日做的是过分了,工部尚书言语无状、威胁君上,他应该按照律法将他交给有司处置,而不是当众杖责他。
皇帝应该给朝中大员一份体面。
罗直知道这是皇帝能做出最大的让步,皇帝愿意承诺以后不对三品高官实行廷杖,但工部尚书做的一定是错的,不可能被推翻。
那日的事情……若是能够重来,皇帝也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那一日是朝臣联手起来威胁皇帝,工部尚书直白地说除非皇帝下罪己诏,否则他绝不会听从皇帝的诏令。
宰相要驳回皇帝的命令,尚书省中的工部尚书当庭公然说不会遵守皇帝的命令,这就让皇帝饶过宰相直接给尚书省下命令都不可能了。
当时的皇帝绝不能露出一丁点的软弱,否则以后他的政令就别想出皇宫。
如果皇帝下的诏令必须得到宰相的同意,那么皇帝就会逐渐丧失人事任命权,最后没有人效忠他,他就可以被宰相随意处置了。
中下层官员愿意上书支持皇帝的前提,是看到了新任工部尚书的一步登天,皇帝足够强硬,不会对宰相退步,这才促使他们愿意违背宰相的意愿支持皇帝。
但是现在的皇帝有了北方大捷积累起来的声望,他在逐渐替换朝中的人手,这时候皇帝给朝臣一个承诺,那就不会威胁到皇帝的地位。
但会损伤皇帝的颜面,就算皇帝不承认杖责工部尚书有错,不愿意给出承诺,朝臣也是拿皇帝没有办法的。
对此,罗直心中有了些猜测,只是觉得太荒谬了,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皇帝又道:“原来的工部尚书虽然出言不逊,但孤念在他于国有功,且没有造成危害,愿意饶他一命,可以让他回乡终老。”
前任工部尚书至今都还被关在牢中,皇帝做出的让步不可谓不大。
皇帝说出了他的交换条件:“父皇在世时,就对宰相说了桑姬能母仪天下,只是因父皇离世匆忙,没有来得及下诏,是吗?”
罗直沉默,他的猜测成真了,皇帝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桑姬为后。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罗直是看着李晏长大的,他深知这位陛下的秉性,皇帝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对着人低头认错。
相反,他是那种骄傲恣意的性子,安王能轻而易举地说服其他藩王和他发动叛乱,和这位陛下的性子不无关系。
先帝时期,诸皇子还在帝都时,皇帝和兄弟之间一直是以君臣相处,安王见储君,一定要先行礼问安。
如果是性子柔和的储君,会愿意还一个家礼,表示对兄长的尊敬,皇帝从没有这么做过,这天下受过皇帝的礼的只有先帝和已故皇太后。
皇帝对朝臣多有忍让,但是对于宗室却是刻薄寡恩,向来听不得任何的批评。
皇帝登基第二年,就有宗室藩王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对皇帝说教,当场就被皇帝派人拖了下去,丰王长子劝丰王和皇帝搞好关系,也有这么一个原因。
这位陛下对于无用的人是没有丝毫耐心的,皇帝秉持着朴素的观念——你们于国无用,都是靠着我得享富贵,不想着如何取悦孤,还给孤找麻烦,统统流放!
宗室想靠着血缘就得到皇帝优待,那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位陛下,对着靠他得享富贵的桑姬,他宁愿委屈自己,承认他根本不觉得是错误的错误,只为了册封桑姬为后。
罗直心中产生了无限的感慨。
“宰相,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