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我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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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舒身子有些僵硬,突如其来的抱和面前人态度的转变让她有些许不习惯。脖颈处有些温热,好像是什么液体…滴落在了上方。
“你——”
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放轻时带着哑意:“你哭了?”
脖子以上、温热的液体,除了眼泪也没有什么了,在联合他的哭腔,其实极容易能得知他哭了的这个事实。
可裴含玉却嘴硬说:“我没哭。”
声音还有些哽咽,听着完全不像是没哭。苍舒轻‘啧’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哭又不丢人。”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他蛮坚强,至少在他不算一帆风顺的人生里,他从未开口说过要放弃。娘亲因为生他死去、父亲嫌弃他是厄运转世,他一路流浪,后来到灵山派当杂役——
所以他哭也是正常事。
只是他好像是因为她而哭。
——吓到了吗?还是说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嗯…她是他朋友、是同伴…所以也是正常的。
裴含玉深深呼吸口气,坚持自己的说法:“我没哭。”
“那你——?”
“是流的鼻涕。”裴含玉开始随意胡扯,“妖都今日挺冷的,我又将唯一一件斗篷给了你,还不允许我冷冷吗?”
苍舒:“……”不是!眼泪蹭她身上也就罢了!怎么还将鼻涕蹭她身上啊?!有没有搞错!她刚洗的澡诶!
苍舒有些嫌弃地将他推开,骂骂咧咧地撕下块裙摆的布料,就往脖子上大力擦拭。擦完用灵力泯灭,又瞪他眼道:“你有病。”
“谁家好人会把鼻涕蹭到别人的脖子上?”亏她还感动了下,结果特么的是鼻涕。
裴含玉:“……”
裴含玉倒是没生气,看见苍舒如此生龙活虎的模样,很轻地咧嘴笑了下:“我都不嫌弃你,你嫌弃我干什么?大不了,我给你蹭回来。”
他说着,便歪了下脑袋,用手点了点自己脖颈处:“你往这蹭。”
苍舒:“?”
不是,这什么毛病?哪还有人要求别人把鼻涕蹭他自己身上的?
苍舒又撕下块布料擦着脖子,没再理他这句话,反倒是略过他时多问了句:“玄机老人在哪儿?”
“楼下隔间。”裴含玉的唇瓣还无意识地勾着笑。
苍舒奇怪地瞥了他眼,轻轻“嗯”了声,便擦过他的肩膀往楼下走去。
[哎呦喂…你眼睛都要长在她身上了!]本沉默的老头忍不住再度出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有把鼻涕往别人脖子上蹭的。得亏苍舒只说了那些!要是再说点什么…呵呵…你就完蛋了!你一辈子都没有资格了!]
裴含玉蹙眉:“你这个时候就又出来了?”
老头声音有些心虚:[我偶尔休息下怎么了?我又不是你的仆从,需要随叫随到!]
裴含玉冷笑:“那行,现在问你也不急,反正我得把这些搞明白。”
[搞什么要搞明白?]
老头声音轻了会儿,突然又重起来:[你先把自己的感情搞清楚在管这些吧!笑得跟不要钱似的!我不跟你说了…我累了…要休眠了!]
他说不出声就不出声。
任凭裴含玉如何喊他都不肯出来‘冒头’,活像是欠了东西没还,到处躲避、不敢露面的人。
真是好笑,他哪里笑得不要钱了?他只是很轻很轻的勾个唇罢了!这勾唇只是为了表达他看见苍舒没事的欣喜!
没错,他是喜欢苍舒,所以看见她没事时笑一下怎么了呢?
裴含玉靠在门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随即顿住,默默将自己上扬的嘴角抚平。
“真是疯了。”
“……”
“你这女娃娃胆子可真大,明明知道火印毒会死人,还敢自己扛。”玄机老人的眉毛比起寻常人偏长,也是白色的,“你说你是不是疯了?”
苍舒将茶杯拿在手上,叹口气道:“玄掌门,在知道自己师尊用那种手段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心安理得的去接受。”
她望了望天,暗示道:“人在做,天在看,任何事皆有因果。”
她可以活,但用他人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活命 这是她所不愿意接受的。
“这话说得好。”玄机老人摇摇头,“上次苍小友同我聊过那件事,我思来想去,决定助你一臂之力。”
“玄掌门算过了?”苍舒眼睛亮起来。
玄机老人点头:“你所需要找的东西我还未开始算,那东西并不简单,若要算,需要挑日子,届时也需要姑娘的助力。”
“多谢玄掌门。”苍舒拿起茶杯敬他,“不过晚辈能问问,玄掌门这几日算得是什么?”
一定是关乎她和他的。
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松口呢?
玄机老人垂眸开始思考,大抵是在想该如何说。最后,还是开口道:“我这几日所算,算得是姑娘的命格和将来。”
“先前算出苍小友是大造化之人,也只是很浅薄地算了算。”他从储物戒中拿出罗盘,上面还摆放着铜钱,被他用灵力固定,“这几日我花了些功夫,算出的结果如罗盘所示。”
——无亲情、无友情、身边之人尽散,无情道大成。
苍舒看不懂,也不需要玄机老人向她解释。总归结果很差,喜中掺忧,否则他怎会同意?
“玄掌门,我能改变。”
“天命难违。”玄机老人抬头,“我帮你,便是相信你,想让你改变所有的事物。你知道的,有太多人不能死去。”
宿行白是他太虚宗最有实力、有天赋的弟子,他不该死去;卞道一作为无情剑主、即便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他也不该死;苏盛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炼丹师,怎么算也不能让他死。
有太多人不能因为她而死。
不是因为苍舒不好,而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使命。
“苍小友,你就不会后悔吗?”玄机老人摇头失笑,“其实你大可当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可我最根本的原因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这个时候,其实按照氛围烘托,她大可以塑造一个‘舍己为人’的形象。
但是吧,这有点太昧着良心了。
她只是接受不了别人能操控她的人生,只是接受不了她这为了磨炼她,而加倍苦的苦难。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是大多数人饭后的玩笑,但对于苍舒来说,这是她来过世界的痕迹
“玄掌门,这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玄机老人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答道:“就明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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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楼往回赶,看管院子的下人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宿行白居所的门外。见玄机老人背手回来,才小步走出院子。
宿行白大概是站在门口,听见声音还特意停止哼小曲,反倒是懒洋洋地轻笑出口:“…这是又换了个人看我吗?”
“我亲自来看你。”玄机老人拿了把椅子在外晃晃悠悠坐着。
宿行白叹口气:“…师父何必为难徒弟呢?你就算不亲自看我,我也逃不出去啊…”他声音越说越哀怨,每个字的尾音都被他拖得很长很长。
“我说你啊…关禁闭都是多久前的惩罚了?你这糟老头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呢…”宿行白咂咂嘴,语气极为不满。
他这人喜爱自由且做事全凭喜好,不然也不会在能下山时,第一件事便是四处树敌、招摇撞骗。
玄机老人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说道:“这不来陪你聊天解闷。”
“奇怪…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宿行白好像趴在了门口,大团黑影打在门上,肉眼可见是手脚并用的姿态。
玄机老人沉默片刻,心情倒不像他这般如此放松。良久,才缓缓开口:“为师在自己洞府的床底下,私藏了一些灵石,以前骗你说没灵石,是想让你下山凭自己的本事赚灵石。”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宿行白的声音依旧是笑着的,“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没灵石,所以也没揭穿你嘛…”
“是啊。”玄机老人忍不住笑,“你是没揭穿我,你只是下山故意毁坏自己的名声,到处树敌,来借此气我不给你灵石。”
宿行白轻“…哈”了声,也没被拆穿的窘迫,只是轻飘飘地说道:“其实也不全是。”
“你还有其它的原因?”
“有啊。”宿行白轻哼几声,“这样来钱可快了…而且呢…还能出名!生活很无趣…看他们生气却又抓不到我的样子,也挺好玩的。”
“……”玄机老人失笑摇头,说不清语气里的情绪:“你以后玩心可不能这么重了。”
宿行白:“……”
“…为何?”宿行白有些疑惑,“师父,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说话温温柔柔的?”
被夺舍了吗?以前不还天天骂他吗?
玄机老人只望着天说:“没有为何,你是太虚宗的孩子,是最有天赋的孩子,而且为师也只收了你这一位徒弟。”
宿行白:“……”
原来是因为要他当宗主,所以才要他稳重。
“这宗主就不能——”
他试图同玄机老人说道,却又被玄机老人给打断:“不能,这宗主只能是你。”
“…行吧。”宿行白随口答应,倒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多想。
要他当宗主,那指不定还要许久,说不定等到那日来临时,他已经死了呢?又或者,等他成为宗主,他说不定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到时候事情就全丢给师弟做,他呢…继续当个闲散人…同苍舒一起。
想到这儿,宿行白干脆坐在地板上问道:“师父,苍舒最近在干嘛啊…”
“我刚刚还同她见过面。”玄机老人说。
宿行白挑挑眉:“她来找你干什么?”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刚想掰手算,门外便有道灵力钻过门缝,定住了他的穴道。
卦象尽毁。
宿行白有些迷茫地望着自己手指,又将脑袋瞥向门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说、又或是该说什么。
玄机老人的声音从外传来:“别什么事都依赖卦象。为师只是同她聊了聊你,如你所说,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宿行白还沉浸在思绪内,闻言只是弱弱应答:“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你的眼光是不错,但你配不上人家。”玄机老人从躺椅上起身,“你就喜欢比自己好的事物,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配得上。”
宿行白:“…就是因为配不上所以才要去追她呀…要是能配得上…还有其他几人的机会吗?”
谁也配不上她。
她是他的妄想。
玄机老人已经将躺椅收起来了:“不跟你多说了,总之你这臭小子好好照顾自己,收收玩心、踏踏实实地学习,你要是能做到如此,我也就心安了。”
“您这说得就像是时日不多了一般。”
“生与死,谁也无法决定。”玄机老人走至院子中央,声音大了些许,“说不准我明日就会死,说不准我还能再活一百年,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但那些话,为师是希望,你能够记在心里。”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月光照在树梢上,又透过门缝向内形成一道‘狭隘’的线。
宿行白觉得妖都的天,暗得实在是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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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舒和裴含玉从酒楼赶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她的身体还是极为虚弱,与他挥手分别后,便匆匆忙忙回到了院子内。
门并未上锁,甚至是虚掩在那儿。
苍舒轻轻推了推,第一眼便见到了坐在石桌边的邬焱。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儿,支着下巴,有些无聊的用手翻滚着石子。听见动静,他才抬头,死死地盯着她。
“今日你来的很早啊。”苍舒眨眨眼,很自然地走上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可谁知下一秒,面前的少年忽地凑近她,垂下眸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很淡的香皂味,连木香都有些被压住了。
“……”
“你今天是去哪儿了?”他闻得很仔细,像是要将鼻子贴在她衣服的布料上。
苍舒避重就轻:“去见了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