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除非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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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一起去汇报？”
二十八岁的郭敏洁坐在管理学院综合楼的办公室里，想着一上午开庭的经历，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珠圆玉润的脸颊上不由得现出一丝苦笑。
“我连你们在做什么都不太清楚”
辅导员穿了一件短袖的深灰色正装衬衫，下摆掖在黑色的过膝裙里，修长匀称的小腿肚因为肉色丝袜的包裹显得更加柔和，漆皮的半高跟皮鞋闪闪发亮。
“需要我去吗？”
她单手扶额，看着对面的吕锦程，有些迟疑。
一方面，她实在是不想去校团委，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另外一方面，对吕锦程，她也有足够的信心。
他既然能一己之力，把工作室做得风生水起。
汇报这种小事，有没有她这位挂名的指导老师，又有什么区别呢？
“走吧，你不用说话，也不用你汇报，站在原地当个吉祥物就成。”
吕锦程笑着，又劝了劝郭敏洁：“怎么，郭老师不想进步了？”
【点石成金】工作室这样的创业项目，和南湖大学历年来小打小闹的PPT项目截然不同。
吕总没有依赖学校的官方支持，光凭一间小破办公室，白手起家，自给自足，甚至还在盈利后反过来赞助学校的迎新晚会。
能吸金，有名气，这样的项目才是好项目。
对于郭敏洁这种挂名指导老师来说，借着这次的机会，能在校领导面前露个脸，刷刷存在感，绝对对未来发展有好处。
真想进步的话，她也组织组织语言，这次汇报不容错过。
“.我也就这样了，没什么进步空间。”
郭敏洁眸子里目光黯淡，樱唇微微嚅动，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吕总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辅导员这份呼之欲出的不甘心。
当然，想来也很容易理解。
同一个单位的夫妻，少有同时担任领导职务的。
提拔了丈夫，妻子的职业生涯很快就会遇到天花板，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
应凯已经在校团委担任书记职务，就算郭敏洁再怎么优秀，她在行政级别上的提拔，组织肯定短时间内不会考虑了。
她只能在职称上努努力。
“可别这么说，伱之所以觉得没空间，实际上是有人拖你后腿。”
吕总的表达方式足够艺术，刚好牵出了下个话题。
“所以，郭老师开庭结果怎么样了？”
果然，郭敏洁美目流转，指尖绕着一缕青丝，再次向他投来了讶异的目光。
似乎每次和吕锦程接触，对这位学生的了解每增加几分，他都能带给自己一些新的认识。
有资本创业，能吃准年轻人的脉络赚到小钱，在辅导员眼中并不稀奇。
可他眼光毒辣，社会经验也够丰富。
连体制内的潜规则都懂？
这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所以，有些事情，郭敏洁也不介意和吕锦程聊上几句。
从身份上，她已经不把吕总当成普通的大学生了。
“没离成。”
郭敏洁檀口轻启，轻轻吐出三个字。
“那你还继续上诉不？”
“还没想好，上诉的话还要拖很久，再说吧。”
郭敏洁抿起嘴，不想继续和吕锦程聊这个话题，从工位站起身。
“走吧，先去汇报。”
工作归工作，家庭是家庭，她很快理清了中间的区别。
下午四点。
南湖大学行政中心，党委会议室。
大屏上的蓝底白字背景上，显示着会议主题。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项目成果汇报——管理学院【点石成金】工作室。
校长刘金林坐在主位，负责财务的校领导丛汉，管理学院院长佘志方，工商管理系主任蔡尚东，校团委领导应凯坐在两侧的参会席上。
发言席上摆着两个牌子，写着吕锦程，还有指导老师郭敏洁的名字。
“节前的迎新晚会上，听说咱们南湖大学关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创业项目有了初步成果，今天特意召开一次校务会，听一听成果汇报.”
校务会是小型会议，不需要全体班子人员出席，但也足够正式。
校长刘金林慢条斯理开口，然后院领导和蔡尚东依次发言，这才轮到吕锦程做正式介绍。
吕总做事从来滴水不漏。
尽管他把材料电子版和汇报稿PPT，统统发给了校团委领导一份。
但他的包里，还是提前预备好了纸质版汇报材料，起身按照人数依次发放后，他回到发言席。
“尊敬的刘校长，各位领导！”
“在学院的大力支持，指导老师郭敏洁的悉心教导下，【点石成金】工作室目前取得了以下成绩.”
他说话大大方方，节奏抑扬顿挫，汇报干货十足，听得台下领导不停颔首。
杀鸡焉用牛刀，吕总给更大的领导都做过汇报，更何况是这种小场面了。
就在刚刚的校团委办公室，他完全无视应凯和郭敏洁之间的尴尬气场，依然拿出了水准以上的汇报表现。
这才有了四点钟的校务会。
“目前工作室成员中，南湖大学生源占比达90%以上”
“下一步，【点石成金】工作室准备继续扩大规模，向江城各大高校进行业务拓展，以挖掘更多达人、推动品牌建设为抓手，最终达到创造更多互联网价值，进一步吸纳毕业生就业的目的。”
“嗯，不错，不错！”
校长刘金林第一个笑着鼓起了掌。
“小吕，你站位很高啊。”
不得不说，吕锦程的这番发言，干货和收入尚在其次，站位实在是没的说。
别人的汇报落脚点都是项目未来有多牛逼，下一步能赚多少钱，不断给校领导画大饼，表忠心。
从而忽悠到那笔为数不少的项目扶持补贴。
但吕总完全不一样，从他的汇报稿子里就能听出来，他看齐意识和大局意识极为突出。
他的落脚点不是什么星辰大海，他居然记挂着南湖大学毕业生就业！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和校领导达成了共识。
毕竟说白了，学校领导也不指着校园创业项目赚多少钱，赚多少也不会给他们分一点。
但解决毕业生就业难题，充分发挥初创企业就业蓄水池的作用，那对于学校来说，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更让人感到暖心的是。
吕锦程这波汇报，充分展示了【点石成金】工作室本身极具潜力的成长性，以及巨大的盈利空间。
这个项目还能往上推一推！
混到校领导这个层面，什么事情真能借借力，什么事情只是摇摇旗，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
刘金林很满意。
“小吕汇报的非常好，管理学院保障工作也做得不错，听说工作室现在的办公地点是你们院里挪出来的？”
“是的，刘校长。”
蔡尚东用力点点头。
“嗯，看来工作确实做得实，指导老师小郭也付出了不少，但有一点汇报中没提到。”
校长停顿一下，目光看向吕锦程：“【点石成金】这边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学校出面解决的？”
吕锦程没有马上开口，先是看了看蔡尚东。
后者迟疑再三，又看了看按兵不动的院领导。
“资金方面看得出来，你现在已经开始盈利了，但该给的配套政策扶持，下一步学校都会补上，这个你放心。”
这孩子是懂规矩的。
看了吕锦程平静的反应，刘金林更满意了。
“这样吧，你想扩大规模，办公地点肯定不够。”
“南湖产业园那边，给你特批一片区域作创业孵化基地，场租、水电、宽带网络、公共软件等费用给你免了。”
蔡尚东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哎我操！
他立马用眼神疯狂暗示吕锦程，你小子赚大了！
还不赶紧跟领导道谢！
“谢谢刘校长！”
吕锦程真诚微笑，点头鞠躬，显得乖巧又礼貌。
重生的他，自然知道南湖产业园的含金量。
走出校园东门，就是南湖创意产业服务园，位于不远处的关山大道上，占地总面积约3万平方米。
刚刚建立不久的南湖产业园，代表着江城这所教育大市的野心。
紧紧围绕南湖附近的几所高校，形成开放式的园区化办学，构成了独特的“学校+园区+城市”职教生态圈。
若干年后，把课堂延伸到园区、企业，是南湖几所学校师生的日常。
每一家入驻园区的企业，须与园区签订校企合作协议，接收南湖附近几家高校的学生工学结合、实习实践，共同开发课程、研发项目、制定人才培养方案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起码在目前，南湖产业园一切还在萌芽，作为南湖大学的校长，刘金林自然手中握有一部分园区的话语权。
“好好干，脚踏实地，未来可期！”
刘金林笑了笑，现场征求了一下负责财务的校领导意见。
“老丛，学校这边能给多大力度扶持？”
丛汉一脸皱褶，打开手上的文件，逐字逐句念叨着：“按照省人力、教育厅、团省委出台的文件来看。”
“根据创业项目吸纳就业能力、科技含量、经济社会效益等因素，【点石成金】符合依法登记注册的要求，也做到了吸纳超过3人以上的就业。”
“可以申请5-50万元的扶持资金。”
“按规定走流程，就按50万申请！”
政策是流动的，批钱是人情的。
刘金林大手一挥，直接决定了政策的顶格扶持力度。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郭敏洁整个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感觉晕晕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大部分精力在家庭琐事上。
对于本职工作尚且无暇关心，更不用说班级学生的创业项目了。
她天天往律所跑，连迎新晚会都没去参加。
很明显，她也不是很清楚吕锦程的【点石成金】工作室，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她只知道，能在校务会上作汇报，自己的学生或许有点东西。
但听了吕锦程的汇报，她才意识到.
这家伙多少有点过于牛逼了吧？
他刚刚怎么说的来着？
旗下签约达人全网平台粉丝突破七位数，在头部直播平台拥有巨大影响力。
旗下签约达人单曲播放量达百万，微博上被多名大v倾力推荐。
工作室即将搭建电商渠道，预计销售额达.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明显已经超越了郭敏洁目前的想象力。
她印象里的大一新生，和面前摇摇晃晃走路的吕锦程，俨然已经变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即将产生生殖隔离！
说两种生物也没错，就连学校都对他青眼有加，给吕锦程批了顶格的五十万。
还有产业园区窗明几净的办公地点。
小小的工作室，这岂不是眼看要变成大公司了？
当郭敏洁意识到这一切真真切切正在发生的时候，她突然回忆起吕锦程刚刚的那句话。
郭老师，你不想进步了？
原来他不是随便说说的！
作为【点石成金】工作室的指导老师，她虽然只是挂了个名字，但也毫无疑问是站上了这班快速列车。
不然刘校长在校务会上，怎么会单独点名夸她呢？
两人走在校园里，空气里满是高跟鞋的踢踏踢踏声，吕锦程的腿好长，郭敏洁只能刻意加快步子。
“刚刚也太尴尬了吧？”
吕锦程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
“嗯？”
“就是我在校团委汇报的时候，你和你老公，真就一句话不说啊？”
“不然呢？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郭敏洁没好气地说道。
“也对，尽管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他就只能让你叠被铺床了。”
吕锦程笑了笑，意味深长：“你啊，就不是他的菜。”
“你还是个红学家？”
文学科班出身的郭敏洁，再次着实吃了一惊。
这话出自《西厢记》，又曾经被《红楼梦》中的宝玉说给黛玉，引用过一次。
换做看过电视剧或者粗略读过原著的人，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更何况，能把这段话恰到好处地，引用到自己和应凯头上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率要么是汉语言科班出身，要么读过不止一遍的原文。
可吕锦程他.怎么可能？
这些细节堆砌下来，在她眼里，吕锦程身上的诸多要素互有矛盾，仿佛形成了对立统一。
整个人顿时充满了张力。
“小吕，你建议我继续上诉不？”
于是，郭敏洁开口问道。
“上诉太慢了，轻轻松松就拖你个小半年。”
吕锦程转过头，目光刚好迎向辅导员的侧脸。
她下楼前刚好把长发往耳后掖了一下，夕阳西下，光线像是拍艺术照般，打在最能体现她美感的斜面。
小巧精致的耳朵上戴着银饰耳环，下方是秀美匀称的脖颈，展现着十分诱人的光滑曲线。
“确实，那该怎么办呢？”
郭敏洁看着他。
“很简单啊。”
吕锦程咧开嘴，像极了阳光大男孩。
“想点邪门歪道的方法，逼他妥协。”
“就不能以正常手段解决吗？”
郭敏洁皱了皱眉头。
“正常手段？姐姐，你真是在体面世界里呆的太久了，你有没有想过，上诉之后如果维持原判怎么办？”
吕锦程耸了耸肩。
“不同场合下有不同的游戏规则，既然他要耍臭无赖，你再跟他好好说，只能被当成软弱。”
“那你有什么.邪门歪道的办法吗？”
辅导员似乎感受到了吕总语气下的自信。
她期待地眨了眨眼睛。
“有啊。”
“是什么？”
“郭老师，你这么体面的人，问这个不合适吧？”
吕锦程挑了挑眉毛。
“除非，你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