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忆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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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巨大的关门声，给黎挚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条件反射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里不断地念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恐惧的模样全然没有在走廊时的嚣张，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押赴刑场斩头似的。
张宇带头走了上去，三人双手抱胸的围着他，特别是王志远一来把阳光全都挡住了。黎挚酥抬头看了一眼三个黑影，就立刻低下头瑟瑟发抖，早知道就跑了，早知道就不练跳绳，改练长跑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上学了，原来我还是那个‘病狗’。
这一刻黎挚酥的耳朵好像聋了，只剩下刺耳的耳鸣声，全身紧绷。他不敢想象也不敢回忆，装狠终究是假的，嚣张也需要实力，这次之后我再也不要上学了，上学好难、好痛。
于磊几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这小子就是窝里横，来到他们窝就怂了。
于磊啪的打了黎挚酥一个脑瓢，他早就忍不住了，这小跳蚤咋咋呼呼的叫嚣，任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衅都会愤怒，况且于磊本就不是什么老好人，在初中他就不是老实人，不说欺负人那是畜牲干的，反正他没让别人欺负过，就是不咋爱学习，不然也不至于考到四中来。
张飞燕的奶奶有句话说的没错，来四中的都是二三百分的一中落榜生，中考为什么会落榜？
或许有些人真的是脑瓜笨，但那种人少之又少，甚至比天才还少！更多的是懒，不愿意动脑去学，每日上课盼下课，下课盼着放学，每一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那些‘笨小孩’在其他人上课学习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女同桌、女同学、午饭、小卖店、辣条、游戏、网吧、卡片、找人欺负、当‘黑老大’等等，无聊的时候想法也是最多的时候，再加上对所谓兄弟情谊和社会江湖的向往，男生的友谊总伴随着冲突，或许这就是自然界雄性的必经之路吧。
男孩想当英雄，想当老大，就会去努力彰显自己，同时女孩们的目光或多或少的就会被吸引过去，明星、偶像终究是遥远的，身边风云人物的在乎才更能满足那些小小的虚荣心。
小孩子，小学生和初中生要如何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呢？
斗鸡！一种单腿跳互相撞的运动，也有斗蛇，单腿跳互相踹的运动！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这是自然界雄性争夺雌性的合法斗争，这也是学生出名最快的方式，当然是男生的自以为，女生或许很讨厌，但小孩子，成人都是为自己的想法而活。
用斗鸡的方式选出获胜者，那他就是这个班级的‘老大’，或许他不一定是最能打的，也可能是是最帅的，最特立独行的，最有钱的等等，无论如何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个或多个风云人物，就像每部动画片都有一个胖子一样，是甲鱼的臀部，规定。
也许是老天爷，或自然界的规定吧，很奇怪又很合理。
这些‘老大’姓名不同，性格不同，甚至性别都不同，但都有一个相同的称呼——英雄，xx哥，xx姐，还有xx嫂子。
只是有英雄了，那自然就需要坏蛋来衬托，不然怎么彰显出英雄的伟大。可身边都是同学，哪里来的坏蛋呢？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英雄是一个人的英雄，坏蛋是一群人的坏蛋。
在此刻，张宇他们就感觉自己是英雄，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助一个寝室的于磊。几人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兄弟在不能怂，有敌人在更不能怂，这是小男人的战争。
这一刻，张宇双手插兜，看着坐在面前不断求饶的黎挚酥，故意扯歪嘴角，学起小说中的邪笑，背后还有丝丝凉风出来，这瞬间他感觉自己肯定帅呆了。潘伟东和于磊也是同样的想法。
而现实是三个人没一个正常的，不说张宇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好像抽筋似的表情。就是潘伟东在那不断的撩头发，本来就是卷毛，这一下成钢丝球了，不时还呲牙咧嘴的，八成是因为头发打结弄疼了。
于磊哈腰绷直双腿，盯着黎挚酥颤抖的嘴唇，本来好像装一装‘山鸡’、‘乌鸦’等等古惑仔的样子，吓吓这小子，但这装了半天也不见这小子抬头看他，不由得有些索然无味，这出闹剧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打两把游戏来的实在。
一旁的王志远看着很正常，但再仔细一看，那腿抖的比黎挚酥都快！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这频率不去踩缝纫机可惜了。
旁边床上拿着盆的张飞燕更是精神病，拿盆挡住脸，用一种眼睛偷偷瞄着，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狙击手出身。
而这场闹剧的唯一受害者，前任蜜蜂队长·杨毅·小熊呢？
目光望向门口，此时杨毅正在摸门，刚才并不是他用力关的门，是因为开窗户有穿堂风，所以门才会不满的发出巨响。杨毅正心疼的检查着，他可不想刚开学就出钱换门，这是简直是无妄之灾。
过了两分钟，杨毅终于放心的拍了拍胸口，回头就看到张宇他们那副沙雕的模样，忍不住咧嘴一笑。
“不是，你哥几个干啥呢？要拍热血高校啊？还是你几个要为了黎挚酥竞争一下，那我建议你们出去打，这寝室我还要住一年呢。”
“啊！？”
“不不不！谁特么争他啊！”
“就是就是，真恶心。”
张宇、于磊和潘伟东赶紧嫌弃的挥了挥手走开，就剩王志远还杵在原地。
杨毅走到王志远面前竖起拇指：“你赢了，你太能坚持了，你把张宇他们都熬走了，现在请拥抱你的新娘吧。”
“啊！不是不是。”
王志远出了件痛苦面具，两腿像是打了石膏一样，小步小步的往回挪着。
“我，腿腿，腿麻了。”
“靠，真丢份！”
张宇和潘伟东赶紧给他搀扶回来，让他坐下。两人则假装不经意的靠在床边，眼帘低垂的看向黎挚酥。
见此，黎挚酥害怕的更不敢抬头了，连连颤抖。
杨毅见状也不由得摇头失笑，这几个货还真会装蛋，蹲下刚想扶起黎挚酥，就见他惊恐的抱着头往后退，一直到撞到门才停下。
“别别别！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黎挚酥双手抱头，哆哆嗦嗦的成防御状。
“谁要打你啊，没人打你啊？”
杨毅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张宇几人：“你们打他了？”
张宇和潘伟东也不敢装了，连连摇头，手都甩出残影了。
“我们可没碰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碰！”
“嗯嗯，张宇说的没错，我们就是看看他，这小子一进屋就一屁股坐下开始打哆嗦，跟我们有啥关系，要讹人是吧？”
王志远也摇了摇头：“我更不可能了，我腿都不听使唤了。”
“我知道。”
张飞燕见杨毅看过了，偷偷把盆挪到右边，挡住于磊的视线，对着杨毅偷偷使了使眼神。
“啥？”
杨毅看着他那独眼，忍不住想笑，这小子怎么看起来不太正常啊？顺着张飞燕的眼神看去，是欲言又止的于磊，顿时杨毅就明白了。
“你打的，你打他了？”
“我...”于磊半张这嘴，他也不知道那一脑瓢算不算打，但我这一脑瓢也不至于给他打的涕泗横流吧？我这手上也没有洋葱。
“你什么，有话直说。”
杨毅皱了皱眉站起来看向于磊，张宇他们也一起看过来。
这一刻于磊突然感觉，他好像变成了坏蛋，我要不要也哭一个？当然于磊是绝对不会哭的，哪怕哭也是因为打哈欠，而不是被打哭。
“我...我真没打他，我就是轻轻拍了他一下，真就一下！真的！”
于磊轻轻挥了下手，表示就是这么轻。
杨毅想了想又看向张宇他们：“真的，他真没打黎挚酥？”
张宇和潘伟东互相看了看，一起缓缓摇头。
“没，没有吧，反正我们没看着。”
“没打，就那一脑瓢，我看的很清楚，除了那一下就没人碰过他了。”王志远举手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举手回答，但看见杨毅严肃的表情，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呼~
于磊顿时松了口气，对着王志远拜了拜手，他现在是真的不敢惹杨毅，他老感觉这个像小熊一样的胖子要爆炸。不是说他笑的虚伪，或者做的事虚假，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所以他不敢和杨毅对视，那种忽隐忽现的眼光，真的很...饿？
杨毅了然的点了点头，回头望向还在哆嗦的黎挚酥，早知道刚才先不看门，先看这小子好了。杨毅本打算让他进来和于磊握手言和，说开了别搞得你记恨我，我不服你的那一套，更何况杨毅还没收到这小子的情绪币呢。
只是这一下真的超出他预料了，黎挚酥不知道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又或者心理素质奇差，居然莫名其妙的被张宇他们吓哭了，是不是有点太外强中干了？你说你都这样了，还出来挑什么事儿啊，有理就跳起来挥拳叫嚣，没理就开始求饶哭泣？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加臭不要脸了。
杨毅真的很不理解这种人的思路，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要这个情绪币了，这时候给他一脚踢出去行不行？肯定不行，这要是让别人看见黎挚酥哭哭啼啼的跑出他们寝室，那他以后还怎么立‘阳光暖男’、‘中央空调’的人设了？
哎呦该死！杨毅突然感觉后脑传来一阵刺痛，从刚才那巴掌开始他就不时的头疼，要不是他知道自己的抗击打能力，他都得怀疑是不是被这小子打出脑震荡了。
忍过这波疼痛，杨毅缓步靠近黎挚酥，不管怎么说得先让这小子起来，别哭唧尿腚的，万一被路过的其他人或者老师发现，那他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我也不怪你打我，我们都不会碰你的好不好？地上凉先起来再说奥。”
听到杨毅轻柔的话语，黎挚酥偷偷抬头，泪眼婆娑的看不太清，但那个笑容他认识！太熟悉了，每次...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黎挚酥突然大叫一声，改坐为跪，慌乱的从衣服兜里往外掏着东西，边掏还边颤抖这声音：
“别别别，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反抗了，也不会逃学，更不会告诉别人，求你求你......求你别打我！
不不不，你们打我，你们怎么打我都行，我回家就说摔的，钱，钱你也拿走！我兜里现在只有五十四块，但我万信零钱里还有二百多，我都给你，对了饭卡，饭卡我也刚交了二百，也给你，都给你！我家里还有零钱，我爸喜欢在那里藏钱我也知道，我可以偷出来，我还有用！别打我，别打我...轻点打我好吗？”
看着面前摆着的手机和零钱，还有一张饭卡，再看向不远处俯身连连磕头作揖的黎挚酥，杨毅只感觉脑中一阵刺痛，忍不住张大嘴巴无声的大喊。
真不是他忍不住了痛，杨毅记得自己以前是很能忍的，有一次两边脸都被蜜蜂叮的很肿很痛他都没哭，身上还被某种带刺的树枝刮出道道血痕他也没喊一声，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他的脑袋一样，痛到没力气呼吸。
杨毅单手的捂住头，跪坐在地上，眼前浮现出一段段陌生的画面，面前的世界也出现了重影。
“啊！你先起来！”
“不不不，原谅我好么，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黎挚酥越说哭的越惨，直到完全趴在自己腿上，好像要把脸埋进去一样。
张宇和潘伟东几人看的也是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展开，怎么还越哄越哭了呢，哄不好了是咋滴？
“什么情况，是不是真要讹人啊？”
潘伟东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没打过架呀，打架都这样吗？”
张宇也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感觉他好像真的知道错了，要不要让杨毅放了他？”
“特么杨毅也碰他啊，连脏话都没骂，这小子自己怕成这样的，是不是以前让人熊过，应激反应啊？”
“我感觉很有可能，杨毅从头到尾都挺温柔的啊，这小子不会真的被人霸凌过吧？”
“我看像，这瘦瘦小小的样子，还这么能咋呼，被打也活该！”
“这倒是，太能装逼了，都跟你和解了，你还要人家道歉，确实有点过分。”
“不过你听到他喊的了吗？好像以前被人欺负的挺惨的，这不找家长，告老师啊？实在不行你就去报警呗，还能让人欺负咯！真完蛋！”
“我也想不通，要是谁敢欺负老子，我特么直接捅死他！马勒戈壁的，老子没招他没惹他的，谁敢欺负我，我唰唰唰！”
张宇咬牙切齿的挥了挥手刀，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甘愿被欺负，而不反抗的。
潘伟东也不能理解，因为两人从来没被人欺负过。
如果杨毅这时候头不痛的话，或许会为两人解惑，没人甘愿被人欺负，试图反抗的代价就是越来越狠的折磨，如果不能一次给霸凌者杀怕，几次下来被霸凌者也就无力反抗了，或许是认命了吧。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只有我理解你。
很可惜，有些痛苦是无法被理解的，有些伤害也是无法被抹平的，只有背负着伤痕默默向前的行尸走肉，也许直至死亡的那天，那些用尽一生尽力去隐藏的伤痕才会显露出来片刻。
“不过他这么整也不是个事啊，杨毅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但杨毅怎么看起来那么痛苦，是被他哭的头疼了吗？”
“先别管了，你去拉那小子，我去拉杨毅，起来再说。”
“好。”
于磊听见两人的交谈，也赶紧上去帮忙，虽然他不认可‘杨毅从头到尾都温柔’这句话，但眼神什么的太虚无缥缈，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眼花了。
王志远也想去，但他腿软的不行，真不怪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冷不丁的一接触，不跑就是他最大的勇气了。
还去拉架？下辈子吧。
“杨毅？杨毅你先起来，别管他了，这人八成是精神病。”
“就是，这小子有病，哭叽濑嚎的快跑别沾包了。”
杨毅只感觉脑袋好像被插入了根棍子，在不断搅拌他的脑汁，好痛好痛。强忍大喊的冲动，被张宇和于磊一起拉起，坐到张飞燕床上。
这时潘伟东也用力将黎挚酥提起，这小子哭的大鼻涕的飞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事了呢，哭的比中考没考好被老爹抽屁股还痛苦。
“呜呜呜~我错了，渊哥别打我了！”
黎挚酥被提起来还在哭着求饶，也不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看起来是真的很可怕，他也是真的在恐惧。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杨毅还是感觉眼前有重影，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书房炸了，还是博士真的来夺舍他了。
头痛欲裂，好想就这么死去，那样或许就不会痛苦了。
【诶！好熟悉的话。】
杨毅突然精神一振，耳朵也能听到声音了，他不由得看向哭到不能自已的黎挚酥，猛然眼前的光晕开始波动，恍惚间黎挚酥的短发变成了溜尖的毛寸，整张脸也变成完全陌生的样子，好像没见过但杨毅感觉非常眼熟。
杨毅动了动嘴唇，突然轻轻喊道。
“周震。”
“什么？你说什么？”
没管张飞燕的询问，杨毅眼前的空间破碎，合上眼睛之前他好像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