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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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了！”
笛飞声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到了午间才上山来叫他们，喊了这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明显有些急躁。
而方多病拿着剑兴高采烈地走在李莲花右手边上说他三件大案已经完成，催促着他们下一站就回百川院换刑牌。
李莲花不置可否，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把剩下的事先处理了，尤其是这大少爷——怎么甩开好呢？
早已收了神通的云苓同李莲花一起道了句恭喜，又问方多病道，“所以你打算一直不回天天机山庄了？”
“回家我就肯定出不来了，还怎么闯荡江湖？”，大刑探一想到他娘会什么态度就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还是我们一起去查破天下奇案，匡正江湖！等那时候我娘他们肯定就知道我还是更适合江湖！”
“可你不还有婚约呢吗？”，云苓脸上明显的不赞同，“我真觉得皇室中人可不怎么好相与，时间长了他们要是知道你如此落他们脸面，真不会找你家麻烦吗？况且你逃婚，可曾考虑婚约者如何想？”
李莲花点点头，用一张写满真诚的脸对着方少爷劝诫，“阿苓说的对，这江湖呢你也来过一圈了，还是快快归家去，莫让你爹娘再为你操心。”
这江湖风波恶，做个闲散驸马爷挺好的，此后当平安度日。
方多病从未接触庙堂，他就只见到自己的爹方尚书天天板着脸，动不动就要训他，哪里知道天家无情，在皇帝面前当差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如此再回到家看到个‘皮猴儿’，那该有多头疼？
“这……”，方多病脸皱成了一团，“可是我真的不想娶公主啊，我更不想进朝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成为名震江湖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像我师父那样为这个江湖主持正义！”
少年人第一次为人生抉择，总是烦恼。
而作为所说的师父本人看了他一眼，不免心中感慨——年轻人总是热血的，这个时候真让放弃愿景，也无异于一种打击。
“唉，我也知道爹娘不易，不过既然我的刑探牌子都下来了，总要先去拿到手”，方多病信念不改，但亦知责任，“放心，现在我娘他们没有声势浩大地抓我，定然是没事的，等拿到刑牌，我就回去一趟，好好把这事说清楚，再继续跟你们闯荡江湖！”
方小宝那双大眼睛清澈又坚定，表情好似一往无前一般。
李莲花闻言敷衍地微笑着点点头。
那大少爷现在回去就挺不错，嗯，这次就留封信吧，不算不告而别。
云苓闻言则转了转眼睛，嗯……真不想要这个皇室婚约的话，我应该可以帮帮忙，算了～以后刑探少爷自己决定再看吧～
当天下午，方多病就被李莲花忽悠去买菜而被支走，这边笛飞声已经耐心耗尽，莲花楼就丢下了天真的少爷，重新上了路。
等到方小宝兴冲冲地两手提着菜回到原位，他只能再吃一堑地抓狂，“李莲花！！！”
哦，但是这次有写满了预判的信——速走速走～～
翌日，笛飞声的手下无颜搜罗来了附近药铺里所有的药材，金鸳盟武痴便立刻催促李莲花给他解这修罗草。
云苓百无聊赖地站在院子里等人，两刻钟后李莲花骗完大魔头就满脸得意地走出来，拉着门口的小姑娘便准备离开，结果这笛飞声还长了一点心眼儿，专门让无颜拦住他们不让走。
“不好！”，李莲花瞥了一眼力劲射出的那银针，神色严肃地对无颜的说，“你们尊上被毒草反噬了，快去看看！”
无颜大惊失色，慌忙跑去屋里，李莲花熟练地忽悠完人，挑眉一笑，然后伸手揽住身边人的腰肢，直接运起经灵力加持改良后的婆娑步，飞身往远处山林掠去。
云苓安心地环着他的脖颈，盘算着依照原计划离那小院远些后就御剑回云隐山，结果扭头一瞧，正有人以轻功追来，虽然远了些看不清面容，但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笛飞声。
“我猜，是不放弃来找你打架的”，云苓语气有点幸灾乐祸，“这死心眼是没得治了，花花要不你就成全他吧～”
“啧，那我才是真的永无宁日了”，李莲花回忆起笛飞声挑万人册那时候的情况，一言难尽地道，脚下甚至多带了点灵力。
哪个能接受天天来找你打架的？不打赢不罢休才是武痴的最高境界。
“李相夷！！”，笛飞声眼见追不上，干脆带着内力怒吼，“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师兄单孤刀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苓杏眼睁大，下意识去捕捉李莲花的表情，“花花……”
果然李莲花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他眸光骤寒，脚尖一点高耸的枝头，带着人转过身迎着微风稳稳落地，看着阿苓站好了就面无表情地看向来者。
他一袭沉绿的衣衫本显得雅致稳重，但是此刻却如松木覆雪，凌然于世。
笛飞声片刻即到，刚一对面，就听到李莲花一字一句冷声道，“金鸳盟三王杀了我师兄，笛盟主还想否认？”
“金鸳盟敛尸手册记得很清楚，单孤刀左胸被剑贯入而死，三王中只有 阎王寻命持剑，他当时犯错，我罚他自缚右手一个月”，笛飞声重声强调，“就算动手，也应该是左手，绝无可能右手杀你师兄！”
实际上当年金鸳盟偷尸一事本就怪异，笛飞声并非那种专门辱人尸首的小人，但是后来李莲花得知连那碧茶之毒他都毫不知情以后，就以为是他手下私自为之，如今，竟然疑窦丛生。
李莲花垂眸掐紧手指思索，继而慢慢抬眼一看，眼白红丝漫上，墨瞳充斥疑忌和凛冽，他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别人说服他。
笛飞声接着抬出诚意，“十年前，你我约定休战五年，此后你师兄莫名被杀，金鸳盟、四顾门，就此大战再起，最终双双失势，没落于江湖，可这背后得利之人并非你我。”
“你若真想为那几十位四顾门得义士报仇，为你师兄报仇，我可以帮你查出这背后的真相”，笛飞声目的明晰，“只要你答应，和我再战一场！”
本来除掉了背叛兄弟之人，其余三王又在一百八十八牢死的死，被困的被困，李莲花那时便认为事情已有结果，可如今……这个笛飞声之言的吸引力确实很大，不过……
“你所说的得利之人，或许我们有些线索”，云苓听到此，本能地想起破空石所记载的南胤之事，紧接着她抬起下巴自信道，“你所说的这些，我们可以自己查。”
李莲花听云苓说过，既然破空石作为天道所留的一个灭邪术的宝物，那么有人误入就代表邪术卷土重来，而十年前碧茶之毒因此所成，也是十年前东海之战双门陨落，还有如今一品坟的有关南胤的陵墓重现，得利之人，想必只能是筹谋多年的南胤人。
他的想法与云苓一致，唇角强牵起一点弧度，“笛盟主，你听到了，虽然可以谢你解惑，但是我们也不必再打了。”
笛飞声了解他不会轻易同意，似乎早有准备，“好，我再加些注，你若不答应我，我亲手杀了单孤刀的儿子。”
李莲花宛如听到滑稽的笑话一样，大笑几声摇摇头只觉得荒诞，“笛盟主啊，你真的别再说笑了，我师兄连婚事都没许，又怎来的儿子啊？”
而接下来笛飞声所说再加上一封‘单孤刀亲启’的诀别信，让事态发生转变。
李莲花深深蹙眉，神色尽是不可置信，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儿子就是，方多病……”
这个消息让云苓也颇为震惊，而那大魔头以方小宝的性命要挟李莲花必须与他一战，那笛飞声说到做到，面容狠厉欲转身去找人。
“定——！”
就在李莲花攥紧那封信，猛地抬头一迈步，云苓已经善解人意地甩袖而去一道定身术。
“你确实是个大魔头，要求打架也无所不用其极”，云苓双手抱臂盯着这‘雕塑’哼了一声，转而安身边人的心，“花花，放心，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眉间未松，但还是安然地上挑了挑唇，对阿苓点了点头之后才对笛飞声冷言道，“笛飞声，你现在也该知道你只能是白费功夫，况且碧茶之毒无人能解，当初阿苓从你手里抓来药魔，而他自己做的毒都拿不出解药，我现在根本无法跟你一战，你还是早点舍弃这个念头吧！”
笛飞声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红色，云苓见状指尖凌空一划，解开了他嘴部的法术。
“……李相夷！你刚刚还用了已经可以远程的婆娑步，你的毒竟然没有解？”，笛飞声似乎不能接受，还说起云苓，“还有她这秘法颇多，这样的奇人也不能解你的毒吗？！”
李莲花为了防止这笛飞声整天就想着找他打架，直截了当地继续诓他，“婆娑步只是改进了而已，且阿苓学的是风水玄学，又不是大夫，我现在是大夫李莲花，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毒是解不了的，所以你还是去找万人册上的新名单吧。”
说完他就唤云苓离开，还不忘让小姑娘给笛飞声加一条一个时辰的时限，大魔头逼急了也不行。
师兄之子，他总要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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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李莲花！”，方多病半天没吃饭饥肠辘辘，但还是指着李莲花中气十足地痛斥道，“我拿你当知己好友，你竟然又把我丢下了！”
方多病一路问一路找，这才好不容易找到莲花楼，这个时候虽然过了最生气的阶段，但还是有气难发。
李莲花本是温和地观察他的外貌，仔细探究他还有明显的慈爱，末了他伸手拍掉方多病的手，“没大没小。这次是事出有因……”
方小宝疑惑，“能有什么事？信中你说跟阿飞有关，阿飞呢？”
这边李莲花跟方多病在二楼解释，知道了阿飞是笛飞声后便让‘李相夷推崇者’气得跳脚，不过大少爷也明白过来是为了不让大魔头牵连他，这才将他支走，瞬间也就不生气，只是李莲花问来问去他的家事，让他觉得很是奇怪。
“方小宝，吃饭吧～”，云苓把用赋灵之法做出的饭菜端上二楼，美味的香气成功岔开了方多病的思绪，她跟李莲花对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故人已逝，但有这样一个正直的善良的血脉存在，确实是件难得的好事。
晚间，云苓坐在李莲花旁边，看他默写出未曾改进为功法的扬州慢，他神情专注，眉眼柔和，在这灯下看君子，更是蒙了一层温暖的朦胧，白皙修长的手指也晕出说不出的韵致。
云苓双手托着脸颊问他，“花花，要不引他入道？”
“……先不了”，李莲花摇摇头，停下笔侧过脸专心回答，“小宝如今的父母俱在，亲友同乐，皆是牵绊，修道一途，于他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若是以后真有此缘分，到那时候也不急。”
他自从修了仙途，看这些生老病死和缘分因果倒是更透彻了些。
“也是，若是要强行入道其实也是白费力气，像你那时候不修道，反而天道过来给你设一入道劫，不过我还是奇怪那破空石代表的生机，既然是生机，为什么要让你受这么大的苦呢？”
小姑娘抿唇，她一直没想通这件事，况且花花跟南胤本身也没什么关联，他还是天命之子，怎么还要经历这么多呢？
李莲花听着，继续把剩下的几行字写完，整理好放到一边，转过身就瞧见她转着桌上的杯子，微微撅着嘴，很是不满的样子。
“好了”，他失笑着拿开云苓手里的杯子，“明天我们不是还要去云隐山？早些休息，南胤的事等我们回来便去找金满堂，定能得到线索。”
一品坟的南胤文和那个小鼎，确认在玉楼春那里的文字和金满堂携带的粉末必然跟南胤有关，再联系单孤刀尸体上的同种香，而破空石又明显告知两人有关南胤的记载，想必江湖风云将因此而起。
而且，李莲花那日思虑再三，阿苓来此与他相遇，跟破空石关系甚为紧密，想必那红尘劫应该与这南胤之事有极大关联，说不定灭了邪术阴谋，阿苓的劫也就过了。
“明天还回去？你心情可还好吗？”，云苓手上的物件被拿走，手上却覆上那人的温度。
“嗯”，他嗓音微低，虽然师兄之事尚未解决，但是得知他有方小宝这个儿子，让李莲花欣慰了不少，那么，也该把这件事一同告知师娘。
“我们还是一同先回去拜见师娘吧。”
还有我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