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孤独,弱小,不甘,奇形怪状挣扎的男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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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卧室突然失去使用权，大东挠挠头到卫生间洗了个澡，这住宿条件真厉害。
从小所见所闻，人人羡慕汣桉的员工，当然有点道理，工资不高，但待遇绝对好。
电视柜上面有一本员工手册，大东拿起来翻了一会，一不留神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这时才知道什么叫二级科员待遇，才知道韩秀丽为什么说她和自己待遇一样，敢情张静李姐他们就是个‘员工’啊。
韩秀丽努力三年，仅仅是有个‘身份’，或者说她仅仅具备向上的资格，最基础的‘入门’，最小的‘头目’。
而自己…好像扯淡一会就得到了，跨越了她三年的努力。
且她是后勤待遇、自己是技术工待遇，工资竟然比她三年努力还高一截，她可能也就二千五左右。
秀丽姐也是够狠，舍得给自己花，她那一身衣服和香水都很贵，换自己绝对舍不得，换以前的韩秀丽也绝对舍不得。
思绪飘飞间，大东想起老师告诫他的话，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地下一定有陷阱。
这么好的事突然砸到头上，不惶恐是假的，只是大东有点‘慢’，韩秀丽没发觉而已。
猛然看到墙上的电子表已经六点半了，赶紧去冰箱看看。
一冰箱酒，红的啤的白的，这家伙是个酒鬼啊。
橱柜里毛都没一根，从来没做过饭，连水都没烧过。
这…怎么吃？
只能去外面饭馆打包两个菜。
大东换了一身衣服，把他仅有的四十块钱皮鞋打点油，开门…
啊~
与门口费劲拖着行李箱的张静撞一起，她正准备敲门，大东被脚下的行李箱一绊，差点从楼梯栽下去。
两人互相拉扯拽了一把，“大东，韩姐的行李，差不多都收拾过来了。”
大东不想问为什么，把行李箱拿到门后，向里面一摆手，“秀丽姐累了在休息，你先进去坐会，我去找点吃的。”
他说完就下楼，还没出楼梯口，张静已经追上来了。
下班的小姑娘换了一身运动服，看起来还挺有活力，迎上大东疑惑的眼神，两颊似乎有点红晕，“一起去，你不熟。”
大东没有拒绝，的确不熟。
机电部有四个单身公寓，这一片很安静，大东站路灯下左右看看，“为什么人很少？”
“呵呵，这是个好问题，因为住这里的都是单身骨干、或者小领导。”
“哦，原来大多空着啊，可惜了。”
“呸，是大多有人，但人家谈恋爱的谈恋爱，外出的…还有人就是汣桉子弟回家了，还有人是郊区厂矿的技术员，不会天天回来住。”
大东瞄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
两人开始向只能进出人员的铁栅栏小门走去，张静原本落后半步，出门后两人并排步行。
环城河小路幽静，树林里来来去去的男女和散步的老年人，大东前后看看，哪有什么超市饭店。
张静看出他的疑惑，对着北面一指，“我们拐个弯进老家属院，那里有超市和饭馆。”
大东点点头，脚下顿时生风。
张静小跑了两步跟上来，一下拽住他，“你跑什么，慌里慌张的。”
大东也脸红了，指指靠小河一边的草地和林荫路，“逗留太久会被骂，灯泡不得好死。”
小姑娘大张嘴看一眼树林里散步的一对对年轻男女，顿时明白他在说什么，咯咯咯笑了。
这个笑话大概只有大学生能听懂。
不对，是只有单身狗的大学生能听懂。
是个悲伤的笑话。
“大东没有谈过恋爱？”
“谈不起，我一个人都吃不饱，怎么供养另一张嘴。”
“太难听了，怎么就供养了？”
大东没有回答，她又问道，“大东属虎，为什么说自己二十四？以后说自己二十三，不要报虚岁。”
“这有什么说法？”
“年轻就是优势啊。”
“哦，谢谢。你多大了？”
“我属兔。”
“比我小一岁？你看起来也就十八九。”
“讨厌，人家只不过脸圆，这叫娃娃脸，天生丽质显年轻。”
大东又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夸，张静又问道，“大东是独生子？”
“不是，我还有个妹妹，就在市里读高中，正想着去看看她。”
“那你父母真了不起，我是独生女，我爸爸天天催我结婚，还说结婚后他们可以帮助我在市里买房子。”
“是吗？那你男朋友可遇到好岳父了。”
“人家哪有男朋友。”
“嗯？为什么没有？”
“就是没有呗，哪有为什么，我…我想找个汣桉上班的男朋友，这样就不用买房了，结婚后可以申请一套六十平的家属楼房子，一家三口管够住，还可以省钱买辆车。”
大东脚下一停，他心动了…
为房子心动，原来在市里落脚可以这么…简单？
我…是不是等转成正式以后该找个女朋友？
张静看他眼神飘忽不定，误会他对自己动心了，低头窃喜推了一把，顺势胳膊一直拽着他，“走啊，发什么呆。”
“哦，哦哦。”
此刻的张静非常话痨，又开始问道，“大东和韩姐长辈是什么亲戚？”
“亲戚？山沟里的人家，五十里内祖祖辈辈全是拐着弯的亲戚。秀丽姐与我大舅家前后院，距离我家…大概十里，从小玩到大。”
张静胳膊明显松了一下，转瞬又笑了，“你知道丽姐为什么要搬到你的公寓蹭住吗？”
“你们公寓住宿条件不好？”
“不是，我们是四人公寓，主要是韩姐在躲男人，苍蝇太多了。”
“哈哈，这我倒是理解，但我又挡不住，可能还会有人经过我追她，君子好逑嘛。”
张静也笑了，“错，韩姐搬到你这里蹭住，没人会来机电部公寓。”
“啊，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的那个主任在公寓热闹了两次，让董事长大发雷霆，后勤部、机电部、人力资源部、企管部十几个人因此被降职记过，搞得单身公寓现在都不敢公开恋爱，更别说到机电部公寓。”
大东对那个未见的‘名人’越来越好奇了，但同时也疑惑了，“秀丽姐搬到这里蹭住，岂不更让领导生气？”
“不，你没理解意思，领导不是不支持恋爱，是绝不允许乱…乱来。”
“啊？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不得影响观瞻，确定关系之后，必须马上报告，业务必须回避，不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有的甚至会被调离总部到厂矿工作，不过那样会升职半级。”
“我…我还是没听懂，这不违反人性吗？”
“呃~，你可以这么理解，余总知道你跟韩姐是姐弟，肯定猜到韩姐会到这里蹭住，因为你的那个主任绝对不会在公寓住。”
大东脑海里灵光一闪，不可置信问道，“余总给我配公寓，其实是…为了秀丽姐？”
张静点点头，揽着他胳膊往边上一靠，踮起脚到耳边低语，“综合行政部的刘副总在追求韩姐，但他年龄都42了，韩姐一直没有同意，且韩姐不是重点人才，无法分到单身公寓，余总一定是看在刘副总的面子，变相照顾韩姐，同时也是感谢她没有让你离开，这样刘副总就不会出现在女职工公寓，避免出现不良影响。”
大东听完怔怔抬头，一瞬间总算明白了点什么，原来余老师每句话绕着弯弯均有很深的含义，给自己配个公寓背后都有这么复杂的原因。
果然天下领导都一样，行事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活的…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