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情实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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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眷舒语气怅然,问:“阿挽,你怎舍得我离去?回来吧。”
尽管雨幕间昏天暗地,发间金簪却随着他的摆动,闪耀着独有的光芒。
只是,这光芒刺痛着她的眼,扎进了她的心。
怪不得她没找到。
赵挽华勾着唇,看向云眷舒的眸子里聚着冰,“云眷舒,何必再惺惺作态?”
“阿挽,让你逃了出去,我云遥可还有安宁?回来吧。我保证,绝不会杀你。”
“呵,云眷舒,你是什么时候记起的?”赵挽华抽鞭而立,衣衫凌乱,却掩不住风华灼灼。
“直到此时此刻,我也并未想起,”云卷舒叹了一声,“我也很苦恼。”
“谁让你最初未能一举抹去我的记忆,还让曾经的我有时间留下手札呢。”
这几句话犹如一把把利刃,直插赵挽华的心尖,而后狠狠拔出,势要她千疮百孔,痛苦至死。
她癫狂大笑,直至笑出泪水,笑弯了腰,“未能一举夺去?!哈哈哈,竟怪我心慈手软,没让那该死的忘忧蛊取你半条性命!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未几,笑声骤然停歇。
“小姐!”阿仪想上前。
赵挽华抬起胳膊,制止了她。
如决堤洪水般的泪水汹涌而出,赵挽华低下头,用手遮住脸,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问:
“事到至今,我且问你,因我囚你骗你,你是想为此报仇,对吗?”
“不。阿挽,我说过,你骗我一次,我会原谅你。但是……”
云眷舒稍作停顿,语气突然变得如寒渊般冰冷无情:“誓言如飞烟,如香屑,不过是当时情景脱口而出,皆是因为没有触碰逆鳞。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动慕容汝蓝。昭乐,她是我的逆鳞。”
赵挽华凄然冷笑,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荒诞的笑话。
“昭乐”二字,是如此的讽刺!
“哈哈哈!”
她的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怒。
“慕容汝蓝竟是你的逆鳞!”
赵挽华的唇在颤抖,连珠带炮的质问怒吼着:“那我是什么?赵挽华又是什么?”
“难道我只是你用来证明对她情深似海的牺牲品吗?你说话!”
火毒,她曾替云眷舒换血……海棠花刺伤了手,她也吮入了他体内的血…………
她的眼泪混着雨水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云眷舒坦言:“没错……一开始,我不愿出思梧殿,是因为我在殿底下建了一个暗室,每晚都必须在那里服用大量的毒药,以此提升忘忧蛊虫的能力。”
全身的血肉如被置于炽火与寒冰之间,时而如灼烧,时而又冻骨,她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在这冷热交替之间,她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混着雨水流进泥泞间稀溶不见。
脑中的撕裂感犹如潮水般袭来,她痛苦地用拳头不停地敲击着太阳穴。
突然,赵挽华运功隔空拍出一掌,打在城墙一侧,整座城楼都微微颤动。
她怒吼道:“云眷舒,你给我滚下来!”
春宇就站在云眷舒旁边,将一切尽收眼底,脸上带着沉重和担忧:“王爷,非要如此?”
云眷舒未语,眸带幽深,看似毫无动摇。
然而一片沉默下正积蓄着强烈风暴,他的拳心甚至红丝隐现。
“小姐,小姐!”阿仪急忙上前,在她身后肩胛处轻点了两下,想要让她平静下来,“您不能这样!这样会让功法反噬,导致气血逆流而亡的……”
反噬?
蛊王?
海棠花扎了云眷舒的手,她当时吮入了他体内的血,心间剧痛…
还有火毒,她替云眷舒换血…七八日啊,动一下便会生疼,她全全忍了下来,作似轻松,生怕他看了担心。
“你从一开始,就在试探你的忘忧蛊虫是否能压制我体内的蛊王!”
赵挽华紧盯他,城墙之上那靡靡白衣,明明内里一颗黑到极致的心。
如此道貌岸然、步步为营…
就为了一个慕容汝蓝是么。
云眷舒指着身旁的一处,嘴角勾着残忍的笑,继续说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云眷舒道:“是……起初,本王不出思梧殿,乃是因本王在殿底暗修密室,夜夜皆须在此服下大量毒药,以提升忘忧蛊虫能力。”
阿仪听到此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服如此之多毒,人每夜亦如遭血肉焚烧之苦,疼痛难忍,怪不得之前的伤好的那么慢!摄政王爷,你狠毒至此,小心报应不爽!”
云眷舒目光平静如死水,“报应不爽?我做的又岂止这些。”
“岑白的出走,是本王派宫女在墙角闲聊故意让他听见。他呆在宫里,只会让你为他安排的假死付之东流,让你那恶毒的名声传得更广。”
“只有放出昆弥出击古荆的假消息,你才会让我参与议事,才会调动四将,协助本王促成了今日这出闹剧。”
“鬼哭书生的线人,也是本王派人所杀。上京城里的管事,呵!人皆有私心,他可不像鬼哭那般了无牵挂,又怎会不背叛。”
“阴卫的刺杀,嗯……还有恶九口中的火毒。桩桩件件,数不胜数……”
“阿挽,你可喜欢我送予你的这份大礼?作为你给昭乐下毒的回报。”
“你若不动她,本不必如此。”
火毒的伤刚刚痊愈,又与恶十一战受了内伤,赵挽华的身体已到了极限,能撑到现在,全凭坚强的意志。
阿仪扶住她,见她全身颤抖不止,如寒风中的执拗不肯落地的枯叶,耳边传来的尽是赵挽华牙齿打颤的清脆声响,不禁大惊失色,“但葵!但葵!你快来看看!”
但葵连忙扶住赵挽华的另一边,按了按她心脏的位置,瞳孔猛地放大,震惊道:“不好,蛊王开始反噬了!”
而城墙之上的云眷舒,玉指轻扬,指向身旁侍卫端上来的东西,继续说道:“阿挽,你看看这是什么?”
言罢,阿仪和但葵抬头望向云眷舒。
是那盆曼陀罗,如妖冶的黑色火焰,在风中摇曳。
曼陀罗生,蛊王活。
曼陀罗死…
云眷舒的眼眸变得深邃,如同幽潭一般。
他一手紧握着一把匕首,另一只手握住匕柄,仿佛在握住赵挽华的咽喉。
恶九声嘶力竭地大叫,试图阻止云眷舒:“不可!摄政王爷,你体内蛊王已成,若是将血淋上去,城主会被…”
“反噬”二字尚未出口,赵挽华紧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打断道:“随他的便!”
“奴家去抢!奴家拼了这条命也会将花抢回来!不能让血淋了花,您会被反噬…”恶九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
“随他去!”赵挽华牢牢拉住恶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今日,云眷舒若不能将她诛杀……
思及此,赵挽华猛地抬起头,目光似电,恨意如血,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直直地望进云眷舒的眼中。
“来日,云眷舒,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呵!阿挽你是在,恨我?云眷舒轻声如同呢喃,透过腾腾雾气看着赵挽华,目光中的迷惘转瞬即逝,化为坚决无情,“好好恨吧,如此,才是我们该有的结局!”
说完,毫不犹豫“划啦”一刀。
赵挽华顿感体内气血翻涌,如汹涌的波涛,她忍不住弯下腰,一口鲜血如决堤的洪水,猛地喷涌而出!
“小姐!”阿仪目眦欲裂,“我们走,我们去马车!扁岳!扁岳…他就在车里!”
“拦住他们!”“小姐,小姐,扁岳,你快看看……”
赵挽华脸上血色尽失,三千长丝随风飞舞,她强忍着口中的血腥味,但仍有血从五窍流出。
体内真气也在大量流失。
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一变,变得阴暗破败,如一只无能为力的怨鬼。
当疼痛化为根木,背叛成为养料,只会孕育出一棵名为怨恨的参天大树。
在被搀扶进马车前,赵挽华最后回头一瞥,眼神猩红冰冷。
而这棵大树,瞬间开得枝繁叶茂,犹如恶鬼的利爪,伸向城墙之上的白衣男子;它的根系错综复杂,如同蛛网般缠绕,深入云遥这块土地的地底。
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怨恨的光芒,每一条枝干都流淌着愤怒的汁液。
几瞬后,马车迅速掉头,如闪电般逃离。
然而,他们没有看到,当她消失在车帘之后,云眷舒脸上闪过一丝癫狂。
“拦住他们!”
城门大开,龙焱军如潮水般涌出。
赵挽华一身湿漉漉,身上各处伤痕翻着白肉,血花尽染,混着雨水滴落,很快在马车里汇聚成一片血水。
阿仪坐在马车内,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哽咽道:“小姐,小姐,扁岳!你快帮忙看看…”
恶九则坐在车板上,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此时的赵挽华痛苦难当,脑中嗡嗡作响,她闭上了双眼。
马车如离弦之箭般飞驰在宽广的平地上。
耳边是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人的喊叫声混作一团挤入赵挽华的脑子。
她曲着手指,紧紧地抓住胸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马车内顿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小姐!”
赵挽华睁眼的瞬间,血如雨下,顺着下颌滴落在早已不复整洁的红裙上。
哪怕血流如注,哪怕四肢百骸没了感觉,赵挽华面部平静,四肢百骸已失去知觉。
她的话语轻如游丝,“阿仪,别急。”
话音未落,她再也撑不住满身疲倦,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