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为蓬莱旧主人,送尔一生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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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眷舒!”
赵挽华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床上弹坐起来。
“小姐醒了?”阿仪问道
“阿…仪?”赵挽华如梦游般低语,缓缓转动着头,迷茫地打量着四周,“我这是在…”
凤落苑。
她的房间。
赵挽华的眼神从混沌逐渐变得清晰。
原来,刚刚只是一场噩梦。
是了,她给云眷舒换血来着。
“云眷舒现在怎样了?”
阿仪答:“摄政王已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倒是小姐你,应该好好关心下自个儿的身体。”
“我体内有蛊王,本就百毒不侵,少点血又有何妨。”
“小姐倒说得轻巧,要不是扁岳实在拿不出办法,我才不赞同您换血给摄政王。”
赵挽华白了她一眼,“阿仪,就说当时你俩看着古怪,竟又瞒着我串通一气。人命关天的事,岂容你们这般处理。”
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刚站起来,顿感全身跟无数针扎般剧痛让她跌坐回了床,赵挽华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回轮到阿仪翻白眼,“小姐,我说了,您想轻巧了。别忘了,忘忧蛊还在摄政王体内呢,火毒又是比较霸道的一种毒,双重叠加之下,毒血换进您身体,就算是蛊王,一时半会也解不了,只能慢慢吸收。”
“因而这会儿蛊王虽然能压制住毒性,不过说白了,这毒素还堆积在您身体里呢,您只要用力,促使血液流速加快,它便会发作。所以这几日,只能委屈您在床上待着了。”
“……”赵挽华沉默了一阵,“那我出恭?”
“诺,桶在那。”阿仪指了指角落里的恭桶。
“……”昭乐长公主没有在寝殿如厕的习惯。
阿仪也算了解她,又补了一句,“您要不怕扎的疼,您也可以走到净室去。”
“……”
得了吧,这比动刀动剑的划伤疼上百倍,刚才起个身就疼到不行,还想走过去?
赵挽华不想再继续这有损她城主的颜面的话题,于是轻咳了一声,道:“江离可回来了?”
“和您一起去过书房后就没见着人了,说来也奇怪,最近老见不着他人。”
赵挽华一边听,一边正如同蜗牛般慢动作的往里挪,打算躺回床上去。
“哦,那龙焱军刺客可查了?”
“没人查。谁有空去啊?”阿仪贴心的将被子重盖回了赵挽华身上,才继续道,“明月台、花越浓出宫办事没回来,但葵留了点摄政王的毒血做研究去了,吴童还跪在思梧殿等着摄政王醒来治罪呢,春宇要守着摄政王,而我要守着您。”
赵挽华烦躁道:“恶十呢?”
“还没从小公子那儿回来。估计哪儿迷路了吧。”
恶人峰的人都知道,恶十名唤影子,无姓,一身鬼魅之术颇高,但…是个路痴。
在恶人峰,“十大恶人”的席位哪一个不是靠着挤破脑袋、你争我夺才上的榜,除了恶十,因他路痴,总会“不小心”的被迫杀人营业。
“算了,不查了。”赵挽华说道。
大概她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动手挺快。
……
此后。
云眷舒醒来听说赵挽华为他换血如今都没办法动弹,执拗搬来了凤落苑住。
凤落苑空房间多,住进一个人来也不算什么事。
只是。
这已经是连着第三天,云眷舒和岑白各自搬来一个椅子坐在赵挽华床前,较着劲不说话。
本来动弹不得的赵挽华,嘴皮子都快劝冒烟了,谁也说不走。
都说要陪她。
她倒觉得,什么陪她?明明就是幼稚,非要争个高下。
但凡其中一个来的早一点,另一个必定后脚便到。
“你们…今天也不打算说点什么?”赵挽华说。
干瞪眼也得有个度吧。
她没日没夜的待在屋子里,已经够无聊了。
岑白道:“算了,我不和他计较。阿挽,你这为了救这厮换了血,我日日来看你,眼看你真的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今日我来,阿挽,是来向你要我的礼物的。”
赵挽华看向岑白,惊讶道:“你打算要走了吗?”
岑白闷声道:“嗯。”
他这些时日也算看出来,这两个人时常笑得甜蜜,形影不离。
很可能已经如阿挽所愿,真的走在一起了。
他有些放不下自己的感情,但也不想让自己一直这么难受下去。
干脆去寻找自己的初心,到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感受一番广阔的天地。
“你的礼物我早就备好了,阿仪…”
阿仪深了个头进来,“小姐喊我?”
“你去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阿仪答了声好。
云眷舒突然出声,“那个东西?只有一个?那我的呢?”
赵挽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没一会儿,阿仪捧着一紫檀盒子进来了,在赵挽华的示意下,递到了岑白面前。
“阿挽,这是什么?”岑白问。
“你打开看看。”
岑白打开了盒,从里面拿出一块云纹玉佩。
不同一般的云纹玉佩,这一块原材料为极品的血丝玉,玉佩上的流云图案随玉石本身红色丝状纹理精心雕刻而成,流动飘逸、回转交错,集天造与美感于一体,确实称得上世间的独一无二。
岑白惊喜道:“阿挽是你做的么?”
“我哪有这高超技艺,这是我从祁连山底下的墓里淘的。”
岑白惊喜的嘴角一僵。
阿仪捂着嘴偷笑。
岑白可怜兮兮道:“阿挽……”
“放心,并非随葬品,不是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可以佩戴。”
岑白干笑一声,随葬品和陪葬品虽一字之差,但都是死人堆里的东西啊…
“嗯,还是谢谢你阿挽,礼物我收下了。”岑白道。
随后又想起什么,疑惑出声:“我怎么听说,你之前有一日窝在房间里要了很多竹片啊油纸啊什么的,要做什么东西…”
赵挽华和阿仪都顿时一僵。
赵挽华轻咳一声,“你听错了吧?怎么可能是我。”
就是因为那走马灯的半成品莫名失踪,才让她后来真的忘了,眼下叫岑白得知,不知又要闹到多久才愿意离开…
阿仪则是心虚的看了眼云眷舒。
摄政王某日趁小姐不在跑来给她挖了好大一个坑,让她不小心弄坏了走马灯半成品,然后还忽悠她藏起来…
罪魁祸首云眷舒,跟个没事人一般的说话了:“既然要走,就抓紧吧,明日是个好天气。”
“云眷舒,你真是个讨厌鬼!”岑白磨着后槽牙道。
反正这厮如今也没了功法,他能不能套麻袋打一顿再走…岑白暗戳戳地想。
岑白琢磨了半天,又觉得他要是把云眷舒给揍了,以阿挽如今护犊子似的,估计会帮着云眷舒给报复回来。
就龙焱军里朝云眷舒射毒镖那刺客,不是死了也被阿挽拉出来鞭尸了。
算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赵挽华问:“你准备去哪儿?”
岑白:“不知道,等出了上京再看。”
“你要在外漂泊得累了,记得回家看看。”
“家?岑唐已是过去,何处是吾家,”岑白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如明月清风,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超脱和从容,“不用挂念我,阿挽。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好了,我走了,明天我要打包收拾收拾,就不过来了。”
“阿挽,你要好好保重。”
“还有云眷舒你这厮,也保重吧。你以后要是对不起阿挽,我就算到了天涯海角,爬也会爬回来揍死你!”
云眷舒表情淡淡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他。
赵挽华则是充满真挚的回了岑白一笑。
岑白,昭乐长公主上辈子没能得到的自由。
我将它,送给你了。
从此,愿尔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
岑白走了。
赵挽华虽心中感叹,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来表现她的不舍。
只因——
如今她一动弹便跟针扎似的。
尤其是饭点,这几日都是单独在房间里独饮独食,由阿仪伺候着。
阿仪掐着时间拎着饭盒进来,“小姐,您该吃饭了。”
说着便同往日般,就打算上前喂饭。
“我来吧。”云眷舒说。
阿仪也不推辞,将碗筷递给云眷舒,站去了一旁,静静看着。
“那就多谢摄政王帮忙伺候了。”赵挽华打着趣说。
今日准备的是米粥和一些小菜。
云眷舒指节分明,微微弯曲,一勺舀起,轻轻吹去热气,然后才递到赵挽华嘴边。
动作细致而呵护,表情却淡淡的,“好吃吗。”
“摄政王喂的饭,当然好吃。”赵挽华笑眯眯道。
“既然好吃,那我的礼物?”
“你的什么礼物?嗯?”
伸勺的手瞬间撤了回去,“叮嗒”发出一声响,表达着喂饭者的强烈不满。
赵挽华看着特别有意思,眼看将人快逗生气了,这才说:“别生气别生气。”
“阿仪,去,将我檀木衣箱底下的那盒东西拿出来。”
云眷舒慢条斯理的又喂了好几口,笃定道:“你早就准备得有。”
赵挽华模糊不清道:“那是自然,你的礼物我早就想好了。岑白那个玉佩是我墓里偷来的,墓里有个看守兽,我也只拿到几样东西,也就那个玉佩最值钱,独一无二,你总不能让我立马再进去一次。”
“再来一口,再来一口,多加点小菜。”
云眷舒好脾气的照做。
“这东西,虽不是我亲手制作,原料是我提供,图样也是我亲手设计所画,世间唯一。”
阿仪很快找出了盒子。
赵挽华:“打开看看。”
云眷舒将之打开来,他呆了一瞬,模样有些傻气。
只因他万万没想到,盒里的金簪簪身雕刻成弯曲的桃木样式,桃木上缠绕细腻薄片花瓣,拿动间宛如一只蝴蝶翩翩飞舞,熠熠生辉。
赵挽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云眷舒一副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为何是金簪?”
“值钱啊,可是足金打造的。”
“那又为何是桃花式样?”
“我喜欢,衬你也很好。”
桃花般动人的男子,不该佩戴桃花簪吗?
赵挽华朝他勾勾手指,“拿来,我给你戴上。”
“不痛了?”
“痛也要我亲手给你戴。”
当金簪戴在云眷舒头上后,连阿仪都不得不叹一句,还是她家小姐有眼光。
小姐吩咐打造金簪的时候,她还疑虑会不会不适合或者庸俗。
但现在,仿佛整个屋子都为之一亮,簪上的金色光泽,与云眷舒如山水般的眉目相得益彰,不浓不淡,更显人尊贵华采。
“现在,不气那只走马灯了吧?”
云眷舒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把头上的金簪,“哪有生气。”
“不气你坑阿仪导致她摔坏,还让她藏起来?”
“你都知道了。”
赵挽华胸腔里传出愉悦的笑声,“真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想的,云眷舒?如此幼稚。”
“走马灯你送给他,我不甘心,霸占为己,那上面的画看着我眼睛疼,所以想了个法子。”
“让阿仪毁了?”
“嗯。”
赵挽华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人都走了,反正岑白也不知道。”
然后说起了正事,“对了,上次龙焱军刺杀你那人,你可见过?”
“不认识。”云眷舒说,“我问过吴童,说是以前十分忠心的属下,刚提拔上来,在军中之前就大发厥词过,骂我成日躲在女人背后,这一回可能是怒我不争吧,谁知道呢…”
赵挽华想了一会儿,顺着他话讲;“那就别躲在我背后了,等我毒清了,我们一起去御书房议事。”
云眷舒十分讶异,“阿挽,为什么?”
“我说过了,你是记忆错乱,但又不是失智。如今却月、古荆、义阳三部的事情已经让我很头痛了,还有岑唐群臣的处置、云遥上下的朝务…你得出山帮帮我。”
“哎,主要还是因为你太悠闲了,我嫉妒。”
“我知道的,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云眷舒说完,笑了一笑。
“就是你答应不答应吧,你不会还想只待在思梧殿不出去吧?”
“真要我帮忙不可?”云眷舒双目深邃,再次确认问。
“没你不行啊,阿舒。”
“阿挽,既是你主动提出…”
云眷舒转动着头,看向了窗外。
“那我,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