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碧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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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的另一端,阿仪和春宇直接被视若无睹。
赵挽华拣了一块牛肉放入云眷舒碗中,言道:“你尝尝这个,若是无法入口,便也罢了…”
云眷舒未有丝毫犹豫,微微一笑,直接举筷。
赵挽华见他额间瞬时渗出汗珠,晶莹闪亮,道:“都冒汗了。”
“略有…些辣。”
一筷下去,云眷舒双目微烁,尽力保持着镇静的回答中,仍带着难以抑制的轻微颤音。
他只觉自己的肺腑此刻犹如被熊熊厉火所吞噬。
赵挽华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幸灾乐祸,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昔日的云眷舒恰似一座她万年暖不化的冰山,她不喜欢。
如今唯有使人变得鲜活,方可让她有兴致继续捧着。
因着心情变好,赵挽华整张脸也变得生动明朗起来,难得体贴一回,主动为云眷舒续了一杯茶。
茶水下肚,这才冲淡了云眷舒口中的辣味。
他取出手帕,缓缓擦拭着嘴角,眼神中流露出无奈,问道:“现在可开心了?
嗯?云眷舒竟然能察觉到她细微表情下的想法。
““尚可,也并未十分高兴,若你能多夹几筷子,或许我的心情会更好。”
云眷舒尚未答话,倒是春宇,已然抢过一壶碧落春,站起身来,撞得桌子一声响,哇哇的冲阿仪不满道:“你这小婢,休要得寸进尺!”
“见你是个小娘子,本将军方才一再礼让。眼前这壶,必须是我的!”
春宇只因说了句蜀州菜肴菜肴“太辣,实难称美味”。
这阿仪,竟对他怒目而视,桌下踢他,还妄图抢走已分给他的碧落春
阿仪怒视片刻,正欲拉着春宇这混账出去真刀真枪地过几招,却闻赵挽华劝阻道:“阿仪,你去要些摄政王吃得惯的菜肴来。”
“小姐!”
“休要胡闹,快去。”
阿仪“唰”地起身,将轻纱云袖甩得哗哗作响,满心不忿地出去了。
待她走后,赵挽华将桌上的酒壶重新推向春宇,道:“你不若趁此刻多取几壶,待阿仪返回,定然气极。”
恶人峰的人相互挖坑已成习惯。
此陋习发展到赵挽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只管将何为“没有最坑,只有更坑”展现得淋漓尽致。
毕竟天下之大,唯十大恶人有点真本事能让彼此高看几分。
见自家人吃瘪,不仅难得,更为快事。
春宇一个外人,自然不明白这些缘由,只是很呆的回了一句:“啊?”
心想你俩不是关系很好的主仆,还带这样玩?
云眷舒也顺着杆爬,也说道:“这酒既是陈酿,应该很烈吧?几壶断断不够,春宇你都抱走。这样,阿挽也可以少喝些。酒,实在伤身...”
“……”春宇突然觉得,怀里的碧落春忽然没那么非喝不可了...
他也好想气呼呼的出去,咋办?
……
中天三更。
黑夜沉静,稀月星遮,佳酿弥漫了一屋子香气。
地上、桌上零落空壶歪歪倒倒了一片酒壶。
阿仪和春宇,各自霸占着桌子一端,身躯瘫成一团,仿佛两条没骨头的蛇。
“在喝啊,莽夫!起来喝呀,就你…还将军呢!酒量这么差,文墨不通、礼仪不识的莽夫,我…我呸!”
阿仪突然站了起来,叉腰踩凳,很是豪气地拽了一把春宇的衣服。
“不...不跟你这个小娘子喝了,太泼...泼辣。”春宇则是抱头以脑门抢桌,嘴里绕着凌乱的酒话。
“起来呀!”
“阿仪姑娘,喝了酒,性子变得如此有趣?”云眷舒问。
“她年纪本就不大。”
赵挽华喝的也不少,她听到云眷舒说话也只是瞄了阿仪一眼,手也没闲着,正费力八劲地捻拽着云眷舒的衣袖玩,都将它折腾出一块油污了。
“阿挽,你小心一些。”
云眷舒任她抓着衣袖,平日里最爱干净的人此刻看也不看一眼那块污迹,只瞅着偏东倒西的赵挽华,伸出唯一空闲的手虚框着,生怕她摔下桌。
说话间,江离过来了,看见春宇和阿仪的模样,他长“嗯”了一声,艰难出声:“王爷,这两人是...”
“嗯?江离啊,你回来了,来来来,一起来喝啊…”赵挽华说。
“阿挽,剩下的酒还是算了吧,你已经醉了。”云眷舒低声劝道,语若清风温绵。
“不,我没醉,我‘千杯不倒’。”
云眷舒:“你若不信…我若说的不算,你让江离仔细瞧瞧,看是不是醉了。”
赵挽华疑惑了一声,手指微松,瞬时望向江离。
而云眷舒趁她此时转头,眼睛眨也不眨,从容地将酒换了水,塞回了她手指间,动作一气呵成。
江离整整愣了好几拍,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嗯...王爷好…”
好动作?好魄力?他突然也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好”。
赵挽华慢吞吞地转着脸,那眼睛明亮清明如雪山脚下人迹罕至的静湖,喊着人名字,“云眷舒…”
“怎么了,阿挽。”
赵挽华一声轻笑,盯着杯面,“我不要水,我要喝酒。”
“这就是酒。”
“酒竟会冒烟?”
“温酒口感更佳,我适才命江离为你加热了。”
江离一听,面皮忍不住的一抖。
王爷谎言连篇,说得如此顺口,其临场应变之能,实令人钦佩。
然而。
可否顾及一下他这个病秧子的感受?
须知,按照以往惯例,尤其是城主饮酒后兴奋,却尚能分辨真话与假话之时,说谎者下一刻便会成为被折磨至死的活靶。
为免池鱼之殃,江离决定绕过珠玉帘直接出去,连理由都已想好:“时辰不早了,王爷,容我先出去寻辆马车,请代为照看城主。”
“…江先生?”云眷舒无奈言道。
“……”江离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