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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说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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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文绉绉的,你当然开心了,煞费苦心搞回来不就是想让它在这北方奇迹开花?可惜我讨厌海棠。”

“...既然阿挽不喜欢,那砍掉它如何?”

“砍啊,我巴不得呢。你可知道,有一次你可是为了这海棠和我吵架。”

云眷舒眼中盈盈水波,映着她清澈的脸,语气温情脉脉,“吵架啊...那肯定是我做得不对。以前种种我不记得了。如今的我,也什么都很好,因为我有阿挽,其他都不重要。”

赵挽华连着“啧啧”两声,走到最近的一棵海棠面前,抽出了鞭,立定看他反应。

云眷舒看着她,笑如暖风温煦,十分宠溺。

赵挽华也冲他勾了勾嘴角,鞭扬风起,一下抽在树腰上。

“咔嚓”一声,朱红的花瓣漫散,旋转飘舞在二人之间,似火焰星点。

赵挽华笑的得意,挑眉偏头,又看了一眼云眷舒。

云眷舒笑意中染上三分无奈,“你看我做什么?是以为我会心疼么。比起这海棠,我更心疼你的胳膊,阿挽你这样一颗颗毁下去,不累么?”

“不累。”

“那晚一些书还读不读,饭还同我吃不吃了?”

“算了,今日你要为我讲书,今天就暂且放过。这样吧,明日我再叫人拔光便是。”赵挽华收起了鞭子,走到云眷舒身边道。

“好。”云眷舒答应着,拉起赵挽华的手与她双掌相贴。

而后,先于她半步,朝书房走去。

再未曾回首看那海棠一眼。

赵挽华无声笑了。

可惜云眷舒后脑冲她,并没有瞧见她的美,明颜皓齿,极是晃人眼目。

……

风动云流。

檀香静神,书房内紫烟缭绕上升。

云眷舒一手握书,仪姿高逸。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是在讲:士兵征战离家之时,还是春和景明,而今在外漂泊,举目冰雨雪冻…不愧是上古之诗,词句间,极为煽人动情。”

赵挽华坐在他对面的藤椅里,闭目悠然,随着云眷舒顿挫的节奏而摇身晃脑,不时还咬一口手中的青苹,“我打断你一下,莫非…你今天也要一直给我讲这些个枯燥的古诗词?”

“不好吗?”

“声音不错,至于内容…哪里有意思?”

“阿挽,”云眷舒无奈摊卷,看向赵挽华的眼目衡黑,“你让我说书讲故事,可我没看过那些。”

“云眷舒,既然你讲不出来,我最近倒是听过不少有趣的事情,不如我们来聊聊天。”

“哦?”

“我听宫女们背地里悄悄讨论,说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贵胄,除了咱们完美无缺的摄政王,其他人表面看上去正灵敏秀,私下却有不少毛病:什么斜肩脚臭,怪癖陋习...谁有个什么毛病,我也大概听了个全。”

“既然是讨论,则必有结论。他们还说什么了?”

“她们说:就那摄政王是个例外,她们猜测你是仙人转世。你是不?”

“玉亦有瑕,人降于世,血肉之躯,又怎会没有缺点?无稽之谈罢了。阿挽,你若不想听我吟诗就直截了当的告讲,何须胡乱扯些别的。”

说着,云眷舒合上了诗本,怡然起身,背过身去将诗本不紧不慢的放回书架上。

看似有些生气。

“怎是胡扯?玉有瑕,君却无瑕。如今大家都夸你是‘无暇君子’呢,你以前是个古怪性格,如今失忆了整个人倒越发十全十美,让人看着不真实...”

赵挽华视线一直随着他飘游,说到最后,眼神已转为探究。

“阿挽,我失忆了...我不在乎他们如何想,我只在乎你…会不会介怀?”

云眷舒返身折回原来的位置上,满眼气闷化为了无奈。

而赵挽华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还咬了一大口香蕉。

“别生气,我听你讲诗,虽然根本无法理解,但是我会觉得你声音很好听,一个道理,你失忆这件事它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对我的态度。”

“这么说来,这几天我给你指教的内容全都白讲了?”

“唔...你可真会抓重点。可能我天生领悟这些老古董一样的东西就没什么天赋,放宽心,弟子不教,非师父过错也。”

“你...”

“当然是他这个师父的错!”云眷舒刚讲了一个字,岑白打幔进来,阔步踏入打断了话。

“阿挽,你总不回凤落苑,一得空就直奔这对门。找云眷舒给你说书,哼,他一个老呆板懂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搜罗民间的奇谈怪事,你要听故事,找我啊。”

赵挽华头一歪,将蕉皮整个儿一褪,就往才岑白脸上砸。

岑白机灵一躲,厚皮着脸往藤椅边上一坐,挨着赵挽华,双手叠放搁于把手上,笑嘻嘻说:“阿挽,我讲的是实话,你可不许恼。”

“滚回去。”赵挽华说。

“不滚,我也要留下来吃饭。”

“没你的饭。”

“我不信,我不走。”

“滚!”

棺柩出灵那天,千叮万嘱,吩咐了江离好好看着,防着范平那老头儿未出云遥,偷偷喂给岑白解药。

然而,防了个空气。

当赵挽华某天夜里在凤落苑门口看见岑白冲她摇手的那一瞬,她脸黑如锅灰。

这人刚出上京不过几十里,就丢下队伍,偷偷跑了回来。

“阿挽,别和岑公子吵架了,只是吃个饭而已。”

赵挽华刚想反驳,云眷舒转移了话题,又道:“阿挽,我有点饿了,想喝你做的汤。”

“好,我去做。”

云眷舒笑笑。

岑白趁机霸占了藤椅上,“记得多做点,我要喝三大碗!”

“……”赵挽华沉默了片刻。

总有一天,她肯定会弄死这得寸进尺的狗崽子。

……

半个时辰后。

三人围坐在饭桌,赵挽华坐在二人之间。

她各自扫看了二人一眼后,然后拍掌三连。

“啪、啪、啪!”

须臾,阿仪和许厨娘带着一帮宫婢鱼贯而入。

宫婢们每人手上都捧着一道精美菜肴,珍馐满罗,满目尽是美味。

阿仪手指最中间的黑玉汤碗,“此汤为小姐亲手所做,名为:社零羹。”

“社零羹?我怎么从未听过?名字好生奇怪。”岑白问。

许厨娘微笑解释:“这是老奴家乡农庄的便宜做法,公子自然没尝过。这汤须秋收之时,集猪羊鸡鸭粉面蔬米等庄中精益食材炖为一锅。因着现在离秋季尚早,禽畜还不够肥硕,倒是城主更聪慧一些,趁着这繁华盛开的季节,以十来种新鲜花草创制熬煮成羹,味道也是不差半分。”

岑白迫不及待地抢勺舀汤,“我先尝尝。”

赵挽华筷子一挡,顺势夺过他手中的勺,道:“不行,第一碗必须给云眷舒。”

这样说着舀汤,把碗推至云眷舒面前,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你尝尝。”

“嘁!给他给他给他!本公子才不想当这个小白鼠呢,阿挽哪次新搞的汤不是难喝的要命?”

云眷舒才不管岑白如何阴阳怪气,小尝了两口,“我觉得,味道还挺好。”

赵挽华一记冷眼扔向岑白,“本城主做的汤,你今后一口都别想再喝到。”

岑白一听,一边撸袖子急吼吼地舀,一边满不在意的嘀咕道:“...那我得趁现在多喝几口。”

赵挽华懒得再理他。

趁着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云眷舒将一碗汤往她面前推了推,“阿挽也尝尝自己做的如何。”

赵挽华僵直着脖子,并没动,只盯着面前的碗看...

天人交战着。

这汤...她喝、还是不喝?

小姐现在就喝不了汤羹一类。

若换做往日,阿仪一定会拦阻下这碗汤,然而现在,她却没动。

她也想看看小姐的抉择。

赵挽华终于在纠结了半天后,深吸口气,端着碗小尝了一口。

汤的鲜味刺激着味蕾,恶心感直冲脑顶,难受得她眉头都拢到了一块,不得不向身后的阿仪招了招手。

“这是怎么了?”云眷舒惊讶地问,“汤不好喝吗...”

赵挽华没顾得上说话,倒是阿仪十分淡定地将赵挽华的碗撤换了一个新的后,递上手帕,解释道:“并非汤的问题,小姐如今只是喝不得汤而已。”

“为何喝不得?”

阿仪又为赵挽华递上一杯茶,“做的多了,尝的多了,自然闻之反胃、喝之想吐。”

云眷舒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担忧地问,“可舒服些了?饭菜呢...饭菜可吃得下?一碗汤怎会让你有如此大反应,莫不是被下了毒,或是害了病?只为了瞒着我胡乱找的借口...”

岑白夹了一筷子青笋,刚想张口吃掉,听到这里,不得不停下来,插嘴道:“咱的赵大城主,从一个厨房破坏王摇身一变成了厨神,不下点儿苦功夫怎行?为了给某些人做汤,反复尝上个千八百回,才会这般美味。”

说完,青笋进了嘴,发出的声音喀嚓清脆。,一脸满足。

“可惜啊可惜,以前辛苦做了不少,大部分都被人倒掉。也许,这就是上天降下对阿挽浪费食物的惩罚,哈哈!”

云眷舒眸中闪过心疼,语气轻如羽毛,“阿挽你怎不告诉我,我若知晓,定不会叫你喝这一口。”

赵挽华已经用茶漱完了口,“这跟你没关系,我不过是是想试试如今有没有缓解罢了。”

“过去被人倒掉…岑公子口中之人,是我?”

“是你。”赵挽华点点头,有什么问题?

“...都是我的错,阿挽。”

赵挽华瞧了云眷舒半拍,转头一脸稀奇地问岑白,“你仔细看看,莫不是我眼花,这还是云眷舒吗?”

岑白默了一下,咬着筷子,道:“阿挽,他这个样子我不奇怪,倒是你,我觉得你是真欠。”

“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欠虐!是不是要他继续冷嘲热讽的,或者再蹦出个‘喜乐’、‘康乐’之类的和你抢一抢,你才觉得正常?”

敏感字眼一出,阿仪脸色一沉,“岑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

岑白嘴一瘪,放下筷子小声嘀咕:“不过随意一说,又没提那俩字,吼我作甚...人家都不记得了,也不知在怕什么。”

赵挽华没吭声,她只是挑眉侧头,打量云眷舒。

云眷舒见她看过来,关切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挽华一笑,脸上浮现出如晨雾漂浮的笑容,“没什么,吃饭。”

慕容汝蓝,但愿你真的记不得了。

“阿挽,我不会再要求你为我做汤羹了,我不想你这么难受。”云眷舒说。

“好。”

吃过晚饭,虽隔得不远,但云眷舒执拗要送赵挽华回凤落苑。

在耐着性子听完云眷舒一番耳提面命后,赵挽华好不容易将人终于给哄走。

她和岑白站在一处,正目送云眷舒回思梧殿。

当云眷舒终于消失在拐,岑白背着手,似那隐世在山的那些牛鼻子老道般,故作深意的开口:“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

“当局者迷啊...看不清,看不清。”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胡话?不是要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滚!”赵挽华一脚踢完他小腿,转身即走。

岑白立马跟上,不放心的问:“阿挽,你说云眷舒刚才有想起什么吗?”

“现在知道担心了,谁让你提了?”

“顺口就说出来了嘛。忘忧蛊,应该有好好发挥作用吧...那女人已经被毒死了,云眷舒失忆了也好,免得知道了被气死…”

“……”

“嗯...你身边这个阿仪丫头,平时看着挺文静,私底下真狠啊,和但葵一起,骗得明极和宋显老头给慕容汝蓝喂下毒蛊。”

“岑白。”

“啊?”

“我明天就写信让翁工来上京可好?”

“嗯?翁…恶三?!”

“不是有个词叫作‘天衣无缝’?请他来一趟,替我把你的嘴缝一缝,如此我的世界也就清静了。”

“秘密,只有天知地知我知,才万无一失...”

“阿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向天立誓,以后打死不提!”岑白三指竖天,信誓旦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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