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就道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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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气爽。
景明宫院子里的槐树积渐染金，树叶如黄蝶翩翩而落，铺得满地金黄。
“渴了。”
云眷舒烹水煮茶。
“饿了。”
云眷舒拿来精美点心递到赵挽华手里。
“院里的树叶看着闹心。”
云眷舒拿着扫帚去了院子。
诸如此类…
长随很忙的。
这便是云眷舒和赵挽华达成的另一个意见。
赵挽华以为，人不能弄死，还要劳她盯着，那必须得受点儿罪，她才能心平气顺。
而云眷舒，觉得自己亏欠赵挽华良多，将此作为补偿的利息也无不可。
一个求理得，一个求心安。
一拍即合。
云眷舒每日拖着铁链，就专门伺候她。
被云眷舒抢了活的阿仪也就突然闲了下来。
她不仅没有不习惯，反而还很享受。
享受这不忙碌的好时光。
她坐在赵挽华身旁，手中捧着由云眷舒收集的晨露煮泡的青茶，笑眯眯地闲聊着：
“小姐，午时在殿上，您让那些之前和四大世家走的近的奸臣赶紧跑，是真打算放跑他们？”
赵挽华瞥了她一眼，吹了吹茶汤，“怎么可能。”
“啊？”
“你家小姐这是激将法。他们回去后必定会聚集起来商量，而后一同行动。眼下肯定派人盯着呢，但凡他们凑齐了，也就有了祸乱朝纲的由头，正好一举歼灭。”
扫完院子的云眷舒回来了，替赵挽华解释道。
阿仪疑惑道：“这是什么道理？”
赵挽华答：“阿仪，可记得我们在东海遇到的恶鲨？”
“记得。”
“恶鲨是海中的霸王，最喜欢捕猎小型的海鱼。恶鲨胃口极大，一两条鱼哪够吃？为了省事省力，它们总会将鱼赶在一处浅滩，然后再一口将其吞灭。”
赵挽华目中的冷冽一闪而过，如同寒星划过天际。
“反观鱼群，为何会按照鲨鱼追击的方向逃跑呢？一是因为恐惧，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其实内心早已乱了章法；二是以为成群结队更有助逃跑，存在侥幸心理，以为就算集体逃亡失败，自己总会是那漏网之鱼。”
云眷舒了解她的笑了笑，姿态从容地坐下，为她二人斟茶，“你家小姐，一个个的收拾，就是嫌麻烦。”
阿仪听到这里，酸言酸语脱口而出：“摄政王别一副很了解我家小姐的模样，看了容易让人误会您多在乎似的。”
说完，还故意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云眷舒不在意阿仪如何嘲讽他，反而笑问着赵挽华：“阿挽，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赵挽华还未回答，武毅却是健步如飞地进来了，“表妹！”
云眷舒脸上的笑容，犹如冷风吹过烛火，立马淡了一半。
真讨厌这人在景明宫里来去自如啊……
“表哥怎么又来了？”赵挽华搁下了茶碗，也是不喜道。
她不喜欢劳心焦思，不喜欢被繁杂的政务所包围。
不然也不会设立武毅这个太师。
武毅也看出自己不太受欢迎。
但没办法，他是带着群臣的寄托而来。
他不如表妹那般杀伐果决，要想群臣帮着他理政，就必须过来跑这一趟问问。
分发下去的那些纸文，是个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其中并国意图。
之前他没敢发下去，是担忧并国的消息一经传出，便会引发大面积动乱。
以表妹的强势和能力，动乱肯定会镇压下来。
但他不忍心看着渭城再次血流成河，便想缓缓图之。
因而只能每天劳苦的抓着众大臣讨论，以增进国力为由，对百官施以引导。
也因此，变革推进的速度尤其慢。
表妹这一手快刀斩乱麻，也不是不行。
只是又有了新的问题。
那群臣子翻阅以后，就跟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眼睛亮如饿狼似的来找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说哪怕身死，也必须要见一见这位能提出如此众多良策妙计的政坛奇人！
武毅就说了：“奇人者，乃长公主也。”
随后他们恳请他来询问，长公主能否抽出些许时间为他们单独辅导，他们有许多疑惑需要追根究底。
“不去，没空，自己悟。”
赵挽华回答的也是干净利落。
东升城都是靠着苏故和范平二人完成。
堂堂武周，泱泱大国，还找不出一两个能融会贯通的人才来？
她不教笨蛋。
实在不行，等云末大了自己来折腾。
孩子也是需要磨砺才能成长起来的。
武毅仍想再劝。
赵挽华眼神薄凉，看着武毅的脸道：“表哥若觉得他们辛苦，不如我将那些收回来，好让表哥继续开你的讨论大会？”
武毅干笑两声，立马回：“呵呵，倒也大可不必。”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武毅住了嘴，反正他来过了，也提过了，总有了一个交代。
这般心安理得的想着，武毅甚至悠闲的打量起这景明宫的一屋一树来。
“表妹这里，布置的挺美观。”
“阿仪姑娘今日的发饰也甚是特别。”
“恶大可在景明宫？我还想跟他过上两招…”
“这天色，就道好个秋啊…”
武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厚着脸皮，硬是在景明宫待了一下午。
等赵挽华午睡醒来，已是黄昏天。
踏入饭厅，满桌珍馐，一大一小已经坐好。
武毅居然还在。
赵挽华也就问了他一句，原来这人赖在景明宫不走，一是为了向外证明自己劝说长公主真的是‘尽心尽力’，二是为了蹭饭。
主要还是后者。
毕竟，景明宫的饭菜，跟别处的完全不一样。
好吃又珍惜！
武毅生平第一次在吃上感受到了幸福感。
赵挽华坐去了主桌位。
云眷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站在了她身后。
从下午开始，脸色就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
“景明宫的饭菜很好吃？”云眷舒递上擦布，赵挽华缓慢地擦着手。
“呵呵，”武毅干笑着，“表妹不会嫌弃多一个人的筷子吧？”
景明宫菜品丰富到跨越大江南北，每天变着花样的做。
武毅在偶然一次尝过云遥鲜味的海鲜、昆弥麻辣的肉糜，岑唐精致的素食…还有各部的佳肴美味后，他小厨房里那些千篇一律的武周菜品，真不够看。
凌墨倒是天天都来吃，他可是好不容易闲下来，必须蹭一顿再走！
赵挽华没再说话。
往日里，阿仪会指挥着婢女一盘一盘有序地上，赵挽华一道菜尝过几口之后，又会一盘盘的端下去。
甚至有些菜，她只吃一口便让人撤走：要么不合胃口，要么是大厨失了误。
然而今日开始，指挥的人换成了云眷舒，婢女们端下去的也全是空盘子。
因着武毅风残云卷，晚来凌墨都不自主的加快了下筷的速度，狼吞虎咽的，生怕晚一息便被抢没了。
武毅一面吃，一面还不忘问：“表妹啊，你就让我们的摄政王爷一直这样伺候着啊？不坐下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