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满堂华彩,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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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鸳拦下了突然炸了锅的宫人，
“不必在这时通报皇上。”
她提起一口气，缓缓地、安稳的坐在床榻上。
对着宫内的宫人吩咐道，
“宋嬷嬷，您先再去里里外外检查一下产房，再做最后的消毒检查。
本宫没事，只是有点疼，距离生产还早，嬷嬷快些检查，本宫也好进产房走动。”
“绯扇，去把母亲叫起来，伺候她洗漱、消毒，带上药丸再过来，不要太急。”
“笼沙，你带着白缎，去盯人，尤其是那几位接生嬷嬷。
所有储秀宫内的宫人逐一检查，排查完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如遇不配合者，直接让门外的侍卫拖出去杖毙，可先斩后奏，宁错杀不放过。”
“蓝月，去把阿克敦太医叫过来，让他带好药材、亲手逐一排查，本宫等得起。
不要药童，只要太医。
谁要是一定要跟来，或要代劳，跟他讲，本宫赐他一丈红，如本宫生产完还活着，定追究到他九族。”
“刘嬷嬷，劳烦您一直在小厨房守着。
自您迈进去的那一刻起，小厨房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无论热水、药材、还是生产所用一切器具，送入储秀宫产房里的，宫女必须是笼沙或光谱。跑腿太监必须是墨乙、墨未。
除此之外，任何人，哪怕是宋嬷嬷，您都不要给。不仅不要给，还要吆喝太监把他拿下，当即并报皇上、务必当场逼供或发落，不要等、更不要单独把人绑了关起来。
对了，本宫不要吃汤面。
给本宫只要一颗熟鸡蛋、一杯牛乳。”
“是！！”
所有人有条不紊的离开，被文鸳的气势震慑所致，她们出宫时的步伐，都有一种壮士从军之感。
生死大事，文鸳必须要亲自叮嘱安排好，不容得任何人擅专。
这是她的命。
如遇危险，没有保大保小这个选项，只有必须保她。
孩子还可以有，没有还可以拿，她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宫缩早就开始了，从最初的不规律好像在打游击，先前她呼通时，宫缩便已然逐渐转变得更加有节奏、规律性，且肚子中有一种弄强烈、呼之欲出的推动感。
感觉很不妙，但文鸳还能随着疼痛的律动节拍在脑子里唱几句，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很好，目前精神不错。
疼痛在缓慢加剧着，但文鸳还算是能掌控自己的四肢和感官。
爱新觉罗氏来了，头发盘起、拿布整整齐齐的包起来、不见一根碎发，双手指甲全部修剪干净，且用了药水消毒。
身上的衣服都是新衣，更是爱新觉罗氏这辈子第一件自己亲手洗、亲手晾晒的衣服。
一切都是为了她闺女，所以在做这事的时候，她义不容辞，甚至有一种参与进来的荣光之感。
“娘娘，产房已经检查、消毒好了。”
“好。”
与爱新觉罗氏一前一后，换上了新鞋走进产房。
水气、酒精、与中药混合的味道，让文鸳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医院自带的、高贵的、该死的安全感。
文鸳被爱新觉罗氏和宋嬷嬷小心搀扶着，在产房内缓缓走动着。
根据科学研究表明，产前行走一个小时左右会极大的缩短初产的时间。
所以哪怕很痛，文鸳也照做了。
寅时中，羊水破了。
文鸳知道这是‘胎膜破裂’。
而依照她的疼痛程度来看，这应当是分娩开始时的正常破裂。
液体涌出的感觉让文鸳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后续事发的准备。
吃下了药丸，往嘴里送了一杯水。
没有贪多、也没有过分苛刻。
她知道现在才是真正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生死战场开始了。
热水被一锅锅的往屋内开始送，负责接生的婆婆们姗姗来迟。?
少了三位，唯二幸存的稳婆们脸上多少带了些惊恐之意。?
彻底躺下后，?疼痛更甚了。
文鸳抬手抓住产床上的被单，皱着眉、深呼吸，试图调适。
掏心窝子的说，现在她只能在脑子里唱忐忑。
她的疼痛神经实在是太敏感了，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身体中每一处因为分娩而产生的变化。
不是她不坚强，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滑。
这一切看在爱新觉罗氏眼里，她心疼的厉害。
可是她没开口劝文鸳，说些什么贴心的话。
她只是握住了文鸳的手，往她的嘴里塞了条绸布帕子。
帕子刚塞进去，文鸳就死死地咬住了。
总算是找到了个发泄点。
虽然依旧疼痛，但眉头算是舒展开了，头也没有那样痛了。
胤禛刚醒，便听苏培盛禀报了懿妃在发动的消息。
他一个愣神，而后直接便把枕头砸在了苏培盛身上。
“懿妃让你不喊朕，你就真的不喊？！”
没太多时间发脾气，胤禛洗漱、穿衣，随后匆忙的一撮黄自养心殿里冲了出去。
直到抵达储秀宫的门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穿反了鞋。
于是他气吁吁的，又给了苏培盛一脚。
“怎么样了？”他焦急的坐在殿中，对着值守中的宫人问道。
“娘娘情况很好，说是就快要生了。”
“好。”
只是点了点头，胤禛便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懿妃为什么没有动静？”
虽然他子嗣不丰，但陪产的经历还是有的。
而他的问题，恰巧问住了在目前任务是在殿外死死把守、负责盯热水搬运、并用银针试纸检验的白缎。
“这……应当是娘娘坚强。”
这一句话，愣是给胤禛听得眼睛都红了。
坚强……
文鸳她怎么可能会坚强。
她那样一个娇气怕痛的人。
卯时。
于文鸳来讲，真正痛不欲生的环节到了。
碎骨一般的剧痛感，好像要让她发疯。
疼痛已经无法支撑她脑子正常运转，占据整个大脑、让她保守理智的唯有一句话，‘让她生、让她生’。
终于，在笼沙的一声，“娘娘！生了生了！！”文鸳才基本找回了意识。
“娘娘，快，再用力些，已经出来头了！加把劲！”
“出来了出来了！”
声音逐渐走远，光谱跟着去洗净新生儿身上的血渍。
“娘娘，不要泄力，另一个也出来了！”
文鸳没有泄气，她只是没有力气了。
饶是锻炼得健康如牛的她，都遭不住了。
‘还差一个，就还差一个了。’
“继续！娘娘提气、用力！娘娘头出来了！”
笼沙如此细致的汇报，也是文鸳提前要求好的。
她需要一些阶段性小目标，来让她有努力下去的动力。
“生出来了！娘娘！好了！结束了！！”
笼沙的任务就此完成，她一手血渍的抱走了另一位孩子，往光谱所在的方向走去。
光谱已经准备为完毕，怀里抱着的是一位拿黄色布料裹着的小儿。
笼沙立马便知晓，这是个阿哥。
由阿克敦太医亲手将孩童洗净后，吩咐笼沙拿来一旁的水粉色绸缎，两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是个公主！”
顿时，携着抑制不住的喜气，以阿克敦太医为首，她们二人抱着孩子，往正殿走去。
此时胤禛已然等红了脸、杀红了眼。
他已经下令把那三位有问题的稳婆亲眷都抄了个干净，平时相熟、在宫里有接触的宫人也都一应带去了慎刑司。
就在这焦灼到他又想抄点什么的时候，阿克敦太医一行人到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懿妃娘娘诞下一位阿哥、一位公主！
是龙凤胎！母子平安！天大的喜事啊！！”
看着两位宫女怀里抱着的一小团，胤禛竟然一个没忍住的喜极而泣。
“好！好！”
胤禛强忍着眼泪，再往窗外看去，此刻已然蓝天白云、景致正好。
院中树上早已站满了各色飞鸟，悦耳的鸣啼声不断，花丛各色景致间更是有着群蝶起舞。
“啊——啊——”
恰逢此时，一只乌鸦飞过、落在储秀宫的宫墙上，歪着脑袋似与胤禛对视。
“吉兆，此乃大吉之兆啊！”
此刻前朝已然站满了官员，得知皇上是去储秀宫陪产这一消息，他们也并无太多的不满。
毕竟，那可是双胎，仔细盘算盘算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嗣。
是皇帝家事，但更是国事、国本。
此时，天亮了、太阳也热了。
他们在不知是哪位大人的一声惊呼下，忽然转头朝着前侧方看去。
自今日天蒙蒙亮起，这宫中便忽然多了许多的鸟儿，如今更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飞舞盘旋、在后宫某一宫殿的上空。
武官们大多不明觉厉不为所动，而言官们、汉人们却是一个个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是……天降吉兆、百鸟朝凤啊！
不过多时，有只乌鸦从后宫的方向飞来，最后停留在了诸位大臣官员面前。
与众人似乎都是对视了一番后，才又叫嚷着离去。
这下，武人们、满人们也沸腾了。
这是……乌鸦报喜，吉从天降啊！
*
胤禛迈着潇洒的大步子，离开了储秀宫、姗姗来迟的去上了朝。
龙凤双胎这一喜事，再配上方才宫中的各色吉兆，连今日的晴天都被钦天监说成是天命所归。
此时，刘嬷嬷、宋嬷嬷跟去了育儿间做布置与检查，光谱、笼沙抱着阿哥公主，不假借任何人之手。
而一直陪伴在文鸳身边的爱新觉罗氏在此时听了宫女禀报的消息，点了点头。
爱新觉罗氏走到床边，拿着帕子擦着文鸳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虚汗，对着她悄声说道，
“百鸟朝凤、乌鸦报喜、龙凤双胎、于天命所归是也。
封后大典于三月后举办。
对了，是儿子在先，女儿在后。”
听到这里，文鸳总算是松了口气，放松下了神经。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配上这龙凤双胎，这吉兆更是无人敢质疑了。
甚好、甚好。
如是想着，她抓起爱新觉罗氏的手，提着最后一点精神气说道，
“额娘，一刻不离的盯着。照顾好孩子们，一切等我起来再做安排。”
“没问题，你就放心休息，一切有额娘。
额娘带了你爹从西洋那边搞来的咖啡豆，额娘喝上两杯，一定帮你看好了，不打瞌睡。”
“好。”
听完了爱新觉罗氏的保证，文鸳才吃了药，总算是放心的睡了。
临睡前，她脑子里想的是，
第二幕的开场，便是满堂华彩，当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