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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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姑昨日一早就去了城外的寒夜寺上香,为莲姑祈求身体健康,最快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回府。
薛氏沉不住气,心道天助我也。
立时便高声吩咐语岚道:“将今日一早会宁郡供来的鹿脯、鹿尾送到厨司去,叫厨子好生做几道菜来,我要在这院子里摆膳。王爷不在府中,府里现是我当家 ,叫两个小丫鬟去将侧妃与冯氏请来,只说大家同是伺候王爷的姐妹,该好好相处才是,不如一道用晚膳亲热亲热。”
语岚答应了就去。薛氏正独自站在廊上,手里拿着把团扇轻轻扇着,眼神却闪着精光。王恒知道今晚约摸是不会善了。
她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劝解的话来。
要怪就怪岐王,不懂如何制衡后院,让薛氏受了委屈,如今这般也难怪。她下意识地给薛氏开脱着。
薛氏此时在廊下走来走去,显然有些兴奋,她转头又吩咐语青道:“你带上两个小丫鬟去请冯氏来,便是架也要把她给我架过来。”
“是,娘娘。”
语青兴冲冲地去拉琍芳。琍芳却道:“语青姐姐,我这早晨吃坏了肚子,一天了已经上了好几趟茅房了。如今腿软着,您要不找其他人?”
语青本想发作,却见她的确气色不佳,哼了一声后便要去找凉儿。找了半天却找不见,只好自己气哼哼地寻了外院两个洒扫的嬷嬷一道去。
却原来凉儿瞧出不对来,趁着语青与琍芳周旋的功夫,悄悄出了院门,已经先一步去了琼芳阁报信。
琼芳阁里正预备摆晚膳,凉儿猛地闯了进来,还在院子里就大声道:“夫人,您快想法子避一避吧!”边说边大喘着气,显然是疾步跑过来的。
积云忙迎了出去:“这是怎么说?怎地急成这样?”
朝华却察觉到了什么,自步出廊下道:“且喝口水再说。”
棠雪忙斟了盏茶出来,凉儿却不接过,只急着道:“您还不知道,送信的人刚刚到静安居来说咱们殿下被圣人派往梁州去了,已经出发了,最快也要四五日才能回得来。王妃娘娘一听立刻就让厨司的人在静安居院里摆宴,又叫人来请您过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宴。语青几个马上就要到了!您快想法子躲起来,称病也行啊!”
凉儿急得不行,朝华却不这么想。
既来之则安之,躲是不成的,今日哪怕她卧病在床,薛氏的人也会把她架过去,不如主动迎上去。今日这一着,她自有想法。
朝华略略定心,回头吩咐棠雪道:“快,把凉儿安置到你们房里,别叫来人瞧见她在我院子里。”
凉儿还想说什么,棠雪却揽着她进了东厢房她们的卧房里。积云护在朝华身前,棠雨也拿了月白披风来给朝华系上。
果然,院门口很快就出现了三个气势汹汹的身影,领头的正是薛氏身边的大丫鬟语青,身后还跟了两个体壮的嬷嬷。
朝华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并不瞧来人一眼。积云上前道:“不知语青娘子到此有何贵干?”
语青斜睨了积云一眼,语气颇为跋扈道:“咱们王妃娘娘说了,都是自家姐妹,合该好好相处,就请冯夫人到静安居一叙,一道用些晚膳。”
朝华见语青既不行礼也未请安,尚未说什么,积云已发作道:“语青娘子好大的架子,见了咱们夫人竟不行礼,这便是你们静安居的规矩吗?这里可是岐王府的后院,不是什么小官家的院子,语青娘子可掂量些再行事。”
语青原本气势颇为高亢,见积云挑上自己的错处来了,怕自己办不好差事叫薛氏数落,只好低头。脸色涨红,憋了半天口里才含糊道:“给冯夫人请安……”
行了个勉强的礼。
朝华也不在乎,起身道:“既是王妃娘娘有请,妾身岂有不去的道理?且容我更衣,即刻就去。”
说完不待语青反应,转身回了屋子去。积云、棠雪跟了进去,棠雨则在院子里看着三人。
“夫人,真的要去吗?”
棠雪语气中尽是忧虑。积云也担忧道:“奴婢陪您去。”
朝华笑笑,尽量让表情放松。
“积云陪我去,棠雪你和棠雨两个留在琼芳阁看家,可别叫什么人钻了空子。纵使听到静安居那边有个什么动静也别怕,守好院子就是。给我更衣吧,不必什么鲜亮颜色,就家常衣裳就是了。”
“是。”
二人各自答应着,加快着手上的动作。朝华拿起妆奁里的海棠花钗,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它稳稳地插在了髻上。
二人很快就到了静安居。一进院中,见丫鬟仆妇都被打发走了。不见什么人,只有薛氏带进来的几个人在。吴氏早已落座,正笑着对朝华招手。
朝华只点头微笑,便走到薛氏面前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娘娘盛情相邀,妾身不胜荣幸。”
薛氏此时却像是好说话一般,也笑道:“妹妹客气,快坐吧。今日只有咱们姐妹,且松快些就是,不必拘束。”
朝华闻言便于吴氏对面落座。丫鬟们轮番倒酒,各人面前都陈着一杯桃花酒。
吴氏此时好像才看见朝华头上的花钗,笑道:“妹妹头上这花钗样式罕见,做工精巧,倒不像是外头首饰铺子里的首饰呢。”
朝华心知擂台开始了,唱戏的人怎可少了,便也羞涩一笑:“姐姐眼神倒好。这花钗是殿下叫人打的,想来只有这一支。姐姐若喜欢这类首饰,赶明儿我就丫鬟去外头搜罗搜罗。”
吴氏用帕子掩着面笑道:“妹妹气韵雅淡,配海棠正好,与我却是不搭,倒白费了妹妹的好意了。不过殿下居然还有这样风雅的心思在,这样式约摸是殿下亲手绘制的,才有如此栩栩如生的模样,看着真如春日海棠。”
薛氏闻言面色便有些不对起来,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不过一支钗罢了,想来冯妹妹出身微末,不曾见过什么好东西。不如你给我斟酒,我也好赏你几件首饰。”
这哪里是要赏赐她首饰,不过是想借机搓磨她罢了。朝华心如明镜,见吴氏始终作壁上观,便起身道:“妾身出身低微,承蒙殿下不弃,方有今日。妾身侍奉娘娘当属份内。”
说着就接过积云递过来的酒壶,莲步轻缓,手脚轻便地给薛氏斟酒。却不想小臂忽地一麻,那酒壶一歪,里头的酒瞬间就撒到了薛氏的衣裙上。瞬间惊呼四起,语青忙冲过来给薛氏擦拭着。
冯氏知道这是开始了,忙跪下请罪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弄脏了娘娘的衣裙,还请娘娘降罪。”
薛氏此时却冷笑一声道:“治罪?你可知道这是苏州供来的绣品制成的间色裙,价值千金。”
朝华将头伏的更低:“妾身愿意赔偿娘娘的损失。”
薛氏重又落座道:“赔偿?这苏绣难得,一年也只得几匹,我好容易得来的东西,你说赔?怎么赔?”
朝华便不说话。半晌,薛氏方道:“罢了,量你是初犯,我又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人,你便在此处跪上几个时辰,待我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话说的轻飘飘,连吴氏也暗自心惊。积云正要上前理论,朝华朝她微微摆了摆手,口中道:“是。”
朝华规规矩矩地跪着。积云也在身后跪了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时之气,方可图以后。现下自己屈居人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力反抗。不过是跪上几个时辰,她受得住。
吴氏见状假意劝阻,口中却直道:“这钗是殿下亲手给朝华妹妹打的,意义非凡,你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可见朝华妹妹在殿下心中分量不轻。姐姐且消消气,先叫朝华妹妹起身吧,若是殿下回来了知道此事,想必不会高兴。”
薛氏却仿若未闻,只招呼着吴氏尝尝厨司制的鹿脯。
朝华跪在下边,心里虽冷静,但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她心知今日此事恐怕不能善了,那薛氏虎视眈眈,早晚发落自己,今日也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由头罢了。
想自己虽是亲王妾室,可一无体面家世,二无得力心腹,唯一能指望的靠山不在,自己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只能这般主动迎上,被迫受屈。方能争取一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