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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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一般的天朗气清。正是载疏进府对账的日子。
“殿下,这是这十日的账目,请您过目。”
今日恰逢月底,因此同木匣子一起呈上来的还有数十本账本。淮瑾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做到心中有数,却并不核查。
“账目交给你我放心。”淮瑾点点桌案,载疏便上前来将这几摞账本拿走放到身旁的箱子里。
他又上前去打开匣子拿出纸笺来递给淮瑾,淮瑾一张一张仔细看过之后,载疏移过来一盏莲花宫灯,接过淮瑾手里的纸笺将它们尽数烧掉。
半晌,淮瑾道:“有件事情还是需要你去办。你去帮我盯着秦简秦尚书那边,他与何人来往、与何人有隙,他夫人与何人来往、与何人有隙;府上幕僚几何,幕僚身边是否有什么不妥等等,事无巨细,只要是与秦简有关的事,你都要仔细探听报来。”
载疏心思转得极快,更是极为忠心,当下不问缘由就立刻应下。
淮瑾又道:“咱们手上的铺子,多分布在东西两市各处,包括南市也有咱们的铺子,铺子的所有人不是你就是慈姑,更有云氏姐妹,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载疏思索片刻道:“为了掩人耳目。”
淮瑾笑道:“掩人耳目是真,但最重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我记得你管着每一间铺子,这些铺子的掌柜都是你一手提拔的,对吗?”
“是,”载疏点点头,“当初您跟我说叫我务必要好好物色铺子的掌柜,一定要是忠心不二的人选,因此小的格外仔细,这些掌柜们要么就是有把柄在咱们手里,要么就是受了咱们极大的恩惠,都是值得信任的。”
淮瑾点点头:“如此便好。接下来,每间铺子的小二你都要仔细筛查一遍,确保留下来的都是没有问题的人。之后就可以利用他们开始搜罗云都里的各样消息了。”
载疏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淮瑾起身站到他旁边:“不然凭你一个人怎么探听那么多消息?怎么应付地过来?”
他往外看去,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心里道这云都却是波谲云诡。
“以后铺子里的规矩就是,任何有用的消息提供给掌柜的,都是五两银子的绿封。他们收了绿封,就当作从来没有提供过任何消息给任何人,出了那扇门就要忘记这件事。若是格外重要的消息,绿封的银子就翻倍。至于什么消息是有用的,你细细告诉每位掌柜便是。照旧是每十日对账一次,若是有特别紧急的消息,随时来找载义。可明白了?”
这可是个大工程,先要将每间铺子的每个小二都探听清楚底细,筛掉有问题的,留下忠心的。还要给每位掌柜细细传授,没有个十来日恐怕做不成。
载疏立刻道:“此事想来紧急,小的这就去办,争取下一个对账之日前将此事办好来给您回禀。”
淮瑾点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放心。至于那些掌柜的,他们出来在铺子里当差,又在云都生活,想来大多都是家中不易的。”
载疏立刻会意道:“小的明白了,他们也无非是求财,主子您对下向来大方,绿封一事,小的会做主多给他们一部分铺子里的分红。”
“如此甚好。给你的,照旧不变。载义久不见你,你们兄弟二人便去耳房说说话也使得,我这里有人伺候。”
载疏却摇摇头:“此事紧急,就不和弟弟说话了,下次再说也是一样的。”
说着就退了出去。朝华此时进来换茶,正巧淮瑾修撰有了进度此时正得闲。
“朝华,你前日问我的几个问题,我来给你仔细讲讲,今日务必将《千字文》给全部学完。”
淮瑾在朝华的几案边坐下,又拿起笔,二人靠得极近,朝华自是有些悟性,月上中天之时便已经将《千字文》全部认了下来。
“之后你将这里头的字吃透,我明日去给你寻个字帖,你照着临摹,不用多久你就能看书写字了。”
朝华却知道这可不是小功夫,白日里要当差,便只有私下多用功,少不得要个一两个月。当下笑笑答应着,又去厨司拿下午嘱咐他们熬好的汤来给淮瑾喝。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沉静淌过。
朝华这几个月来当差勤勤恳恳,一枚铜钱也不敢多花,拿了赏钱也都存好,如此竟攒了有半匣子钱。
前些日子她就预备着待三殿下去宫里请安时就将匣子里的钱拿出去换成银子,如此既方便保存,也不占地方。
这一日,正是三殿下去长平宫请安的日子。
“张掌家,才刚殿下进宫给娘娘请安去了,我想着能否告一个时辰假,有些事情要出去办,我会在殿下回来之前办完回到茶房听候,您放心。”
朝华来时去厨司花了些银钱买了份果子,此刻正拎着食盒向张掌家告假。
张松是个精明的。见淮瑾看不上宫里头赐下的女官却独独瞧中了朝华,又见其样貌不俗,心里早转了八百个弯,面上却不显,很是爽快地批了假,又絮絮叮嘱:
“出门去要注意外头,千万小心来往车驾,更要注意外头歹人,不可随意接近乞丐。好了,快些去吧,不耽误你的时间,便是晚些也不妨事,殿下每次去宫里头请安最快也得一个半时辰。”
朝华见张松给自己批了假,心里感激,忙将食盒递给张掌家,他却推辞不要,朝华便径自将食盒放在桌上,口中称谢,又飞快跑回去拿钱匣子。
今日恰是一个好日头,处处透着喜气。可正当朝华抱着匣子预备出门去时,却猛然惊觉匣子的重量不对。她强自镇定,忙拿钥匙开匣子检查,果见原本占了半个匣子的铜钱如今竟只剩下半吊钱。
朝华顿觉气血翻涌,这可是她攒着留作以后赎身用的银子,是她这几个月来省吃俭用的所有积蓄!如今却莫名其妙少了五吊钱,且不知道是谁拿的。
她毕竟年纪小些经事不多,当下便着了急,眼泪也不争气地盈满了眼眶,要落不落。
但只片刻她便意识到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得靠自己的力量来揪出那个该死的小偷才行。想到此处她把匣子放下,定定心神擦干眼泪,冷静地开始环顾房内四处,想找出些失窃的蛛丝马迹来。
朝华三人住的这间屋子缀在静安居后罩房的西边,因紧挨着后头镜湖所以这处屋子格外潮湿些,之前是没人住的,她三人入府后被安置到此处。
其余二、三等侍女们都住在东边日头足的几间屋子里,大丫鬟与府中有品级的女官们则另外住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
她坐在床边仔细回想这几日是否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朝华心细,每日去当差前都会仔细将房门关好,也正因如此寻常并不会有人进来。下值也是最晚,回来后总会将房门插上以防夜里有外人进入。攒钱这件事情又是个私密事,她也从未与府中其他人提过,甚至连琍芳也瞒着,每次存钱都是悄悄避着人的。
她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不大可能是府中其他人拿了她的银钱,她才来几个月,能存多少钱,那些有头脸的侍女们根本不屑于偷她这几吊钱。
那窃贼的范围就固定了,她心下稍安,又回头仔细查看卧房。
她们三人的床铺是个四人位的通铺,她与琍芳睡在左侧紧挨着的两个床铺,乐雨则一个人睡在最右侧,中间还与她们隔了一个铺位。
柜子则左右各有两个,每个人都有单独一个柜子放置衣物与其他物件,她们也都自己配了钥匙,日常都是锁好柜子的,寻常时候若出门当差钥匙必然是好好放在身上。
若要说什么时候会拿下来,那就只有洗澡的时候。
她静静坐着思考,忽想起昨日琍芳悄悄和她说羡慕乐雨。
昨日晚间,朝华与琍芳已经梳洗好预备休息,乐雨还在后头那处用布帘子隔开的里间洗漱。
“诶,朝华,你看到了吗?乐雨的那根银簪子。”
琍芳附在她耳边小小声说道,语气艳羡。
“什么银簪子?”朝华不禁有些好奇。
“乐雨的新簪子呀,我昨日一早起来就看到她对着铜镜戴簪子,还是支银簪子,看着像是值不少钱呢。”
朝华紧皱眉头,煞是不解。“可咱们才来不到半年,她怎么有钱买银簪子?”
“是呀,我也想问呢。我一过去她就猛地把簪子拔了下来锁进她的柜子里了。我问她簪子哪来的,她说是贵人赏的。我又问是哪个贵人,她却不肯说了。诶你说到底是哪位贵人这么大方呀?咱们辛苦攒上半年的月银恐怕才能打得起一支银簪子吧。要是告诉我是谁的话,我也去那位贵人面前多干干活,指不定哪天也能赏我一支呢。”
琍芳在朝华耳边窃窃私语,她当时只摇头说不知是哪位贵人。可如今细细想来,哪有什么贵人会赏赐银簪子,她攒的那五吊钱若是换了银子,可不就正好能打一支银簪子吗?
朝华不想在没有证据之前便随意去揣测任何人,但也不想坐以待毙。她心中很快有了成算,却不打算现下就发作,更不打算此时去找那人对峙。她必须得找到确切的证据一击即中方可。
思索半天,她心中有了计较,拿着匣子里仅剩的半吊钱起身去前头打算找月明商量。
为了不叫人看出来哭过,她是仔细用水擦洗过面颊之后才去的前头。到了正院便见月明坐在廊下与小丫鬟青娘理丝线,朝华迎上去道:
“好生漂亮的颜色,不论是织布还是绣花配色都极能提色呢。”
两人都同她打招呼,青娘起身去到前头耳房处打算倒几杯茶来她们一起喝,朝华笑笑在一旁坐下接过青娘的线。月明瞧着她奇道:
“你怎地还没出门去?才刚我看你去找张掌家告假了,不是说有事要去办吗?再不去可来不及了,殿下可一会就要回来了。”她细细理着丝线,这是从绣苑岚夏姐姐处得来的,用来做个什么小东西最合适不过。
朝华一边理着线,斟酌着开口:“姐姐,朝华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一定帮帮我。”
月明笑笑:“那是自然,你说,我能帮得上你的我一定帮。”
“我想向姐姐借样东西,”朝华身子朝前倾,“我没什么东西可抵押给你的,只剩半吊钱。姐姐若相信我,这东西我用完了定还给姐姐,这半吊钱也就当是姐姐借我东西的利钱,可以吗?”
“好啊!我有的我肯定借你,便是我没有的我去帮你借也要借来。”月明想也没想就接了她的话茬。朝华倒有些愣住。
丢钱的委屈和她对自己的信任梗在朝华心口,竟要滚下泪来,还是月明及时打趣,二人顿时笑作一团。待青娘取了茶来三人一道喝,说说笑笑,难过便冲淡不少。
这一次,她绝不放过那个窃贼。
一个半时辰很快就到了,朝华借到东西后随身放好去到书房当差。
近日三殿下回来的早,回了书房便急于查阅典籍,既不见客也不下棋,书房各处散落着各样书籍,更不乏许多古籍。为了方便取用,三殿下却也不叫收拾,只叫放着。
这日三殿下回书房又埋首于典籍,朝华磨墨时坐在他身边仔细瞧了瞧,不想竟是《水经注》。
只是今晚二人心中都有事,满室寂静,久久无话。
淮瑾埋首许久,抬头时见天晚了便让朝华烹一壶茶放着就早些回去休息,她答应着便往外头走,仔细安置好书房与茶房事务后就忙忙地赶了回去。
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