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120章 饮食男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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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乐几家愁。
物竞天择的董事长周富民轻易不来公司, 一来, 第三十一层的整层办公楼都充满了低气压。虽然秋老虎正在肆虐, 不过这阴风阵阵犹如身居太平间的感觉，中央空调再开着已是多余。
周富民正在办公室里飙，“他的会议还没开完？！”
左等右等，等不到秦博来自己办公室觐见。
难道要他去他的办公室？
搞清楚他尚未退位成太上皇，他才是当今皇帝！
“董事长，我已经去看过几次了。总裁办公室里一直有人，而且外面还等着好几拨人要求见他呢。”总裁办主任李雯雯细声细气的回。
仗着自己身份特殊，公司高层都给她面子，回复不免夹带私情。
又啰嗦道：“公司接连爆出负面新闻，交易所、证监局都来问情况了，总裁为了应对这些事情实在是无暇他顾……”
可惜今日的周富民怒火高涨, 全不看颜面。
他抬手不耐一挥：“出去出去！没用的废物，只知道维护你的金主！”
李雯雯出门时红了眼眶。
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哪里有这样当面羞辱人的？
都是一群衣冠禽兽。
周富民在宽大的老板椅中坐下来, 滑动鼠标击退了海底热带鱼屏保。
桌面上有一款已经打开的某券商交易软件, 都不用带老花镜看。那从左至右横亘显示屏的一条，跟绿化带似的，护眼着呢。
又跌了！
因为昨儿下午被证监局点名批评，今早一开盘直接跌了5%，这会儿稍稍拉了一些上来。可被监管机构盯上的事情, 收盘定然是不会翻红的了。
周富民叹气。
刚开始并没引起重视, 以为股价涨涨跌跌很正常, 于是心无旁骛的携美周游世界去也。
谁知道两个月后，物竞天择的股价一直缓缓走下坡路。后来越跌得剧烈，如今竟然已接近腰斩，他的心在滴血。
身价缩水一半！
他是最大的股东，他只关心钱的事情，只关心股价何时回升。
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了每天那上千万的金钱波动，会要老命的啊。
从前物竞天择股价的走势基本都在秦博的掌控中，他会来给自己提前告知，但是这一回却不是。
现在的大环境是稳的，若无人背后操纵，物竞天择的股价不该会大起大落。
他起身在办公室里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放下身段抓起电话，亲自给秦博那边拨过去。
嘟嘟嘟，占线。
气死了。
再拨总裁办的秘书助理办公室电话：“秦博这会儿在干什么？”
助理们的办公室是开放式的，就在秦博办公室外面。
有啥动静，抬头就能看见。
还是李雯雯。
“报告董事长，他正在跟会计师事务所的李总谈事情。”
“谈完了，就叫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那个……”
反正已经被骂过了，李雯雯鼓起勇气回：“董事长，恐怕不行。总裁前一分钟还让我将董秘叫上来交代工作呢，这会儿刘昀就在秦总办公室外等着，好像事情很急……”
刘昀就是物竞天择的董秘。
啪！
没等她说完，周富民摔了电话。
无奈，他虽然贵为董事长，但是平时公司的日常事情不是他管，人事和财政这两项大权都不由他做主，约等于权利被架空。
他彰显威严，也只在董事会和股东大会上。
事到临头了才晓得，日常管理权限的放松，那根本就是自降自己董事长的身份地位！
周富民唯有纡尊降贵，亲身前往秦博的办公室。
“张行长，咱们不是签订了合同的？这还有一半的贷款没有放出来呢，怎么却反倒想要提前收回之前的借款？要这样，还签什么合同？”
“秦总，不是提前收回……”
“那你扣着我们的银行存款不让动用是什么意思？我这里签了一堆转账支票，人家一个二个找上门来称不能兑付，失去的信用你替我挽回？”
“咳咳……秦总，实在抱歉。您之前是以股权质押借款，这个本来风险极高。现在物竞天择的股价跌得那么厉害，已经接近预警线。我也是压力大，没办法。要不，您再补充一些抵押物？”
“股票跌了会涨回去……”
“时间不等人，秦总。那年6000点的大盘过去多少年了？现在一半也不到了。股价什么时候能涨回去无人敢讲，倒是我们分行几个领导已经换了两波，下一个怕会轮到我。”
……
“今年的审计费，还望秦总能往上涨涨，我所真的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经我们几个合伙人的慎重考虑，重组的事情暂缓。秦总，多事之秋，谁也不敢往枪口上撞。”
“总经理，电视台那边讲，广告费得一次性付清才给播。还说不过区区一千万，公司的现金流应该很不错，这只是小钱。”
“几家包装厂像是事先通了气，纷纷来函催还欠款，口吻都一模一样。明明我们之前一直默认货款三个月一结的，这次却偏要付清了以往欠款才给供货。现在各地经销商都想趁着过年时大搞一波营销呢，没瓶装酒，无货可供，您看这……”
……
秦博毕竟是硕士研究生出身，学历高，又过惯了在各色人前周旋的日子，不似周富民这种傀儡，所以再大风浪当前，也不动如山，和颜悦色与人搓谈。
尽管心里掀起的鬼火已然滔天。
生意场上，你富贵走运的时候，奔走巴结。倒霉时，大树又没倒呢，就急着来分食的、抽血的、踩一脚的……
商场上，千万别梦想有人与你同甘共苦，为你两肋插刀。
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外部单位的老总，秦博将自家员工---董秘刘昀招了进去。
现在开始处理家事。
证监局和交易所提到的问题好解决，不就是公司有些事情没公告嘛。
“自承工作失职，有过改之。”
公司就过往隐瞒的应公告而未公告的事情，出个认错检讨书，言明是董秘工作失职造成的，云云。
这敷衍了事的伎俩，老总和董秘不是第一次玩了，刘昀刘董秘甘之如饴。
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样的违规不过只是得到监管机构点名批评、罚款一类的处罚。
刘昀算盘打得精。
只要不是可能会受到证券市场禁入、坐牢这样的严惩，那他就愿意背下这口黑锅。
因为罚款不是他出这个钱。
秦总裁会笼络人心，给报销这笔费用。
此外，总经理还会让他大赚一笔，当是压惊。金额可媲美年薪，何乐而不为？
“公司用人不当，日后会努力改进，虚心接受股东们的批评和监督……总裁，您看我这样回复可以吗？”
秦博沉吟，“你从头至尾完整的念一遍给我听听。”
“好……该果酱厂被收购过来时，相关环保资质陆续到期……为生产出放心食品，管理层决议改进生产车间的卫生条件。可恰逢公司数个项目齐头并进，贷款却未能及时下来，导致改扩建工程暂时停滞不前……本公司因初次进入果酱行业，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刘昀是从政府机构辞职跑到秦博这里来干的，官腔打得溜，官话说得顺，官方文章更是写就的一把好手。
年纪虽比秦博大，谦卑屈膝做得自然而然。
秦博很满意，赞许道：“很好，你最后再加上这么一句……”
事情已一件件妥善处理掉了。
秦博一心两用着。
他一面听取着刘昀写的监管问询函回函的第N稿，一面心头盘算着待到公关危机平稳度过后，他就要抽出时间和精力找出那个胆敢黑物竞天择的人。
多半是陈锐，哼！
但是，好像又不太像啊。
这回攻击他的内容专业多了，且事件真假参半，这才导致了证监局介入过问。比之从前陈锐总是空洞无物的骂他是个负心汉和污蔑他是杀人凶手而言，画风转变很多。
所以，是谁？
周富民走到秦博那间阔气的办公室门前，房门虚掩，听到刘昀正在说：“秦总，还有最后一件事。张董提议将这几个事项纳入本次临时董事会的议案中，一是建议公司计提资产减值准备，二是修改高管股权激励的行权条件，三是修改公司为个人贷款提供担保的授权审批流程，四是修改对外投资的内控制度……”
董秘已在请示其他事情了。
秦博打断道：“董事会议案不是已经对外公告了吗？她这时候提交上来，还这么多内容，不是砸场子？她是想让外界以为我们内部不睦，或是做事不稳，出尔反尔？”
“我也这样劝过张董了，”刘昀苦笑，“可是她说经过慎重考虑，觉得有必要加进来……她觉得公司的规章制度不够完善，所以才导致了现在问题频，特别是在对外兼并投资和为个人贷款担保这两方面的审批权限上存在极大隐患……”
为个人担保，就是为他秦博的金融机构借款提供担保。
投资和担保这两点都是针对的他。
“不加。”秦博断然拒道。
什么都提交董事会商议、表决，以后做事情束手束脚，他岂会同意干这种自捆手脚的蠢事？
这女人不过是怕承担责任罢了，可哪里有那样的好事？拿钱就得办事！
“可是张董是独立董事……”
“独立董事？”秦博已然不耐烦了。
“独立董事又怎样？谁给的她年薪？不要以为是公司的独立董事，就想怎样就怎样，我还是大股东呢！议案就公告的那一项，她要再啰嗦，你就告诉她，明年董事会改选，我会立马让她滚蛋。不识抬举的老女人！”
“……”
周富民听不下去了，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张董是我请来的，她也是为了公司好，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再有，明年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潜台词：他周富民也是举足轻重。
独立董事的权限很大，有一些特别职权，比如，重大关联方交易必须要经过独立董事认可后，才能提交董事会审议表决；又比如提议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再比如可以独立聘请外部审计机构。
说一句严重的话，倘若某独立董事真的要较真儿了，她/他可以自行聘请会计师事务所来审计物竞天择，秦博是不能拒绝的。
且，若审计现了重大违法违规问题，他秦博还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董事长来了？”秦博阴鸷的脸色略缓了缓，“哦，怎会不知道她的好意？不过忠言逆耳嘛。主要是最近闹心事太多了，一时气极，以为自家人还来找麻烦。”
潜台词：你可别也来凑热闹给我添麻烦了。
但是他真心对这个张董没好感。
只因为，她是周富民特意安插在公司盯住他秦博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