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去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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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川土地广博，低矮处气候潮湿，森林繁茂，连绵起伏的山峦间飞泉如银线般泄地。
凉丝丝的山风裹着水珠吹在金卯脸上，他一路来累了就山泉边歇息摸鱼，和小松子扒螃蟹烤着吃。
越往上气候就越干燥寒冷，大片森林退潮，取而代之的则是厚厚的草甸和矮灌木。
更高处则是雪山青苔地，山底下的春风缓缓往山上吹，从二月吹到七月，才把那高山草甸吹出花来。
小毛孩们脸上挂着两坨高原红，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间打架摔跤。
力气小的被摔得边嚎边骂。
没人理他，他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屁颠颠的跟着同伴们跑去挖草菇了。
齐伯蕴见这伙小东西挖到王账边来，扯着大嗓门喝了一声。
“多挖点，待会给大王炖小鸡吃——”
毛孩子们竖起耳朵，吭哧吭哧的在地里刨。
齐伯蕴掀开帐帘，望向八宝床上的人。
他们殿下又瘦了。
最近发病就不怎么吃饭，昼夜颠倒睡不到一个好觉，脸上就有一层死灰色。
闭着眼，眼下发黑，乍一看像是大限将至了。
齐伯蕴叫道：“殿下，饥民都领到荞麦羊羔了，若不偷懒，今年冬天是不愁了。”
樊川这场由饥荒掀起的叛乱本质上是大部分人偷奸耍滑专想着不劳而获，大片的土地放着不种，看到别人地里长出粮食就眼红，就要去抢。
白天抢，晚上也抢。
于是大家都不种地了，怕牛羊也被懒汉邻居抢光，干脆通通杀了存着吃。
东西总有吃完的一天，可一家老小都要粮食养活，那怎么办？
抢。
今天抢这家，明天抢下家，拉帮结伙打劫杀人。
于是樊川就乱起来了。
贺寅来后，雷厉风行把最大的几个强盗头子拉出去当众宰了，又杀了一批害群之马，把这些人的脑袋挂在各处村寨门口的大树上，樊川就安静下来了。
他舍不得看大家吃苦，谁闲着就把谁拉出去种地放羊。
见大家都住得破烂，当即废物利用，将那些无事可做的闲汉拉去修房子——村头挂着新鲜的脑袋，倒也没谁敢嚷嚷。
一伙人轮流做工，听说九殿下时不时就下乡微服私访，登时把潜力都给吓出来了。
众人热火朝天，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三天盖好一座牢实保暖的毛坯房，一个月全村换新。
没多久，樊川的每户贫破人家都住进了新房子，领了一百只小羊羔——小羊羔不是白给的，从明年冬天起，每年都得上交十只新生羊崽给九殿下，交满十五年，不然就得照价全额赔偿。
只要勤快些，那十只小羊羔倒也手到擒来。
何况只上交十五年就行了，于是大家都愿意和贺寅签契约，把羊领回家。
有了羊，就有羊毛了，主妇们的织机又转动起来，一家人又有衣裳穿了。
九殿下还带来了葛麻，这种植物的纤维可以编衣裳、麻袋，又好养活，腾一块地种一片麻，低矮的地方种桑叶养蚕。
桑苗和麻苗也不是免费的，把苗领走了，明年得上交一匹布给九殿下。
九殿下还会派官员下来视察，然后根据种植面积发粮种作为奖励，于是粮食也种下去了，赶在冬天以前多少能收一批粮，到时候只需要还给九殿下一斤粮食就可以了，一家人多少又有点盼头了不是？
九殿下在用心给百姓做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再闹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
樊川迅速安定下来，所以方才那群吃饱了的小毛孩才有力气摔跤，九殿下刚来这里的时候，小孩们一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头。
齐伯蕴汇报完最近的安民进展，贺寅才微微睁眼：“崔兰该出来了。”
“是，已经出来了。”齐伯蕴狗腿的笑道，“还是殿下有先见之明，把那南楚来的小玉兰送给屈赏做外室暗中使劲，一面又叫金珠当幌子迷惑视听，如今大家都知道屈赏被君淑收买了、崔兰是被他和君淑冤枉的，屈赏一下马，崔兰就无罪释放又回到司礼监了，崔滁和崔星去南楚平叛，那群贪官也都进了昭狱，百姓能松口气了。”
齐伯蕴小心看着贺寅，说道：“崔兰在昭狱里，君淑就杀不了他，如今他出来仍旧是大掌印，他那几个干儿子若在南楚立了功，也就能挣个军功保身了，若金公公知道这些，绝对会明白殿下的苦心。”
床上的没什么反应，问道：“销金窟呢？”
齐伯蕴低声回道：“如殿下所料，陛下他们都以为销金窟是金爽的，他果然舍不得杀故人子，才不久给金爽封了个云间王，金公公也没事。”
齐伯蕴说到金卯时，贺寅垂下眼皮。
浓密的睫毛半遮眼睛。
“孤离得够远，他如今该安心了。”贺寅望向齐伯蕴，“你笑什么？”
齐伯蕴立马敛了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磨得极其光滑的鱼骨小筒，小心倒出里面的信。
贺寅懒得看：“陈阙写了什么，念就是。”
齐伯蕴笼着袖子笑道：“殿下，金公公要来樊川了。”
贺寅立马就淡漠不起来了。
他第一个动作是掀被子，第二个动作是摸头发，有些油了。
“备水，孤要沐浴——”
九殿下奋力支棱起来。
听到金卯才走不久，他又躺回去了。
这忙慌慌的人躺平后，脸上又淡漠起来了：“他来樊川做甚？”
齐伯蕴早已习惯九殿下的喜怒无常，说道：“金公公来这边巡视饥民。”
贺寅冷嘲一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点数都没有，饥民用得着他来看？可别半路上又叫苦连天哭着要回京吧。”
“……”
“坐马车还是骑马？那么好面子肯定是骑马了，连上马背都得摔一下的脆皮，这一路有他好受的！”
“晒不得太阳淋不得雨，樊川这边的风刮得像扇大耳光，落在他脸上又得哭唧唧找干爹了。”
“这个，唔，不过小陈还说，金公公想篡位呢——”
贺寅面无表情：“这倒是他干得出来的。”
齐伯蕴笑道：“殿下要开心起来啊，听说金公公篡位是为了您呢。”
贺寅连忙说道：“快叫他不要乱来，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多吃一口饭我都得谢谢他，干嘛要去想篡位那般费神的事，孤要当皇帝早就当了！叫他每天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行了——”
齐伯蕴：“怎么不安心？听小陈说，金公公在殿下走后每天都很开心，和年轻人们走得很近。”
贺寅愣了大半天。
涩声道：“看来以前是孤碍着他了，崔兰那么心疼他，怕是得给他找几十个男宠吧。”
“……”风尘仆仆的金卯眼神不善的站在门口。
跟在后面的小松子瞧了金卯一眼，又看看满脸颓废的九殿下，耸耸鼻子，没开腔。
贺寅卷着铺盖翻身朝里，摆了摆手说道：“你出去吧，反正都一刀两断了，以后他的事不必与孤提起。”
一听就怪揪心的，自己怎么都捂不热的人，才小半年光景就开开心心找野男人去了！
齐伯蕴安慰道：“殿下快不要这般想，那些青年才俊都是难得的人才，金公公是为了您才去接近他们的。”
金卯冷声道：“别介，咱家就是想男人了，故意去勾搭他们的。”
齐伯蕴：“……”
贺寅：“……”
——
小可爱，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