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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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浪翻涌不断,寒潭卷起了漩涡,无情和追命呼吸一滞,紧抱着对方在水中浮浮沉沉。
两人的水性都不差,但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小潭会有这么凶猛的狂流涌动。水流压迫,轻功难以施展,所幸追命的腿功高明,他的双腿在激流中几次踢出,身体一转,抱着无情远离了漩涡,努力向着岸边游去。
不想好不容易到岸,刚一伸出头,一支支冷箭便霍然射了过来!
无情和追命猛地又潜入水。
在水中,无情的暗器不好出手,方采却可下令让人把箭射个不停,各种暗器发个不停,无情找不到出水的机会。
那就不在这里出水。
无情和追命在水中一个折身,他们已放开了环抱着对方的身体,两只手却紧紧握着不松。无情的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追命看懂了他的暗示:
——这里水流激越,必定还通往别处河流。
浪子一次次地打过来,洇泳变得艰难,他们携手游至岩底,眼前霎时黑暗无比。
游得太久,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情和追命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直游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游出了黑通通的岩底,他们此时身处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流之中。
原来深谭与长河相通。
上岸,四周树上鸟鸣阵阵,悦耳动听。追命坐在地上,刚喘了两口气,身体一软,瘫倒在了无情的身上。无情连忙扶住了他,却也忽觉支撑不住,整个身体失重,两人一齐手掌撑地,渐渐平稳吐息。
半晌,无情总算说出了第一句话,道:“三师弟,你怎么样了?”
追命和无情挨得很近,近得几乎没有距离,他摇摇头道:“我没有事,就是累得厉害。你呢?”
无情轻声道:“我也一样。”
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在冰冷的水中游小半个时辰费了他太多的体力;追命的身体虽不差,但怎奈有伤在伤,这样一来让他的伤情更重。何况那潭的浪子那样大,水流那么急,两人都觉有一种骨头要散架了的累。
追命确定了无情无事,遂问:“阿三和老四……他们……”声音有些虚弱。
无情点着头,挤出了笑容,道:“他们很好,我看到他们了,他们都给我说了,是你救的他们。”
追命很是欣慰地笑,道:“那就好,我跟你保证过,要找到他们的……可惜,我答应过你不让神鬼录落到别人手里的,可还是……”
“你别说了。”无情陡然抱住了追命,把头埋在追命的颈窝里,努力不让追命看见他的脸,不让追命看出他此刻外露的情绪,“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这样无言了有一会儿,追命的手慢慢地抬起来,想拍拍无情的后背,手还未触碰到无情的身体,无情已把追命放开。
坐直身体,无情把头偏过去,往天上发出了一个信号。
追命赶忙将手放下。
信号才刚发出去,两人登时便见前方山坡有两人骑着两匹马飞驰而来。
何梵和白可儿本就在这儿附近。
之前方采抢的那匹马跑回了它主人身边,无情就由那匹马引路,带着人赶去了方采的驻地。快要到目的地了,路上竟遇到刚跑出来的陈日月和叶告,无情知道了追命正有危险,想也没想向着空中一个飞掠,刹时连影子也不见,像是压根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其余人一见无情全力施出了自己的轻功,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哪里能追得上。
但他们也不能够闲着,遂分散人马,各自寻找。
本来陈日月和叶告也是要找的,可何梵和白可儿才见着他俩,担心他俩身体还不适,便一个说自己是师兄,你们都得听我的;一个说自己的年纪最大,你们都得听我的——强制要求陈日月和叶告留在原地好好休息。
然后何梵和白可儿骑马正找到这儿,忽见无情的信号发出,连忙赶去。
下了马,两僮看到无情和追命平安无事,很是喜悦。
无情和追命则朝他们点了点头。
无情问道:“其他人呢?”
何梵道:“一些人留在原地,还有一些人我们分成几队去找您们,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别的地方。”
无情道:“我们先回去。”
边说边又放出了一个信号,这信号是让大家都回原地的意思。
四个人,两匹马。无情和追命骑一匹,何梵和白可儿骑一匹。
无情坐在前面,追命踩着马蹬坐在后面。
马儿跑得飞快,追命怕无情摔下去,双手从他胁间穿过,环住他的身体,和无情一起拉着马缰。儿,装做欣赏风景的样子,无情则沉思着什么,很有默契地两人都不说话。
待两匹马终于回了原地,追命对着陈日月和叶告笑了笑,和严扬打了个招呼,和秦准寒暄了一句,遂道:“大师兄,我们带人去追方采,估计这时候还能追得到。”
无情不答,直接点起了人马,让他们排列成队,跟着自己和追命出发。
他仍和追命坐在那匹马上。尽管车轿“红颜”就在边上放着,但不知是因为专心方采之事给忘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无情没坐他的轿子。
无情向来喜欢坐在他的轿子里,他的轿子陪着他经历过了太多次的战役,他把他的轿子当做神侯府之外的第二个家,坐在他的轿子里,会让他感觉到安心和温暖。然而此刻,和追命坐在一匹马上,比他一个人在轿子里,更让他感觉到安心和温暖。
一行人到了方采的房子,很遗憾的是,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看到一个人,追命发现房子里原来好多东西,这时也不见了。
显然方采是转移走了。
追命挨着无情的身体,发觉他现在体温有些不正常,道:“大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无情回头看了一眼追命的伤,道:“好。”
这一日的天气很好,凉爽有风,但并不觉寒冷。这种天气,在房间里放一盆热水,好好洗个热水澡,实在是个享受。在水里游了小半个时辰的无情和追命,也确实需要洗个澡。
严府后院几株桂花树香气扑人,连在屋子里都闻得到这股香味,追命从木桶里出来,穿上新衣服,感觉人舒服多了。
按理说,追命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该去旁边的屋子找无情,然而此时此刻,他真站在房间门口,就那么站着,双脚犹疑着迟迟没有前进一步。
——崔略商啊崔略商,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畏手畏脚,还是那个洒脱不羁啥都不怕的追命吗?
——你有什么话去问他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怎么就不敢了呢?
追命的确是不敢。
追命在无情的面前,胆子一向很小。
每个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胆子都很小。
所以,追命又回床上坐着了。
大概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着实是太累,追命一坐下,竟觉得有些困顿了。
他干脆躺倒在床上,想闭目养养神,等半炷香时间再去找无情,可不料一沾枕头,没过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了。
真的是太累了。
这时候,无情刚刚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把三剑一刀僮都打发走,无情自己推着车轿走到隔壁房间门口,见门开着,他沉吟了半晌,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心口,清了清喉咙,挺着身子正襟危坐,才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了一声:“三师弟?”
——没人应?
无情的声音稍微抬高了点,道:“三师弟?”
——还是没人应?
——人不在?
无情疑惑地进了房间。当他转过床前的那道屏风,他就知道为什么没人应他了。
追命在睡觉。
无情有些气恼。
自己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见他,想见的那个人居然在呼呼大睡,无情恨不得把他敲醒。但想是这样想,无情却连轿子都没再动,他怕轿子发出声音,遂直接凌空飞去了床沿边上坐着,给追命盖上了被子。
追命是个很有警觉性的人,平时只要稍有响动,他不管睡得有多沉,都会发觉。可是这一次,是因为无情的轻功太好,还是因为无情的气息让睡梦中的追命都不会觉得危险,总之追命没有醒。
无情看了追命一会儿,再次飞回轿内,将轿子一转,离开了这间房间。
临走前,他把房门关上。
傍晚静悄悄的,这个院子就无情和追命两个人,也没人敢来打搅他们。来打搅无情的,只有围着桂花树转来转去的几只蝴蝶。
无情很有闲心地欣赏了一会儿蝴蝶飞舞。
在刚回到岩城之时,无情和追命别的没什么都没干,先问清了那些被救回来的孩子情况如何,得知他们都无恙,无情和追命下令根据那些孩子提供的路线,派人去摧毁了玄武和青龙、白虎这三个分坛的据点。
本来两人打算同去,可身上实在是狼狈,还好分坛战斗力不强,官府和严家的人足够去收拾了,无情和追命这才能待在严府,好好洗个澡。
现在没有事干,无情欣赏完蝴蝶,再次将轿帘放下。
无情的轿子很大,轿内机关重重,可以放的东西也不少,不过无情每次出门,带的最多的还是他的暗器和乐器。乐器既可拨弄,也可当成暗器,无情独有的暗器。
这世间大概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被无情当做暗器。
有一件例外。
无情把目光投向了一把二胡。
那是他曾经买下想送给追命,却一直没有送成的一把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