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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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竟然追过来了！
梁鸠的头更觉得痛了，便在剧烈的疼痛中，他猛然省起一事：梁上的人方才说了大师兄三个字，而轻功这样好，暗器手法这样好，还被别人称作大师兄的人，江湖上，大概也只有一个而已。
适才青年坐着的位置被桌子挡着，自己好像还没见到青年的腿是什么样子，更从没见到青年站起来过。
他霍然叫了起来，叫声撕心裂肺：“无情！”
追命捂住了耳朵。
一跃而起，坐在了房梁上，追命往下望，叹了口气道：“追你大半天，你都没认出来我是谁，不过这么一会儿你就把我大师兄给认出来了——”笑着看向了无情，“大师兄，看来你果然要比我出名得多。”
无情淡淡道：“大概只是因为像我这样废了腿的人不多吧。”
他原本一直在关注着女童的情形，直到这时才把目光投向了追命，轻轻一笑，眉角都温柔，像冰天雪地里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但只有一眼，无情又转过了头去，唤道：“掌柜的。”
追命在这时候从房梁上跃了下来，落地时脚步微微一个踉跄。无情正向店掌柜和店小二说话，解释自己的捕快身份，免得他们惊惧，因此并未注意到追命的异常。
三剑一刀僮却发现了，齐声叫道：“三爷，你怎么了？”
追命微一罢手，往前走去。
无情此时正从钱袋里掏钱，算作给店家的赔偿，听见四小的话，倏地抬头看追命。
追命也含笑看着无情，而后走到梁鸠的边上，伸手往梁鸠腰边一摸，摸出了一串钱来。
他将钱往空中一抛，再接住，随即对着掌柜晃了晃那一串钱，道：“店家，这些钱够赔那扇大门了吗？”
掌柜满脸堆笑，道：“够了够了。”
欢欢喜喜接过钱，走去梁鸠吃饭的桌子，把桌上的空碗和空酒壶都给收了起来。
追命这会儿已走到无情身边，边走边笑道：“大师兄，又不是我们坏的门，干嘛要我们赔银子？”
无情没接追命的话，神情严肃，道：“你受伤了。”
追命道：“我没受伤。”
无情道：“你的脚步不稳。”
追命道：“我真没受伤，我是中毒。”
无情心中一紧，身体一僵，失声道：“你……”当即抓起了追命的手腕，一探追命脉搏，脉象很不正常，却无性命之忧，他这才稍稍安心，问道：“下毒的人是谁？”
追命任无情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指了指梁鸠。
无情脸一寒，目光如电扫向梁鸠，道：“解药！”
梁鸠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了开来一般，此时闻言，大呼冤枉：“什么解药？我没有下毒啊！大捕头，我求你……我求你把解药给我……我的头……”
无情见他难受的样子不似作伪，遂也把了一把他的脉搏，少顷，说道：“你没中毒。”
话落，露出深思的神情去看追命，而追命脸上的表情同样不解。一旁的女童在三剑一刀僮的安慰下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一时间只听得到雨声。
无情温和问女童道：“觉得身体怎么样？”
女童擦着眼泪不说话。
无情又问：“你家是哪里的？”
女童摇了摇头。
无情只好道：“你累了吗？先上楼好好休息休息吧。”
何梵和白可儿一人握着女童的一只手，带她上了二楼。照规矩，客人去客房应由店小二带路，可这会儿小二实在是不敢了。掌柜见状，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道：“我带客人上楼。”
店小二紧跟着店掌柜，他更不敢一个人跟无情和追命待在一起。
楼上房间里，窗明几净，布置素雅，可见店掌柜也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白可儿从包袱里找了件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衣服湿了要换，也只有我们的衣服差不多合适了，你将就着。我们出去等你。”
何梵道：“换好了叫我们，你要睡不着，我们陪你说说话；想睡就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公子和三爷一定会送你回家。”
两人说罢，和店掌柜店小二一起出了房门。何梵和白可儿就守在门外，掌柜和小二则往楼下走去。
待走远了，店小二才一脸紧张兮兮地小声道：“掌柜的，你说……你说那两个人真是捕快啊？我们……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掌柜敲了一记小二脑袋，道：“报什么官！这儿还有什么官能比四大名捕还要大？”
四大名捕名气太大，小二也是耳闻过的，惊道：“他们是四大名捕？那位公子只说他是捕快，掌柜的你怎么知道……”
掌柜不说话，掂了惦手中的银子，交给了小二，道：“明天找人来修门。”又叹口气，“我们这儿偏僻，所以你也真是没见识，换个热闹的地方酒楼，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通常是桌子椅子全碎一地，正在吃饭的一堆客人没给银子就吓跑了，最后打完了，打架的人也走了，你到哪儿哭去？”
他双肘撑着栏杆，往楼下大厅看了一眼，继续道：“今日我瞧这无情行事不错，没过多久就给我们赔钱，还跟我们解释情况。我认识的那些大侠，就算记着要给钱的，也是银子一扔就走了，哪像他这样细致。四大名捕，果然名不虚传。”
一番话，听得小二一愣一愣的。
掌柜看了他一眼，道：“数数钱，够修门了吗？”
小二连忙低头仔细一数，诧道：“咦，那扇门要修，还真就正好差不多这价钱，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掌柜笑道：“这架打多了，赔得钱多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该赔多少钱了。”
他说着去了旁边一个空房间，拿了个火炉，这才往楼下走去。
一楼，无情正在再次给追命认真把脉，掌柜把火炉放到他们的边儿，又往里面添了几块炭。无情和追命见状都道了一声谢，掌柜摇摇手，转身走了几步，坐到了一个兀子上。
无情移开搭在追命腕上的手，道：“这毒你处理过了？”
追命道：“就地找了些草药压制了毒性，所以来得晚了。不然我早抓到人了，用不着大师兄你出手。”他又笑笑，“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要彻底解毒，吃几味药就好了。”
无情道：“我知道。”
两人对毒术和药理都向来精通，这样的小毒，他们自然会解。只不过这几味药中有两味药很稀有，需得去城里的大药铺才能买到，这小地方一定没有。
所以无情道：“怎么不去买药？”
这毒虽不是剧毒，在身体里留久了，也是会有后遗症的。
追命道：“我得先把人救了。”
无情了解地点点头，问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追命道：“离这儿不远，有个叫烟霭村的村子。我昨天路过那儿，听说那儿前几天刚走失了一个孩子，我便留在了那儿查问。正好今天白天，我看见他——”指了指地上的梁鸠，“背着那孩子很有些可疑。之后嘛，我盘问了他几句，就跟他打了起来。本来他只要中了我那一脚，是绝对再走不了路的，可偏偏就是那时候，我发现我好像中了毒，那一脚也失了力道。”
无情道：“你中的毒，真的是他下的？”
追命道：“之前我以为是，毕竟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给我下毒。但现在——”他摇了摇头，“我也很奇怪。”
无情低头沉思。
追命笑了笑道：“大师兄，你就别光顾我一个人了，等那孩子醒了，问问她是谁家的，好早些送她回家。”
梁鸠在哀叫了。
追命侧头看他，道：“还有，他真没中毒啊？会不会有什么病？”
无情道：“不但没中毒，且身体健康，生龙活虎。”
追命道：“可他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像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无情不答这话，只凝视着追命，问道：“你从中毒到现在，有多久了？”
追命想了想道：“大约两个时辰。”
无情道：“也就是说，两个时辰，你的毒在你的体内只是压制，并没有半点化解？”
追命道：“等天亮雨停了，我就去买药。”
无情面色凝重，道：“为什么要等明天？现在就去。”
追命道：“现在？”
无情道：“中毒的感觉很舒服吗？”
追命摸了摸鼻子，笑道：“现在那孩子正在休息，至于地上这家伙，我看他这会儿的模样也走不了路，外面还有那么大雨……大师兄，天快亮了，等天亮雨停了，大师兄你不说，我也会求你陪我一起去买药的。”
无情道：“你说得没错。”
没想到一点口舌没费，追命倒是一怔。
只听无情继续道：“你留在这儿，我出去给你买药。”
追命苦笑道：“大师兄……”
无情的口气不容反驳，道：“再让毒性在你体内多留两个时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追命道：“好吧，那我一个人去就是。你留在这儿，不为别的，那家伙的头疼来得相当古怪，这里的事不简单。”
无情依然是那句话，道：“你说得没错。”
可追命知道无情下面还有话。
果然无情又道：“可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出去，会让我不放心。”
追命道：“你就不怕我留在这儿，更有危险啊？”
无情默然。
陈日月和叶告早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此时一齐道：“公子。”
无情道：“嗯？”
陈日月和叶告异口同声道：“我们去给三爷买药吧。”
无情沉吟一会儿，发现这好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遂道：“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陈日月和叶告道：“公子放心。”
追命向他们招了招手，陈日月和叶告走了过去。
追命拍了拍叶告的脑袋，道：“刚才你说你想学静飞十一踢很久了？”
叶告舌头一吐。
追命睨着眼看他，道：“上次我教你的东西，你学了一个多月，学通透了吗？”
叶告瘪嘴道：“差不多了啊。”
追命摇了摇食指，道：“差不多可不行，不过看你今天这么乖，答应你，如果你把我上次教你的功夫学得一丝不差的话，下次就教你静飞十一踢。”
叶告还没来得及表示高兴，陈日月已跺着脚，道：“三爷，帮您买药的还有我啊。”
追命大笑，也拍拍陈日月的头，道：“是啊，你也很乖。那我下次给你开小灶。”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无情已让店小二拿了纸笔过来，在桌上铺开纸，右手提笔写起了药单。
他刚写了一半，忽然心念一动，吩咐道：“拿我的琴来。”
这种时候，尚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未做，许多奇怪的疑团未解，他不去做，不去解，却要人把他的琴拿来。不但梁鸠和店小二冒出一个念头：这人做事简直不可理喻。连店掌柜也诧异地看向无情。
只有追命和陈日月、叶告知道，无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他的理由。
陈日月即刻抱琴而来，无情已把药单写好，交给了叶告，接过陈日月手中的琴，放到了桌子上。
虽然也很好奇公子要琴做什么，但买药的事不能耽搁，陈日月和叶告看了一眼药单，便向转身拿伞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