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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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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夜。

每一回办案,他们都得过上夜不能寐的生活,无论是无情还是追命。

谁让黑夜,通常也是发生事情的时候呢?

大牢中,衙役们放了个假,守夜的人变成了无情和追命。坐在一张桌子前,追命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四处瞅了又瞅,正想说大师兄要不我念诗给你听听吧,目光对向无情的时候,却见无情双目正轻阖。

他登时不敢再发声了,只拿眼睛瞧着无情。过了一小会儿,无情睁开了眼睛。

追命道:“大师兄,你没睡啊?”

无情摇了摇头,只要一有案子,他遂精神百倍,一丝困意也无,哪里睡得着觉。适才他只是为休息休息眼睛,刚一闭上没多久,便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这才又把眼睛睁开。

追命坐近无情身边,挽住他的肩膀,道:“大师兄,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有事了我叫你。”

自他和无情心意相通后,相处仿佛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定要说变化,那就他胆子稍稍大了些,这般挽肩的动作,他以前是不敢做的。

无情很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动作。

用不着,我也睡不着,无情本想这样说,可忽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答应,三师弟估计又得喋喋不休,他可不想听。

无情道了声:“行。”随即顺势往追命的身体上靠了靠,合上眼睛。

合眼并不代表他睡了,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他想三师弟该安心了。

安心是安心了,却也把追命给害着了。追命发现自己整个身体僵住了,不敢移动一分一毫。他家大师兄有多警觉他是知道的,他生怕惊醒了无情,这下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追命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要麻木,却又很有些享受,看着大师兄的脸,忍不住冲动想要低头吻一吻。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大师兄才睡着,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去打扰。追命凝定心神,开始数无情的头发。数到最后,他都有些困了,监牢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倏地,一阵比针落还轻还微弱的声音乍然响起。

追命神色一动,侧头而望。

无情眼眸骤然睁开,身体立刻坐直。

追命顿感自己怀中一空,一怔,去望无情,问:“大师兄,你还是没睡啊?”

无情关注着周围动静,只道了一个字:“没。”

早该知道大师兄没那么容易睡,追命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太亏了,刚才就应该吻下去的。

无情低声道:“有人。”

追命点点头道:“赌一把,你猜有多少个?”

无情肯定地道:“两个。”

追命笑道:“那算了,不赌了。我和你猜的一样。”

无情道:“看来我们都猜对了。”

他的身体依然笔直,双手放在轮椅扶手上。

轮椅“燕窝”。

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轮椅。

追命却像没事发生一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抓起桌上的酒葫芦,一口闷下去,半葫芦的酒都被他吞入肚中。

在这时候,他们反而听不到了任何声响。

追命再一口气又灌了好几大口酒,扬声笑道:“既然来了,就光明正大出来吧,东躲西藏的算什么?”

他这一扬声,来人仍是没回应,反倒把监牢中熟睡的犯人都给叫醒了,其中当然包括方采。

方采的眼中有微微惊喜的光芒。

无情眼光一扫,正把方采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

方采一见无情在看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

为什么?为什么无情和追命会在这里?他们又不是普通衙役,还需要值夜吗?这个问题不止方采在想,闯入之地的两个人也在想。

无情等他们等得不耐烦了,冷笑道:“胆子这样小,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劫狱?还是丢人现眼?”

很少有人经得起这样被激,黑暗中的两个人显然不例外。当这两个人一站出来,无情和追命却是大吃了一惊。他们猜到了有人会来救方采,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两个人。

——转伦教,风雷二使。

无情和追命吃惊的同时,风雷二使也同样在吃惊。

雷使叫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会来的?是谁告诉你们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瞄着牢中的方采。

方采大急,道:“不是我!我没告诉他们,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

追命好心道:“确实不是她,她一个字都没说,这是我大师兄猜出的。”口气很为无情感到自豪,“不过,我和我大师兄也还真没猜到,居然会是你们两个。这样也好,不用我们再去找你们了。”叹口气,他还是有些不满意,“要是你们那个教主也一起来了就更好了。”

风使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道:“我们教主?我们教主来了,你们都死定了。”

追命笑道:“话可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风使厉声道:“好!不需要教主,今日我们兄弟就让你血溅当场!”

刷刷两声,风雷二使双双抽出腰中剑,直向追命刺去。

追命双腿在空中一踢,踢向风使,而雷使的剑已刺到追命臂前一寸。

正在此时此刻,风中霍然传来破空之声,一把飞刀朝着雷使直射而来。

雷使转身避过,眼前一花,无情已拦到他身前。

无情冷冷一笑,道:“一对一,才有意思。”

说完,一震腕,一枚流星珠直打雷使面门。雷使举剑一格,啪啦一声响,火光一闪,剑身碎成几截,无数的细若牛毛的银针瞬息齐发。

剑中竟藏有暗器?

雷使这竟是要和无情比暗器?

银针并没有射向无情。

它从无情的身边直直飞过,射向了无情身后的铁栅栏,对准了铁栅栏中的方采。

这个变故,谁都没有想到,而最没有想到的,还是方采。直到银针快要进入铁栅栏,穿进她的身体里,她仍愣愣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追命正和风使斗到激烈,见状救援不及,却是双腿如风,将风使逼得连连后退,毫无喘息之机。最后一腿,追命腿影快如闪电,正中风使胸口,一脚将他踢飞在地。

这一下,风使只觉痛入骨髓,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追命慢步走近,笑着说:“还要再打吗?”

他想再打,却浑身酸痛,他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同伴身上。

只听耳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在追命踢雷使那一脚的同时,无情右手一扬,也是无数的银针,与风使所发银针一般细小,每一根例无虚发,打中风使的银针。

被打中的银针并未落于地面,而是倒转向后飞,飞向雷使。

雷使脸色大变,可是瀚若银海的银针到处都是,他想避,如何避得过?

他的银针射中了他的身体。

大叫一声,跌倒在地,雷使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喉咙难受,只说得出断断续续的话来:“你……你……”

无情的声音毫无感情,道:“你用银针,我也用银针。怎么,你不服吗?”

服与不服,雷使都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身体痉挛着,只能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发出嘶哑的哀叫。

叫声终于把衙役们引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捕头,崔三爷。”为首的班头向无情和追命行礼,然后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突然道,“人呢?今晚上值夜的人呢?都去哪儿?”

追命摆了摆手,道:“没事。值夜的兄弟,我和大师兄让他们回家休息了。这两个,劫狱的。把这个绑起来吧,那个别去动他。”

这里是监牢,枷锁自然是现成的,众人依言将枷锁戴到了风使的身上。

追命走到无情身边,看着雷使的脸慢慢地变成蓝色,不由惊道:“好厉害的毒。”

无情沉着脸,看向风使,道:“解药。”

风使眼见雷使痛不欲生的样子,脸色也是大变,悲痛与恐惧,在他的脸上表露无疑。然而他一听无情的话,却是有些发怔。

追命对他道:“你不想你的同伴死吧?”

风使喃喃道:“我、我没有解药……这毒的解药只有教主才有。”他不忍再看同伴的模样,别过头去,“这是老字号的毒,中毒之后,全身疼痛难忍,只要一炷香时间就……就……”

来不及解毒了,厉寒野此时正在转轮岛,不可能有时间去找他解毒了。

追命的眉头皱了皱,走近了雷使几步,蹲下身想去看他中的毒。

无情道:“小心。”一推轮椅向前,拉住了追命的手,“别去碰他。”

雷使的身上全是毒针,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毒针。

追命怔了怔,低声笑道:“大师兄,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这种事,哪里需要去提醒追命?无情反应过来,侧过头,不说话,放开了追命的手。追命又笑了一笑。

无情则看向了仍在地上哀叫的雷使,道:“他活不了了。”

追命点点头,叹道:“是。”

无情手指一弹,飞棱正中雷使咽喉位置,只见他的头一低,便再也没有了呼吸。

这对此刻的雷使来说,反倒是是一件好事。

这时候,无情和追命才转过头去看方采,她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无神。

吩咐人打扫了这里的战场,无情和追命带着风使到了单独的牢房。

一进牢房,风使第一个开口:“你们要问我什么,我都可以说。我只想求你们一件事。”

追命笑道:“你倒是爽快。什么事,说吧。不过提前提醒你一句——”他摇了摇手指,“要想让我们放了你,是不可能的。”

风使仰头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我杀过的人不少,落在你们二位手里,我是死定了。我只想求,他的尸体,你们能不能好好安葬。”

无情没有犹豫,道:“可以。”

风使道:“无情大爷的话,我信。好,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追命看了无情一眼,再对风使道:“我们想问什么,你该知道。说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杀方采?这两天你们有和方采见过面?”

风使道:“杀方采是教主下的令,为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昨天她的确来找过教主,就她一个人,被我们擒住后要求见教主,然后和教主单独说了话,说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这些,说完了,信不信由你们。”

无情冷冷道:“你放心,我们当捕快这么多年,真话假话还是听得出来,你刚才说的是真话。”

追命接着道:“所以你也放心,你的话,我们信;你说你杀过的人不少,我们也信。你的案子我们会慢慢查,你没那么容易死。”

他说着拿起葫芦喝了口酒,遂和无情一起离开了此地。

风使站在牢房里,不言不语,好几个捕快守着他。

监牢的走廊又黑又长,只有几盏油灯,替无情和追命照着路。从这里的牢房,到关押方采的牢房,还有一段路,追命依然习惯地帮无情推着轮椅,过了一会儿,忽听无情对他道:“你想出了吧?”

追命道:“应该是想出来了,但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无情道:“见一见方采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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