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等不及,就先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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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前的确说过,你若出事,我不独活,”敛起眸子,云霁默默抠她字眼,“可若我没了,你并不必随我而去。
“即使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
被他“我死不足惜,你要保重”的话语,弄得有些窝火,南映栀紧盯他双目,语气加重。
“你单方面,和我上演苦情戏码,还不许我与你生死相随,”她摊一下手,“这是个什么霸道理儿?”
“唔,我很不讲理么?”手足无措,云霁只得和盘托出,“可我就是,想让你好好的。”
“将心比心,我也不想你受伤,或出事,”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我们一同前去,一来增加战斗力,二来可免去思量之苦,岂不两全其美?”
深觉有理,但担心南映栀受伤,云霁目光忧虑:“可战场上,刀剑无眼。
“且‘擒贼先擒王’,你身为一国之君,又过于扎眼,若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沉默半晌,南映栀感叹“人人有别”:“普通官兵,死不足惜,我就如瓷娃娃,一点伤都受不得?”
尽管很想承认,自己就是这个意思——“谁都能出事,偏偏小栀子伤不起”,云霁见她面沉如水,到底换了个说辞。
“小栀子,战场太危险,连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须全尾回来,且我统领全军,恐不一定顾得到你,”
通过几番交谈,云霁感到她心意已决,遂做最后说服,“前世翎风,就是丧命于战场,才导致他妻子上吊,翎雨出家。
“有这般惨痛经历在前,这一世,我再不情愿,让翎风上阵,也怕你,重蹈他覆辙。”
“战场上瞬息万变,有突发情况,如白发人送白发人,也在所难免,但,”
话锋一转,南映栀细细给他分析,“于公,这场仗,非打不可,否则子孙后代,也不得安宁。
“而我亲去,能最大程度鼓舞,被对面狠狠打击的士气,再好不过。
“于私,我舍不得离开你,想与你共进退。
“青川儿,无论此次战役,咱们是胜是败,就让我去战场上陪你,成为你手中利刃,可好?”
被她真诚目光,以及有条理话语打动,云霁深吸一口气,终究松口:“好。”
“我空有一身武力,却对排兵布阵不甚了解,”坦然暴露自身短板,南映栀知此乃他长处,遂决意与他互补,“因而,定计策这方面,还得多劳你费心。”
此前,云霁一直忧心,他在运筹帷幄上,略胜尉迟翊一筹,却苦于身强力壮良将可用,恐难以短时间胜出。
今朝听小栀子要“投到自己麾下”,他眼睛一亮,以君臣相称:“陛下,臣恭敬不如从命。”
“在你面前,我不是陛下,而是督军你最忠心的将领,”
牵起他指尖,南映栀在他手背,轻柔落下一吻,“青川儿,尽情使唤我,我定不辜负你全心全意的信任。”
见在外人面前,面无表情的尊贵帝王,此刻心甘情愿,朝自己俯首称臣,云霁幽深心湖,如有数颗石子儿,在同时打水漂,泛起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小栀子,快别这样,”他另一只手指尖,抵在南映栀下颌,缓缓将她头抬起,“我不比你高贵,你并不低我一等。”
“你操练辛苦,身上出不少汗,身上粘腻,且去沐浴,”抱他入养心殿,南映栀将他搁在浴池边,“我叫人进来,给你放水。”
还以为是她亲陪自己,洗去一身疲惫,云霁见她要走,一把扯住她衣袖。
正要出去喊高舒,让他派几个手脚利索的侍女,给云霁搓背,南映栀见他似有话要说,遂顿住脚步:“咋的了?”
向来恪守“男女授受不亲”,要展露心迹,云霁羞于启齿。
他垂眸,话语吞吐:“小栀子,你不,留下来,陪我么?”
“我挺想陪你,可,”顿一下,南映栀说出缘由,“我御驾亲征,属事出突然,出征在即,而很多前朝事务,我还未与沈溪交代。
“明日又要早起,今夜不能迟睡,所以,我要趁这会儿,赶紧下达旨意。”
知她此言属实,云霁抿唇,勉强接受:“好罢。”
“你今日,累得很,我让婢女给你搓下澡,”急于找沈溪交代政务,南映栀轻拍他肩,要出去,“好好享受。”
“不要婢女,”到底不情愿,被除小栀子以外的人,见着自己赤身裸体,不设防模样,云霁见她不留,遂摇一下头,将其他人拒绝在外,“我自己来。”
尊重他意愿,南映栀不强求,而是颔首:“好,那我让她们放好热水就出去,不打扰你。”
出到外边,唤几个手脚勤快婢女进去侍奉,她揉一下眉心,冲高舒吩咐:“高舒,传沈阁老过来。”
知她在夜间,传德高望重的阁老入宫,定有急事,高舒原本想问个清楚,好让派出去的人,应付阁老问话。
见她无有透露之意,他极有眼力见,闭上嘴,不僭越,仅差手下侍卫前去。
他转回南映栀身旁,想要贴身伺候,却只听她又将自己支出去:“高舒,将宋尚书也传来。”
候沈溪与宋城前来时,南映栀没闲着。
她拨弄放在一旁,棋盘上的黑白子儿,分析朝中,以及边境局势。
迅速洗去一身疲累,云霁换上干净衣裳,甫一出来,见到的就是她一手支着头,一手时不时移棋子的场景。
见四下无旁人,单空气中,弥漫着他此前,赠予小栀子,用来缓解头风的香气,云霁盯她看好一会儿,不忍贸然打搅她。
受小栀子身上,隐约透出的香味儿诱惑,他裹挟淡皂角气,意图不着痕迹,缓缓朝她凑近。
沉浸于自己思绪,直至棋盘投下些阴影,南映栀方如大梦初醒,倏然抬首。
瞅她见是自己,蹙着的眉,一下舒展,伸出手让自己坐腿,笑问“洗完了?”,云霁靠过去。
“小栀子,不好意思,”瞥一眼她棋盘上,黑子与白子,正在激烈交锋,他低声表示歉意,“我没想打扰你。”
“无碍,阁老还没来,咱们能再聊会儿,”指腹轻戳他眉心,南映栀发出逗弄,“我爱江山,但也爱美人。
“云大美人儿,肯与我聊天解闷,我自是乐意的。”
尽管未弄清楚,自己怎么在她三言两语下,就成为“大美人”,云霁听她不嫌自己碍事,放下疑惑,徒留喜悦。
正要恃宠而骄,顺势问她“选江山还是选我”,他嘴唇翕动,稍作思量,到底没说出口。
江山,是他们云氏祖辈,辛苦打下的基业,且小栀子享受掌控天下,睥睨无双之感,他又如何,能擅自剥夺?
见他欲言又止,南映栀抚他略湿青丝,吻一下他嘴角,目光鼓励:“青川儿,你想说什么?”
“唔,阁老何时至?”到底没抛出让她难以回应的话,云霁换了个问题,耳廓泛起绯色,“你这般搂我,若叫他这老古董见着。
“一来他会说你,二来,我也不好意思。”
忆起“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南映栀发觉,战事当前,自己还与前朝嫔妃腻歪,若传出去,的确影响不好。
(唐·高适《燕歌行》)
她想了想,打横抱云霁,自龙椅起身:“既然娘子害羞,便进去等我,可好?”
紧环她脖颈,云霁听“娘子”一词,脸愈发烫,含糊应一声:“好。”
“累就先歇会儿,”南映栀松开些,“不知此次一去,多久回得来,我打算将政务交于阁老。
“但只让他一人,全权打理事务,也不太妥,因此,我将宋城也喊了来,让他跟在旁侧学,所以,恐怕要谈许久。”
顺从自她怀抱,滑入床铺,云霁见她转身要走,不敢留她,仅低声发出不舍:“小栀子,早些归来。”
担心天冷,他在未烧炭火的殿内待,易着凉,南映栀给他仔细掖上被褥。
“我尽快,”见云霁睡眼朦胧,仍揉眼尾,撑着与自己对视,她吻他唇角,“等不及,就先睡吧,别硬撑。
“毕竟,咱们明日,就要开始赶路,之后还得上战场,怕是再难,有这般安睡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