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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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黄河河畔，鹅毛般的大雪像是洒落的银屑，被风卷着形成了一场银色风暴，将人的视线都遮掩的有些模糊了起来。
天色暗沉，浓厚的雪云将阳光彻底遮蔽，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风直往行人的衣袖里钻。
然而，就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之下，却仍然有不少的渔船停靠在岸边，等待着为来往行人摆渡。
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现在这天气虽然恶劣了一点，但也正是大部分行人需要入城的时段，倒也可以多赚取一些摆渡钱。
茫茫大雪之中，一个黑衣道士背着一个小孩缓缓走了过来，这奇怪的组合引得岸边的船家们频频注目。
等到两人来到了近前，那棹船的佝偻老者嘿嘿一笑凑上前来，手中一搓示意交钱：“嘿嘿，这位道爷，摆渡一人八钱。”
他顿了顿，看向了柳观道背上的李白，有些初一的咂了咂嘴：“小孩…四钱就成。”
往那船上看去，茅草搭成的小棚子里已经坐上了三人，再填一人就算客满开始摆渡，虽然价钱贵了点，但没办法，这冰天雪地的自己又不能飞过去。
咬了咬牙，柳观道从怀里的荷包中捏出了十二枚枚开元通宝扔给了船家。
那老头眉开眼笑的收了起来，暗道今天赚的可真不少，在这个时代，一斗米的价格也就二十枚铜板，那可是十五公斤的大米，足够一家人吃好久了。
“开船咯～!”
船夫操着一口怪异的方言吆喝了一声，随后两个膀子抡的滚圆，撑起了小舟朝着河岸对面划去。
现在刮得是西北风，正好帮助船夫省了力气，漫天飞雪飘扬之下原本波涛汹涌的黄河也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平复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雪之声和船舱内的小炉火烧得噼啪作响，将整个船舱照亮。
船舱之内的另外三人，其中两人是一对夫妻，身穿锦帽貂裘，看起来富贵不凡。
而另外一名则是身形高大，头上带着个斗笠将面容遮住，一身蓑衣，背上还背着一个由黑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物，或许其他普通人感受不到，但是柳观道却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丝大漠中才有的肃杀。
“这位老丈，可否请教一下，这里的水路最近还畅通吗？”
那儒雅中年人率先开口打破了船舱的死寂，经过他这么一问，柳观道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别看现在黄河还能行船，但这里的纬度位置就决定了河流会有结冰期，他还指望着走水路一路向东南直到嘉陵江，随后干脆一直漂流入蜀呢，倒也省去了陆上的诸多麻烦。
那棹船的佝偻老人明显心情不错，见到有人问询后连忙摆了摆手：“不行啦，往年大雪都要在腊月前后，现在提前到十一月，根据我这些年水上讨生活的经验，这一下雪啊，水路必定有地方结冰。”
“怎么？您二位这是……外地的行商？”
那中年男人抱拳，并没有任何瞧不起人的意思：“多谢老丈提点，您眼光毒辣，我与夫人的确是自蜀中而来的商人，刚从西域进了一批货，但可惜大雪封江，哎，这批货物怕是只能等到来年再取了。”
那老人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说话，更卖力的划起了船。
而这时，原本乖乖坐在柳观道身边的李白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直接替他开了口：“这位大叔，既然水路被封，为何不走陆上？我记得官道里也有通往蜀中之地的呀？”
清脆的话音很快吸引了那对夫妇的目光，见到是一个白生生十分可爱的小孩子，当即起了兴趣。
那妇人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小，不知横穿整个陇州地界有多难，路上凶人无数，更有好几个大山寨就等着过路的行商当肥羊宰呢!”
李白装模做样的像是被吓住了一样不敢吱声，那男子却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不必惊慌，商队确实会有凶险，但若是顺着陇南古道走的话，倒是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会去打劫，就是路不好走，商队在那狭窄的山道上会更危险。”
柳观道摸了摸小白的头，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他刚寻思着怎么开口去问，这小家伙竟然直接就成为他的嘴替了，看来这个徒弟收的还挺值。
黄河河面大约有个五百米，小船划了大足足两刻钟这才缓缓靠岸。
船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沦为了冰天雪地，鹅毛般的大雪劈天盖地的落下，将入城修的官道都掩埋的有些看不清楚。
下了船回望那滚滚黄河，柳观道心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句子：“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虽然有些不太对劲，此瓜州也非彼瓜州，乃是指的江苏一带的瓜洲古渡，但是在这漫天大雪之下，倒确实有些应景。
跟在柳观道身边冷不丁听到吟诗的李白眉头一挑：“师父，您还会作诗？”
柳观道却是笑而不语，头一扬，满脸的高深莫测，这是宋朝的陆游所写，如今到了嘴边倒是可以在徒弟的面前装一装了。
在诗仙面前用古诗装逼，想想就有些令人欲罢不能。
李白看着自家师傅那臊包的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吟诗作赋这条路上他还没服过谁。
他暗自下定决心，等到了蜀州自己一定要花大把的银子找一大堆顶级文豪授课，到时候再好好的打他的脸!
此时的瓜州城外已经排满了想要入城的人们，他们在城门口官兵的审查之下纷纷安排起了长队。
柳观道见到李白冻得直打哆嗦，大袖一挥就把他抱进了怀里，黑色道袍宽大而又暖和，躲在师父怀里的小白小脸一红，心头多了些许温暖，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看向了别处。
城外的队伍大概有个一百多人，其中各种职业都有，有的挑着担子，里面是活蹦乱跳的活鱼，有的背着包袱像是风尘仆仆的旅人，还有的直接拉着马车，看样子是一个从西域来的商人。
就在李白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时，他的面色突然一凝，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衣衫单薄破旧，头发有些凌乱但是面色白净的小姑娘正混在人群之中，她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惶恐，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一样。
再往后看去，却见到有几个吊儿郎当，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神色有些不正经的人正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那小女孩。
他下意识地拽了拽柳观道的衣袖：“师傅您看，我总感觉他们不像是正经人。”
柳观道下意识的顺着小白所指看去，却见那些人面目猥琐，身上还透露着浓浓的市井浊气，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苍白，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七八岁小男孩。
他当即就将这些人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人贩子。
是的，瓜州地处西域与中原的交汇枢纽，属于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不仅有各种游侠横行无忌，更多的还是一些干不正经勾当的小人，就比如徘徊在队伍后方，呈现包围之势的那几个人贩子。
大唐律对于拐卖人口有着绝对的禁令，但可惜这里是大唐权力的边缘，地方官每天处理那些行商走卒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根本没时间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啧，拐卖人口，放在现代高低也是个死罪，也罢，今日贫道既然见到了，那也算是这些垃圾们倒霉。”
柳观道前世是个孤儿，生平最恨这些拆散他人家庭的贼人，看着那些人的目光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杀机。